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带着笑声却认真地说，这下有好戏看了，常书每明显不同意财政还款。、
高德全突然精神了许多，忙问，常书记都说了？
李晓说，常书记还详细问了财政收支情况，对了，你明天通知财政局将去年收支情况及近几个月收支情况搞成书面材料送给常书记，或者你和财政局局长一起向常书记汇报。
高德全陷人沉默，老半天才问，那你说，工程款一事怎么办？
李晓说，事已至此，除了由常书记和庞市长拍板，还能怎么办？
高德全说，明天一早要将情况告知庞市长，另外，是不是让方总她们自己找找常书记？
李晓说，我已经向常书记说了，说方总要见他，他一口回绝。
高德全说，这不要紧，当初我们也不想见她，最后不是一个个都出面了吗？
李晓心里骂，这人真是！高德全玩女人，李晓也认为他有时太随便，明明知道小罗跟刘天有染，可他现在又见缝插针。李晓想到了方惠，方惠手上的钞票历来大方，但身上的东西惜如珍宝，刘天也有意涉足，但一直未能如愿。在未市的男人中，他认为自己跟方惠最谈得来，方惠最信任的应该是他，他对方惠也并非不动心，但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他知道这事要弄不好，不但朋友做不成，还有损形象。现在市长那么卖力，是否乘人之危，已财色兼收，不得而知。想起方惠成为体重90公斤的市长的身下之物，李晓觉得这世界真是不可思议了，心里一阵难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餐之后，司机要回山城县。常可站在小车旁边，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慢走。挥起惜别的手久久没放下。小车里的司机，眼圈红红的，他二十儿岁开始给常可开车，如今三十几岁了，从北京吉普到现在的日本丰田，说分手就分手，心里自然不好受，小车迟迟没启动。
有空多来未市，常书记没空时你就找我。李晓尽量做出热情高兴的样子说。
司机店动小车，缓缓地开走了。李晓发现，常可挥着的手放下时顺便擦了擦眼睛。李晓说，我们也走吧。招呼常可上了他开的小车。在车上，常可说，我知道你也很忙，也不用老陪着我，从昨天起我就不是未市的客人了，有事我会找你。李晓说，你就坐刘书记交回来的本佳美，司机办公室做了调整。
调整什么，能开车就行了。常可说。
以前给刘书记开车的司机，有反映说他喜欢挂领导的名义要东西、办事，李晓说。
常可说，这可不行，办公室要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很多事就坏在工作人员的手里。
事实上，李晓调整司机，并非因为他所说的原因，而是这个司机有些事没有报告他，有时候连刘天的行踪都不让他知道，这一点是李晓最不能容忍的，李晓也知道调整司机无需向常可汇报，但为了避免以后有人就这事在常可面前搬弄是非，他必须采取主动。这也是李晓处事的高明之处。汽车开进市委、市政府新楼大院的时候，李晓问，近日是否召开个领导干部大会，让大家认识认识新书记，你有什么工作也好布置。常可说，这个不急，大家的工作该怎么做还语怎么做，我这几天先熟悉情况。跟办公室说，没有特别的事最好都不要找我，需要找什么部门什么人，我自己找。李晓想，这样也好，将常可带到三楼办公室之后，他就可以去落实住房问题了。
常可上到三楼路过接待室时，方惠和小罗突然从接待室走出来，将他挡住。
是常书记吧？方惠非常得体地微笑着向常可伸出她那双纤纤小手说，常书记刚报到，我们就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李晓的脸马上发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早方惠她们就来找常可，常可会不会怀疑这其中跟他有关系？但看常可的样子，倒没有多少意外的反应！
常可说，请到办公室坐吧，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了。
李晓昨天的办公室就是常可今天的办公室，因为桌椅书柜等全部变换过位置，方惠一开始也没发觉。常可一边打量着他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说：“我今天是第一天到未市上班，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办公室来，在这里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是未市最大的债权人，这件事本身是不是有点滑稽？请坐吧。”
方惠坐下说：“常书记很幽默，不像某些领导令人望而生畏（那一定指庞俞了），我们也来得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常书记刚走马上任时来，常书记不把我们轰出去，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
常可说：“要说幽默，这世界本身就很富幽默感，不是欠债的怕催债的，而是催债的怕欠债的。”
方惠听常可这么一说，感动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忙掏纸巾拭眼睛。李晓不失时机地将双方作介绍，然后说他有事先出去。常可马上说，你也听听。将李晓留下来。方惠接着简单将出资建办公楼的经过及还款协议久拖不决的情况作了说明，希望未市尽快拿出让深圳公司能够接受的方案，其中也点到了她自己穷途末路的惨景，请求常可给予同情。
常可说，欠债就得还，办公楼都使用了，你们既然住下来了就多住两天，我让他们尽快研究。
方惠提出要常可的联系电话。常可说，初来乍到，一切都没定下来，有事找李主任，让他跟我联系就行了。方惠提出请常可吃顿饭，常可说，吃饭该让我们请，你们为未市做了贡献，什么时候事情谈妥后，我清你们吃饭。就这样吧，李主任，你送送她们，然后来这里一下。常可说完站起来跟方惠和小罗握手。
几分钟之后，李晓回到常可办公室。常可说，你尽快跟市府办联系，两办根据实际情况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要双方都接受得了，然后听取庞市长的意见再告诉我。李晓望着常可，犹豫着想说什么，但常可已经开始翻阅材料，他便退了出去。
李晓先到市委办公室找管后勤的副主任，要副主任今天拿出安排常可住房的方案，报告他同意后再实施。然后直奔高德全办公室，看见沙发上坐满了人，基本上也都互相认识，便笑着说，大家都围着高常务要钱是吧？都谈妥了吗？一个个握手。李晓中等身材，白净的脸油光可鉴，40出头的人看去30左右，见到谁都未语先微笑，再加上一张善解人意的嘴巴，使他左右逢源，口碑极好，大家都称他李巧。人们看见李晓急匆匆的样子，估计有什么事，便都告辞。李晓说，也确实有事，改天让你们请我喝酒好吗？
让人家请喝酒，这在当今也是一种艺术，被请的开心，请的更开心，李晓会做，可许多人不会做。客人们走后，李晓将门关上反锁了，将刚才方惠她们找常可及常可的指示讲了一遍，说，如果常书记多心，肯定怀疑我有什么名堂，幸好常书记大将风度，几句话说得方总感激涕零。
高德全说，大道理容易讲，双方都接受的方案就难做了。我们一起找庞市长，然后再找方总商量。这个方案一定得常书己认可，说穿了是方总接受和常书记认可的问题，到时我们一起跟方总谈，劝她让步，否则这事绝对谈不下去。高德全说着即给市长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打手机关机，然后打呼机。
庞俞昨晚玩得太累了，今早起来说脑袋发沉，甲餐之后让司机将他送到氧吧去吸氧，他复机说，如果方总同意，常可也同意，他没有意见。李晓和高德全于是联系方惠，然后去了8号楼。
8号楼是儿年前市政府出资修建的两层小别墅式客房，楼下5个房间一个会客厅，楼上5个房间一个会议室，市委、市府新办公楼建成之前，市委常委会议经常在这里召开。8号楼的使用一律经市委办李晓主任审批。管理人员由宾馆安排，管理人员工资及其他费用由市政府拨款给市接待办，再由市接待办支付。李晓、高德全与方惠、小罗的谈判就在8号楼二楼会议室举行。李晓先讲常可对还款问题的意见，然后讲他对这件事的看法。高德全接着讲目前未市的财力状况，讲还款能力和他本人、李晓、庞俞对这件事的努力。
方惠显得异常的冷静，听完李晓和高德全的陈述和表白后半天不吐一个字。
李晓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尽管他心里也为方惠急，但他要制造宽松的气氛，如果他跟着方惠愁眉苦脸，在高德全和小罗面前会有失风度，他心里时时记住，外交家从来是泰然自若，方寸不乱。他选择跟小罗说闲话，说她这儿天晒黑了些，但这种黑反而增添了女性特有的魅力。他说，林黛玉可没这么黑，林黛玉也因此身体虚弱。这种饶舌直到方惠开口讲话才停下来。
方惠说，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投资1个亿，如今一分钱还没收回。如果我本身不欠债，再拖一下也罢了，但我为建好你们的办公楼，也背了一身的债，而且大部分都是高息借的，这个情况我也向你们说过好儿次了。当然，不管怎么说，还款主动权在你们手中，方案怎么定也该是你们先提出来，财政困难，工资发不出，也是事实，但不是不还工程款的理由。话说得咄咄逼人，这在李晓印象中，可是第一次。善良的女人发起威来男人心里也有点怵。倍这对李晓来说，只是闪念间的事情。
李晓说，高常务想想，除了财政这一块，还有没有其他可供调动的东西，比如土地、房产，或者卖个工了什么的？他不失时机地将球往高德全一踢，脸上堆满了笑。
高德全也笑，说，土地原来征的都卖完了，政府哪有可卖而且值钱的房产？工了也没几个是好的，下岗工人不断增多，即使有好的工了也不能卖，卖掉工了还办公楼欠款，这罪名谁敢担？他的笑仿佛涂了猪胆汁，让人一看就感到苦。
小罗问，你们原来的办公楼不是租给台湾佬吗？一年有多少钱？
高德全说，1。年的租金一次付清，早花完了。说完又笑，但这次笑没那么苦，倒有点滑稽，绿色的胆汁被雨水淋掉许多，露出一丝丝的猪肝色来，但终归是苦。市委老办公楼的租金刘天给安排了，市府老办公楼的租金庞俞给安排了，可字都是经他手签的。
方惠说，我们坚持要财政支付，这是原则，不管你们如何操作，钱都可以先划人财政嘛。
高德全说，按照以前的方案，第一年就还25。万，我们确实承受不了，方总，你还是同情同情我们吧。
方惠说，5年还完，这也是原则，这5年中哪一年还多少，可以调整，但第一年不少于25。万元。我们投资已近两年了，你们没有付过一分钱嘛。谈判到这个份上，应该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
李晓说，方总，你给我们一个底数吧。别的都不用说，你说说你的权限范围，最低标准是多少，然后我们回去做市长、书记的工作，谈得拢就好，谈不拢也没办法了。我们接触也不是昨天今天的事，说好朋友不过分吧，既然是好朋友，就无需这样在谈判桌上较劲。李晓说这些可一点不笑，从来没有这样的严肃认真。但他说完，方惠紧绷着的脸突然有了笑意。小罗望着李晓一脸感激，好像她也得到李晓开恩似的。高德全就斩钉截铁地说，好，就这么办！
于是，方惠开出了最低要求方案，第一年还款额从原来的25。万降到2。万，还款期限从原来的5年延期到6年，6年的还款数依次是：2。万、16。万、16。万、16。万、17。万、16。万。方惠解释说，她在深圳高息借了2。万元，已经到期了，如果没有钱还，利滚利，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第一年减到2。万元已减到极限。利息可以在第6年结清。这是最后方案了，拜托了。说到这一句，脸上才又严肃起来。
李晓叹一口气说，这个方案虽然在常书记那里通过的可能性也很小，但方总毕竟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真正把我们当好朋友看了。他看看高德全说，我们再努力争取吧。
高德全说，真想把9己卖掉，但又黑又丑不值钱。方惠笑，小罗也笑。小罗笑完之后瞪了高德全一眼。
走出8号楼上了小车，李晓说，你赶快找财政局做做工作，然后向庞市长汇报，我这边还得落实常书记的宿舍，回头再联系吧。高德全说，财政状况我是清楚的，如果没有历年拖欠的借款，咬咬牙这2。万也许还能顷得过去，但因为历年欠款，省财政厅不管三七二十一，见钱就扣。李晓说，还能不能做点工作？高德全说，拖得人家都发火了，还做什么工作？除非常书记出面，他刚来，要是他亲自跑财政厅求情，或许还能松动。李晓说，走一步算一步吧，你把有关工作做完，我今晚，最迟明早得向常书记汇报。
李晓是高德全的业务参谋，高德全历来比较尊重李晓的意见，他与李晓分手后即通知财政局长到。己办公室，将市里的难处、庞市长的难处、他高德全本人的难处说了一通，将方惠的最后方案给财政局长看，让财政局拿出立得住脚‘、能说服常可的理由来。财政局长对市委、市政府几年前大批卖地款不进财政口子一直有看法，对市委、市政府不考虑自身财力盲目兴建1个亿的办公大楼也有意见，因为人微言轻，不被重视，本来就有牢骚，现在听高德全这样说，多少有让他跟他们配合去做常可工作，甚至蒙骗常可的意思，他一听就反感，但没有明显表露出来。他只是说，动用大额财政资金还工程款，肯定影响工资的正常发放，其他突发事件，救灾抢险经费没有保障暂且不说，要我既保证工资发放又能还工程款，我做不到。但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我坚决执行。财政局长的性格高德全清楚，就是当初刘天书记为财政款项安排的事与他几次意见相左，他也毫不让步。刘天曾几次私下说要调整他，但最终没有调整，一方面因为他是出于工作坚持原则，另一方面省财政厅支持他，刘天想想，换了他对自己的工作也不一定有利，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看，现在这事比救火还急，高德全从公事公办理直气壮到低声下气求爹爹告奶奶，你看能不能再活动省厅，历年欠款今年就暂不扣，或者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从什么渠道拆借，筹钱处理好这件事，否则我日子不好过，庞市长日子不好过，李主任日子不好过，就是常书记日子也不好过，他今天刚到办公室人家方总就上门迫债，我找你其实也是常书记的意思，常书记让我们尽快拿出双方都接受得了的方案。
财政局长说，财政厅扣除历年欠款已经讲死了，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拆借资金往哪里拆，人家还想往我这里拆呢！如果是抢险救灾或者什么突发事件，也许会有人同情，但还办公楼欠款，一讲出来人家就反感了。现在全国开始清理楼堂馆所在建项目，政策一天比一天紧，好在我们这个已经建好了，否则停下来也不一定。
高德全叹一口气，如此，哪还有得说！
财政局长说，领导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高德全咬着牙齿在心里说，现在是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送走财政局长，高德全马上去按庞俞办公室的门铃，其实按’铃是多余的，因为是领导找领导，也因为他们之间关系特殊，再加上事情急，高德全没等里面作出反应便推门进去了。庞俞见高德全闯进来，对着电话哼哈两声也就放下了话筒，高德全对他最忠，他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在高德全面前没遮拦。人都会变，高德全今天忠，明天不忠了怎么办？高德全可没有那么复杂，他走到庞俞办公桌前说，方总这边让步了。他把跟方惠的谈判及与财政局长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市长，你看怎么办吧，常书记正等着双方都接受得了的方案。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