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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博弈于亲情之间(3)

赵道生首先被提审。在一番大刑伺候之下,他扛不住了,不仅承认了自己和太子之间关系暖昧,还供出他就是剌杀明崇俨的刺客。如此一来,案子的性质变了,变成了谋杀案,武则天立即命人搜查太子府,在东宫的马坊之中搜出了几百领甲胄,武则天认为这又是一件可以利用的证据。因为按照当时的制度规定,像甲胄一类的军用物资必须交给专门的机构武库署保管,需要用的时候领出,用完再送还,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收藏,私藏是犯法的。于是,武则天进一步把案件升级,把谋杀案变成谋反案。这当然是栽赃陷害,就算是东宫藏有甲胄,也并非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制度的执行是针对绝大多数人的,往往会有一些例外,因此制度的规定和实际执行往往有些距离,有些军事单位用完了武器、甲胄,没有及时归还也是常有的事。况且太子的东宫拥有军队,拥有一定数量的武器、甲胄并不离谱,可以作多种解释。但是,不管有多少种解释,武则天只要一种解释:谋反。审案的宰相都是武则天提拔上来的,自然唯武则天马首是瞻。就这样一起有伤风化案,就被升级、定性为谋反案:私藏武器,阴谋夺权。

这个结果让高宗傻眼了,发觉自己上了武则天的当,原来武则天调查太子所谓的风化问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置太子于死地。

高宗到底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清楚,李贤已经是太子,奉命监国理政,自己病成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几年了,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他凭啥要谋反?要谋反也要有军队的支持,没听说哪个将领跟他有往来。

8.窝囊男人带遗憾死去

在武则天与太子斗得不亦乐乎,不断提高自己对朝政的控制力时,高宗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这个窝囊的皇帝快要油尽灯枯了。

永淳二年(公元683),五十六岁的高宗病入膏肓。

唐高宗和武则天在长安的皇宫地势低洼,比较潮湿,不利于身体健康,对于身患风疾的高宗来说,则更是不适。

一天,武则天说:“陛下,臣妾想请起去东都洛阳,洛阳离中岳嵩山很近,到那里可以就近封禅中岳,昭告天下,大唐繁荣昌盛,祈求神灵永远佑我大唐。”

虽然久病欠安,但高宗静极思动,同意前往。于是“二圣”东巡洛阳。

前往洛阳最要紧的是打理好沿途的安全问题,依高宗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经受不住折腾,沿途不能出现安全问题,以免惊扰圣驾。

可是,让谁去负责这个问题呢?武则天想到了新提拔起来的监察御史魏元忠,对他说:“二圣东巡,沿途由你护驾,你要恪尽职守,勿令圣驾受惊。”

魏元忠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官,从无调兵遣将的经历,要他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在魏元忠看来,这个任务虽然艰巨,却异常光荣,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挣表现的一个机会,于是把心一横,说:“下臣一定竭尽全力护卫,使二圣不受惊扰。”

在很多人看来,魏元忠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武则天简直就是在瞎指挥,胡乱用人。但事实证明,武则天看人是很准的。这是一个超常的命令,遇上了魏元忠这个思维和胆识都超常的人,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回家之后,魏元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冥思苦想,寻找对策,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想出了办法。

第二天早上,他赶往长安的两个郊县,把所有因“从匪罪”而被抓起来的犯人带出来审讯。这些犯人都有着典型的特征,要么衣衫褴褛、垂头丧气,要么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一看就是副作恶多端的样子。

在这群犯人中,魏元忠发现有个人生得粗黑高大,沉着冷静,坐在那儿目不斜视,不卑不亢,不用说,这人就是黑道上的头目。

魏元忠把此人请到长安,找了一家上好的酒楼,好酒好菜款待。那人也不客气,只管酒肉下肚,一点儿不拿魏元忠当外人看。

魏元忠更加坚信自己的看法,这个人绝对是黑道上的头目。

酒足饭饱之后,魏元忠对他说:“魏某看得出来,你在道上有号召力,只要你说一声,没有人敢不听。天皇天后将要东巡洛阳,希望你能帮忙管束沿途的绿林好汉们,不要惊动圣驾,到时朝廷自然会为你记功。”

那犯人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出门时留下一句话:“这位官爷请放心,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这事儿就包洒家身上。”

高宗和武则天东巡时,那人跟着一道沿途护送,一路上平安无事,沿途的强盗贼子们风平浪静,没有出来惊扰圣驾。

到了洛阳,武则天找出种种理由上奏高宗,封了四位宰相。此四人都是资历较浅的官吏,以他们目前的功德,再奋斗十年恐怕也没有希望当上宰相,但武则天让他们位极人臣,他们自然要对武则天忠心效命,成为忠实的拥趸。

提拔宰相后,在武则天的安排下,高宗等人前往嵩山,意欲封禅中岳。

一行人来到嵩山脚下,因为舟车劳顿,高宗的风疾加重,头痛眼花,什么也看不见,随行的御医们束手无策。

此时,有人推荐了一个来自东罗马帝国的医生,名叫秦鸣鹤,此人医道精深,他为高宗诊断后说:“陛下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见东西,是因为毒气上升侵袭头部所致,只需用两根银针刺激头部穴位,放出部分毒血,眼睛就能看见东西了。”

这个治疗方案并不陌生,就是针灸。但由于对象是皇帝,此话还是把臣僚们吓了一跳,一个个目瞪口呆。

秦鸣鹤刚说完,坐在帘子后面的武则天一声断喝:“何方郎中,真是该死,居然想把天子的脑袋刺出血来?”这话的意思是:你敢借行针之机,谋杀皇上。

秦鸣鹤听后,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作为一个外国人,此时的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天威不可冒犯。

正在这时,高宗皇帝发话了:“不要怕,你来刺几下试试,说不定有效。”

皇帝既然想试,武则天只好让试。

秦鸣鹤战战兢兢地取出两根银针,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强忍着恐惧,将两根针刺入皇帝的头部,刚剌进去,几许褐红色的黏稠血液流了出来。

一会儿,高宗抬起头来盯着帘后的武则天,惊喜地说:“天后,我能看见你啦!”

武则天很是激动,赶紧吩咐人抱来百匹锦帛,赏赐秦鸣鹤。

不过,此时的高宗已经是回光返照,封禅中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严寒肆虐,山寒水瘦,天高鸟哀,很快漫天大雪纷纷飞舞,江山万里没入银装素裹中。

高宗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虽然他这些年饱受病魔的折磨,痛不欲生,但当他真正要离开这个世界时,还是无比留恋的,他对武则天说:“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可惜朕要离开了。要是上天可怜朕,能多给朕数十日时间,让朕能生还长安,看看那片生朕养朕的土地,那就死而无憾了。”

不过,上天总会给每个人留下一些遗憾,高宗没能活着回到长安。十二月四日深夜,高宗驾崩于洛阳,享年五十六岁。

灵柩运回长安,朝廷举行了隆重的丧仪,高宗的遗诏被公布于众:“皇太子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高宗去世时,太子李哲并不在现场,这封匪夷所思的遗诏是不是高宗的真实意图,值得怀疑。既要太子李哲于灵柩前即位,又怕他不能担负起江山社稷,所以特别提醒,有拿不定主意的军国大事,要多听母亲武则天的意见。高宗是不是糊涂了,自己做了一辈子窝囊皇帝不算,还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遗志,继续做窝囊皇帝。

按照惯例,皇帝驾崩,继任的太子必须守孝三年,而按照周礼是守孝二十七个月,但皇家事务繁忙,就用一天代替一月,所以,新继位的皇帝要守孝二十七天。

这也就是说二十七天后,李哲就可以行使皇帝的权力。

但是,这份权力现在还掌握在武则天手上,她诬蔑李贤谋反,就是冲着这个权力而来的。这个权力好不容易到手了,她会放弃吗?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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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高宗病逝洛阳是武则天的刻意安排。长安不利于养病,东都洛阳是调养的好地方,这是她的一个借口;洛阳靠近嵩山,封禅中岳是打动高宗的又一个借口。高宗皇帝还能活多久,他自己不一定清楚,但御医们肯定清楚,武则天心里也很清楚,死神正等待着高宗。但是,武则天绝不会让高宗死在长安,因为长安是宰相集团和太子的地盘。虽说宰相集团里她已经塞进了裴炎和薛元超,但里面还有异己分子,有这些异己分子在,要想高宗的遗诏按自己的意思写,是很难办到的,他们大可以和太子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正因为如此,高宗到了洛阳,武则天又以种种借口往宰相集团塞了四个人,彻底控制了宰相集团。那份遗诏与其说是高宗的遗命,不如说是活着的武则天对儿子李哲下的一道命令:一切都得听老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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