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水心里妈呀妈呀狂呼大叫,慌忙抽回手来,心里吓得砰砰直跳,暗道:“妈呀!感觉此物是兽无异,怎么偏偏会是一个女子呢?好好的姑娘咋长成这样?这还能看吗?”
忽听耳畔哧地破风声响,远处喀嚓一声。
叶流水急忙折转话题道:“什么声音。”
“一只猴子正在偷桃,突然看见我的容貌,唉!给活活吓跑啦。”姑娘自惭形秽,言语落寞。
叶流水偏起脑袋用耳朵听,暗想:不可能吧?这姑娘声音多美呀,瑶琴筝瑟恐有不及,又怎会生有这般相貌呢?别是骗我吧?细细回味刚刚手摸的东西,那东西直如一块龟板,那毛发……那毛发怎能柔软至厮?又软又长,是毛非发可以肯定。
“不知为何,我居此山十余年,身上细毛疯长,黄白相间恶心至极,请问先生何故来哉?”那姑娘语调似哭似泣,教人听了忍不住肝肠寸断。
叶流水暗道:久不食盐、常居暗室、少见阳光,就那副模样啦。但不便明言,便劝慰道:“凡人多为样貌所累,其实人之发肤样貌受之父母,给一息存活,便不枉人世一趟,余者皆是虚空尘幻耳,百年之后还不都是枯骨一副,何苦自寻烦恼;再者,古有贤相比干,目生双手、手托二目,近有一目大师,面额之上仅有一目,此多为异人者异相。姑娘面目略异,想必定有出奇之处。”
“出奇之处……?我的出奇之处就是鼻孔奇大,嗅觉灵敏算不算数?”那姑娘言罢,静静无声,似乎等着叶流水给予肯定。
叶流水心道:鼻孔大未必管用,老牛鼻孔最大,只能被人穿环受制;老鼠鼻孔不大,可哪儿有好吃的都能找到。你鼻孔大不过徒增一些鼻毛罢了,再有伤风鼻塞不易添堵,但不知大到什么程度?有心细问,又怕自己震惊之余解释不来,徒惹姑娘伤心落泪,连忙话题再转,轻轻言道:“不知姑娘因何来到泽山?”
姑娘微微一叹,缓缓道:“我自幼可能就长相离奇,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不见了父母,我就每天走街串巷乞讨一些吃食,先前还好,有好心人给我,后来渐渐都不理我,只要我走到他们近前,还没等伸手,多半都吓得落荒而逃,少半则持棍棒反击。所以,有时候他们逃,有时候我逃,饥一顿饱一顿。再后来我就到了海边,海边潮涨潮落,退潮时海边总能寻到东西裹腹,于是我就长住海边,后来就发现了泽山,泽山上有淡水,更有鲜桃野果调剂口味,一来二去,我便喜欢上这里。”
“噢,原来是这样。”叶流水心道:怪不得我那帮猴子属下一提这里都面色大变,直如去见瘟神,想必姑娘定是丑得惊人,猴子见了都怕。
叶流水灵机一动,提醒姑娘:“姑娘所说也不尽然,我听姑娘话语言谈,声音甜美之极,想是老天垂怜,给了你一副好嗓子。”
姑娘听罢,半晌无语。忽然恨声道:“即然我和小兄弟谈得来,我也不好隐瞒,告诉你又有何妨,只因我怕你听我口气骇人,不敢同我讲话,我是一直在捏着嗓子同你交谈,不信你听……”
“嗷呜……噢……”一股霹雳般的大吼,响彻叶流水耳边,震得叶流水气血翻涌,一个跟头在床上跌出去老远,心在腔子里别别直蹦,直欲跳出喉咙抢先逃走……
他可不知道这是佛家正宗的狮子吼,只想这姑娘嗓门的确粗得惊人,估计伸手入腔抚一抚心跳都大有富余。
“这下子好啦,桃子吓了一地,不用我上树去摘了。”那姑娘又变回柔言柔语,仿佛对自己此一声大吼颇为满意。
“先生还没说何故登岛,却听我一番罗哩罗嗦。”姑娘言归正传。
叶流水急忙定了定神,回答道:“我不过是陪好友同游,因仰慕泽山风采,才结伴前来,可惜我误打误撞迷路至此,反教同来好友窥不见泽山真容,想来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先生……”
“嗳……”叶流水打断姑娘话头,“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缘份实属不浅,姑娘何必一口一个先生,折煞小子,但不知道姑娘芳龄,若不嫌弃,不妨结拜论交。”
叶流水此举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想自己双眼不能视物,如果有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何乐不为。听这姑娘样貌丑陋,生来就被人厌恶,闻此提议定然欢喜赞同,如此一来则两全其美。
“你……你怎么……我。”那姑娘突然吞吞吐吐。
叶流水神情一愕,暗道:怎么着,我即便双目失明,也算得上一个白面小生,你个丑陋丫头还胆敢嫌弃我不成。
“我……我面貌丑陋,举止……举止粗俗,我……我怎能和先生结拜。”那姑娘期期艾艾,仿佛信心不是很足。
“那又如何?”叶流水心道:等到了中原陆地上,我躲起来,教你找不到便是;此时你若不与我结交,我干什么都不方便,找谁帮忙啊!
“如果……如果一但结拜,我们可要一辈子以此相称,再不能更改,你看可好?”
叶流水心道:原来你是怕我有召一日不认你呀,你的这种想法很对,简直对极啦,不过现在岛上就你我二人,我不骗你还能骗谁呀,等我得势时再不见你就是,眼下答应又有何妨。于是连忙应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但不知姑娘贵庚?”叶流水多少有些迫不及待。
“我……我今年二十有五。”姑娘似乎依然觉得不妥。
“哦!小弟年方双十,姐姐大我五岁,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姐姐,我便是你弟弟,再不悔改,我……我先给姐姐叩几个头……”言罢叶流水恐那姑娘再生悔意,连忙趴在床上一口气给那姑娘磕了十七八个头,最后在姑娘一边顿足一边嗔怨中方才罢磕。暗道大事成矣,今后不用愁啦,床不但我睡,吃喝她还要给我弄来,这便宜居然大得惊人。
刚要张嘴大呼我饿,忽然觉得不妥,还没问傻大姐叫什么名字,可不能急,教傻大姐看出来反悔就坏啦。
“姐姐。”叶流水口若蜜糖,叫得甜甜腻腻。
“且慢。”傻大姐忽然厉声叫停。
叶流水以为她看破自己的得意想要反悔,一边暗道糟糕,一边急思对策。
“我不知道你在江湖中人品如何,但见你儒雅不羁,才与你结拜,从今往后你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不饶你,或许第一个取你性命,你可明白?”
叶流水心道:你在那傻了吧叽地嘟嘟什么呀?我不瞎跟你结拜呀?还你取我性命?我不要你这个姐是肯定地!一定地!海枯石烂不会更改地!不过现在不行,现在啥也看不见呐;还、还以为我愿意跟你结拜呀?我呸!我几辈子缺姐呀?
“我……我一定谨遵姐姐教诲。”叶流水一肚子不痛快。
“我姓丁名丁,你叫我丁丁就行,不必总姐呀姐地,我不太习惯。”叶流水闻言,如奉大赦,面皮上可不敢显露出来,吱唔道:“那……那怎么成?理应叫姐姐呀,但……但我叫姐姐你又不高兴……我就叫丁丁吧,反正姐姐心知就行,我叫的每一句丁丁实际上就是每次都在叫姐姐,只要姐姐高兴,我都依你。”
“不知道弟弟叫什么名字?”
“叶,叶流水。”
“噢,姐姐记下啦,现在我们先吃些东西吧。”
叶流水闻听心中大喜,暗想:就是呀,我图的就是吃住方便,不然能和你结拜吗。
四五枚鲜桃落肚,叶流水才忽然想起来,早该拨傻大姐膝上银针啦。
侧过脑袋一闻,像是不在近前。不在近前不能怨我,等你什么时候忙完啦,想起来再拨吧。
一晃十余天,叶流水过得惬意逍遥。在叶流水指点下,丁丁的风湿寒痛也大有好转,渐渐针灸排寒已不用叶流水过问,叶流水也落得清闲。
这一日叶流水躺在床上嘟嘟嚷嚷,言吃桃子吃得口中无味,很想调剂调剂,不然浑身长毛像姐姐那样在所难免。
丁丁一边言道:“调剂是有的,只是姐姐向来素食,从不杀生,你如果要吃只能自己动手。”
叶流水一听大喜过望,连道七八个好。
可惜瞎子打鱼终是难事。
幸好摸虾不难。
自此叶流水大半时间泡在水里,只为摸虾解馋。
忽一日丁丁也来到湖边,对叶流水道:“弟弟每日打鱼摸虾,光阴虚度着实可惜,不如姐姐教你一门功夫?”
叶流水一听忙三步两步窜到岸边,惊喜地问:“难道姐姐有打鱼的好方法?”
“非也非也。”丁丁言道:“我是想教你一门实打实的真功夫。”
“真功夫?什么功夫?我学它做甚,还不如多摸几只虾来得实在。”叶流水头晃得犹如拨浪鼓。如今的叶流水只对湖里鱼虾感兴趣。
丁丁耐着性子道:“弓我已经做好,桃木箭也已削成,只待弟弟弯弓搭箭射几条大鱼解谗。”
叶流水一听心花怒放,刚要道谢,忽然想起自己双眼不能视物,学会射箭又有何用?
丁丁似乎看透了叶流水的心思,缓缓地道:“姐姐从不杀生,但有几条大鱼总在湖里作恶,天天吃小鱼小虾无数,又兼身形宠大,怕它们性起趁风作浪掀翻小岛,几个畜牲逍遥日久,如今超渡它们量不为过,可此物终有灵性,姐姐下不去手,只好借弟弟双手一用。”
“喔,原来是这样。”叶流水心中暗想:这哪是教我功夫呀,这不分明借我手害鱼吗,谁让自己馋呢,即然能有鱼吃,学学无妨。
不学不知道,一学嗷嗷叫。
弓一拿来叶流水就吓了一跳,弓长一丈,戳地上直顶到叶流水咽喉。
开弓叶流水就开了四五天,什么推月式、抱月式、什么背月式、扛月式、赶月式。
鱼没吃到嘴,肉先掉了四五斤。叶流水这个悔呀,早知如此难练,当初不答应傻大姐就好啦。
好不容易混到了射箭,箭来叶流水更是吓了一跳,将弓一摔大声喊道:“我不学啦,我不学啦。”
丁丁连忙解释:“弟弟呀,你有所不知,湖里大鱼大得惊人,寻常小箭焉能伤它性命,便是这支棒子粗的熷还不是日后射鱼的那根,射鱼那根姐姐弄了数道机关,不但有软索牵制,矰头更能触物张开,射入鱼身之后棒头立添倒刺无数,任鱼再狡猾再力大也脱不得身。此矰虽然粗大,你莫管它,只消一矰射去,美味鲜鱼可供弟弟大快朵颐数日之需。”
叶流水垂涎三尺,只得依丁丁所授精心再练。
匆匆又是数日,正当叶流水重生惰意,丁丁却说好啦。
一人背弓一人扛矰来湖畔射鱼,行走间丁丁告诉叶流水,黑木弓冰熊筋都是世上难觅之物,今后这张大弓就送给你,等有召一日回到中原,再给弟弟铸就几支趁手利箭。
叶流水一边点头一边淌哈喇子,对丁丁叨叨碎语直如未闻。
二人在丁丁早就看好的有利地势静坐,单等月上泽山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