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不愧是神医，妙手回春，我们现在已经能够探望顾玖了——虽然每天只有一小会儿，每次只允许两个人。
我们轮流去陪顾玖——我们，我是指我的朋友，顾玖的同事，有时还会有顾玖的粉丝。她以前拍过电影。
但是，我从来没看到过我大哥。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很多的时候，我坐在顾玖旁边，我看着她精致美好的面容苍白却很安详和她轻轻翕动的眼睫毛，如同在看一个神迹。她在冰层下面躺了千年万年，她孤身一人在冰雪里来回徘徊，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我在看着她的时候总是非常小心，我怕稍有不注意，被她醒来后偷偷溜到别处去；又或者，我担心在一个阴沉沉的午后，神医突然告诉我们说，她尽力了。
我怕这种事情发生。
有的时候，我会看着顾玖安静的脸发呆。我会想到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因为我的缘故，她受了很重的伤。我把她送到医生那里的时候医生根本就不打算给她治，直摇头说活不成了。但最后顾玖还是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健康，逍遥快活赛神仙。我永远忘不了她醒来的那个清晨：她又长又柔软的睫毛微微颤抖，清澈的瞳仁闪烁着朝阳的光芒，她动了动喉咙，声音沙哑可是好听：“书默。”
她说，书默。书默。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把“小崽子”这三个字儿咬得抑扬顿挫。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喜欢听她唤我的名字。
我希望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轻轻打开眼皮，柔和的目光划过我的眉、我的发，她用那张漂亮的嘴用那种好听的声音说：“书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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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大哥一次也没去看过玖姐姐。说实话，我心里有点儿恼，但如果拋开现象看本质，如果客观地去分析，姐姐现在确实是废人一个，大哥瞧不起她、不去看她纯属正常……但我大哥也不是那种无情之人。我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以前的他是一轮小太阳，而如今，太阳被乌云遮住了。
有一天我去找顾玖，在走廊里我听到我哥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风，“若你想为她偿命的话，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你以为我不想么？”说这话的人是顾宸，“我只是怕大小姐醒后看不到你伤心罢了。哪天她要是放下了你，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夺了你的命！”
大哥没再说话。接下来是一阵脚步声，越来越弱，我知道是顾宸走了。最后说话的人是师父，带着淡淡的惆怅，“你别太在意，你也知道他这人，他就是心里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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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宸离开的时候碰到了果盼。她又瘦了，下巴尖尖的，眼睛格外大。她轻轻拉住顾宸，“马上就到姐姐定的日子了，但是她还没醒……要不要等她醒来？”
“不必了，”顾宸打断果盼，“照她说的做吧。这么大了，不能再让她操心了。”
他抱住果盼，“辛苦你了。等到了九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好。我们一起等她。”果盼的眼底升起一层雾。
我去找大哥，顺便在路上买了几个他爱吃的包子——一方面我知道他肯定没吃饭，另一方面也不排除在必要的时候将这几个包子当防身武器的可能。他今儿个心情不错，估计是昨夜和诸矣简非打牌赢了不少钱。
我们聊了起来。聊到中途，我见时机成熟，似无意般道：“大哥，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看玖姐姐呢？我一个人，每天都好孤单的。”
大哥怔了怔。我看出他此刻非常不清醒，若是在从前，他肯定一眼就看出我的小九九。但是现在——他似梦臆般喃喃道：“怎么不去呢，你们走后，我整夜都陪着她。她以前最怕黑了。”
是啊，玖姐姐以前最怕黑了。可是近几年来，她的好多好多精彩项目，都是在大半夜里万家灯火熄的时候赶出来的。
那一只闪闪发亮的美丽凤凰，终于还是要湮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