一辆满载着生活垃圾的车,从希罗镇开进了五公里外已经废弃的巴鲁村,然后将一车子的垃圾到在了南北向的道路旁,月积日累的垃圾已经将巴鲁村变成不折不扣的垃圾村了。
在这六月艳阳天,这里散发了令人作呕的恶臭,开车的大胡子司机憋着气,皱着眉头,脸上一副怨恨嫌弃的表情,然后便匆匆开车走了,到很远的地方他才开始呼吸。
看到车离开,三十多个老少爷们浪潮般的涌了过来,他们大都脸色蜡黄,身材消瘦,穿的衣服破烂而又污黑,暴露在外的皮肤比衣服上污垢还多,除了一双眼睛还算有人气外,这些人在没有半点人样。
他们争先恐后的扑进了新来的垃圾堆中,用手不停这翻掀着垃圾,只希望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到迈菲克先生那里换取美味可口的肉汁罐头。
一个矮瘦男孩在掀开一块石灰板后,就看见一个变形有拳头大的方盒子,他小心的将盒子打开,然后他兴奋的欢呼起来:“天哪,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所有的人一时间全都看向了他,然后目光顺着他污黑的手臂上移,最后人们都看到了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手表。
“这东西迈菲克先生至少会出十个罐头。”
“这小子发了。”
看到手表的人有的在估算这块表的价值,有的心中满是羡慕,但是也有人生出歹心。
矮瘦男孩欢呼雀跃的拿着手表去找迈菲克先生了,但是他没有发现身后悄悄的跟上的两个人。
然后在半天后,有人在一堆凸起的垃圾下发现了这男孩的尸体,这个男孩是三天前才流落到巴鲁村,他本来不想留下的,可是低廉的房租吸引他,他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活的很好,但是现在他却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另一只手成握的状态,仿佛死之前曾奋力的抓着什么。
天热尸体臭的也快,第二天的傍晚男孩的尸体就被秃鹰啄食的面目全非,然后在半夜的时候,赶来了几只瘦狼吃掉所有的一切,这就是这个男孩的一生。
太阳落下了。人们都回到了垃圾山里面的农舍,这个农舍的拥有者是一个叫修斯·迈菲克的人,这里的穷人都称呼他迈菲克先生。
只要缴纳十个铜币,穷人们就能在安然无恙的度过一个月,不用担心晚上的时候被军队清理掉。
这个国家允许有穷人存在,但却不允许有“垃圾”存活,因为穷人至少还能产生一些微薄的税金,而“垃圾”则是污染、拖累国家繁荣,所以晚上连住地方都没有的人政府定义“垃圾”,是“垃圾”就该清理掉。
正在农舍中睡觉的多诺·贝尔,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伙子,四年前来到巴鲁村,他皮肤黑黑的,在右眼上有条横向的长疤,这使得多诺只有一条眉毛,认识他的人也都叫他“小眉毛”。
熟睡中的多诺仿佛听到了刹车声,然后本能从不足四十公分宽的床上跳起冲了出去,然后这间农舍的所有人都以最快速度跟了出去,之后整栋农舍沸腾了。
当第二个人出门的时候,多诺已经在给黑西装老者鞠躬了,“西蒙管家,雇我吧,我什么都能干,一天只要一个铜币一张玉米饼。”
“西蒙管家”是这希罗镇首富哈雷·夏洛特男爵的管家,他全名叫西蒙·奥卡,据说才五十岁了,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七十岁。由于经常来这里找临时工,而且付得酬劳是其它雇主的两倍,所以农舍的人都认识他。
西蒙看了多诺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做事效率高,而且不会出差错。”这是西蒙在雇佣上百次后给多诺的评价,此外多诺还有一个西蒙无法拒绝他的理由:结算工钱的时候多诺只接受一天一个铜币的酬劳,虽然几个铜币西蒙不在乎,但天下没有雇主愿意拒绝廉价高效的劳动力。
“西蒙管家,雇我吧,我能一次能抗五袋大米。”一个脸色蓝黄的中年男子,赤着上身,向西蒙展示他微微高过皮肤的肌肉,准确的说是小肉苞。
“西蒙管家,雇我吧,不管多复杂的帐,我都能准确快速的算出。”瘦的只剩皮骨的老头,摇了摇他已经少了一个角的算盘。
“西蒙管家,我会修电器。”
“西蒙管家,我会盖房子。”
……
人潮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很难想象,十秒前还是静寂无人的院子,现在却吵的人声鼎沸。
“嚯嚯……我热爱劳动的穷人们,安静下来,请安静!”西蒙带着微笑,双手微微下压。
院里立刻安静下来。
“这次,你们不用在为我雇佣谁而争吵。”西蒙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盖着红印的纸:“看看这个,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
西蒙郑重的将那张纸向着穷人们展开,他知道这群人里没几人能看懂,然后指着那圆圆的红印解释道:“这是政府赋予我主人哈雷·夏洛特男爵建立自卫军的权利,而你们中十二到三十五岁的人只要通过男爵大人的考核将会进入这支军队中。现在告诉我,你们愿意成为男爵大人忠诚的战士吗?”
呃!?
穷人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因为他们听到难以置信的事。他们这群社会最最底层的穷人,毫无疑会在这腌脏、发臭、穷困的农舍里度过一生,没有私自进入城镇的权利,不会得到姑娘垂青,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家庭,奋斗一生最好能攒够一副棺材钱,好保护自己的灵魂能完整安宁的进入天堂,来世不用在受穷苦。
可是……就在刚刚,他们仿佛有了一次改变命的机会!
听到西蒙话的穷人变得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他们害怕只要稍稍一动,这个美好的梦就会醒来。
“你们愿意成为男爵大人忠诚的战士吗?”贝因又笑着问了一遍,他能理解穷人这种迟钝的反映。
“哦!!!!!!!!!!!!!!!”
这次没有人在沉默,院子爆发了雷鸣般的呼喊声,符合条件的穷人们相互拥抱,热泪盈眶,他们的心情已经不是兴奋,激动等词语形容了,这心情简直是前所未有,仿佛得到了重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多诺悄悄来到了西蒙身边,“西蒙管家,这次的工作是什么?”
“工作?”西蒙被问的一愣,然后他笑着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勤劳的小眉毛,难倒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如果你能通过了男爵大人的考核,难么你至少可以为男爵大人效力几十年,而这几十年你会立下许多功劳,你会在干净美丽的希罗镇拥有自己的房子,会得到漂亮贤惠姑娘的垂青,会拥有可爱乖巧的儿女,到你退休的那天,男爵大人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养老金,看看吧,这是多么的美好人生。”
事实上西蒙的话并不是只说给多诺一人听得,而是说给院里所有穷人听的。
“感谢,男爵大人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忽然跪了下来磕头。
然后呼啦,跪倒了一片,这些人就像信徒膜拜神灵一样。
西蒙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认为男爵大人完全有资格接受这些人的膜拜,因为男爵大人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可忽然西蒙感觉自己的视线内少了什么,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一向积极,但此刻却有点失落的背影。
“小眉毛?嚯嚯……难倒你是去收拾行李吗?”西蒙说到一半就确信一定是这样。
多诺转身给西蒙鞠了躬,“西蒙管家,等有工作我在为您效劳,但我并没有参加军队打算。”
“什么?”西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不想参加军队?”
多诺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想参加军队?”西蒙似乎还不敢相信。
这让他怎么相信?只要稍稍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拒绝这次脱离穷人身份的机会。但这个一向聪明积极的孩子却拒绝了,难倒他准备留在这肮脏不堪的农舍做一辈子的穷人?
可笑!愚蠢!
西蒙从不否认穷人里也有出色的人才,他们之所以穷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们机会,之前他觉得多诺就是就这样的人,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贱!贱人!贱人命!贱人命贱!
西蒙摇了摇头,之前他还对多诺很有好感,甚至有几次准备推荐给男爵大人,可是现在他庆幸自己没那么做,因为多诺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他已经在懒得看多诺一眼了。
当夜,农舍的穷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全是不符合标准的穷人,当然多诺除外。
从那天起,西蒙就在没有来过农舍,事实上从那天起在没有任何的雇主来农舍。
没了雇主的穷人,日子越来越难过,本来一个月十个铜币的租金穷人还是有能力支付的,可是现在被赶出农舍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穷人有的在当夜就被军队清理掉了,有的还在黑夜中恐惧的彻夜难眠,担心自己是否可以挨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