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河南范县境内有一处地方换作十字坡,乃是此处的交通要道。
范县里有个人物叫做孙老头,名讳已不可考,原作中没有交代,俺也不好随便杜撰,就叫他孙老头吧。
孙老头有些本事,会使一手好铁棍,一条铁棍浑重四十斤,啊,很沉,能赶上半拉小子了,耍起来虎虎生风,一般人近不了身。十里八庄都知道他。但是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好吹牛,说点什么都好加上那么几分,有七分就说成十七分,没事就找人吹牛,说自己是孙悟空的后人,又姓孙,又会耍铁棍,怎么就不是呢。谁都不服气,天底下就他最能耐。
孙老头本来不是定居此处,早些年的时候,他是个跑江湖的,带着老婆天南地北的跑,就在范县这里,路上碰见一个头陀,心想,这是沙和尚的后人啊,按辈份你得叫我师兄啊,跟人家说话也不客气,于是起了争执,接着便动起手来,两人斗做一处,头陀无意之中把孙老头的妻子伤了,从此落下病根,不能行远路了,于是便定居此处。在十字坡下开了间包子铺,一是为了有个营生,二来是为了等那个头陀,当日让他给跑了孙老头是憋了一肚子气啊,此仇不报非君子,但是你也不想想,你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家叫你师兄,人家能干啊?
自从孙老头和妻子定居此处之后,生了一子一女,大儿子叫做孙逢春,姑娘叫做二娘。可是呢,没几年,妻子旧伤发作,不治身亡。孙老头是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听到这里您应该明白了,这是讲的母夜叉孙二娘。
从小孙老头就喜欢姑娘,因为儿子随他妈是个慢性子,姑娘随她爹是个急性子。不管什么事,孙逢春都是慢悠悠的,不紧不慢,雷打不动,二娘呢,不管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
前回书说过,天上转世了百余个未得道的妖魔鬼怪,其中就有孙二娘的前世,孙二娘的前世是什么呢?就是夜叉。
说到这里又得讲一讲,夜叉此物。
夜叉一词并非中原本土所有,乃是随佛教传入中原的。《大日疏经》卷一说:西方谓夜叉为秘密,以其身口意速疾隐秘,难可了知,故旧翻或为密迹。若浅略明义,秘密主即是夜叉王也。“密迹”是因其能听到一切诸佛秘要密迹之事。说的是夜叉耳朵好使。
在佛教世界,是护法八部众之一,北方毗沙门天王即率领夜叉八大将,护众生界。有“夜叉八大将”、“十六大夜叉将”等名词。夜叉是能吃鬼的神,又有敏捷、勇健、轻灵的特点。维摩经注什曰:夜叉有三种“一、在地,二、在空虚,三、天夜叉也。”现在我们说到夜叉都是指恶鬼,能飞行,能食人、伤人。
这孙二娘的前世就是地夜叉。
夜叉此物男的奇丑无比,没有个正经形状,但是女的确实个顶个的漂亮。这孙二娘有这样的一个基因,所以孙二娘长得也漂亮。而且孙二娘正值二八芳龄,那个美啊,看着就痛快。如果不是她的这个夜叉脾气早就嫁出去了。
若孙二娘前世是个夜叉,那孙逢春就得是个乌龟。太慢了,是个正常人就受不了他。
有一天,孙老头让儿子去采购,套上马车,就往县城去了。平时都不用他,怕他误事儿,但是说到底将来还得是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啊,总得锻炼锻炼。
这地方虽然是交通要道但实在是偏僻,离县城有个六七十里地吧,孙逢春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孙老头说了:“没事儿没事儿,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就是因为是你的儿子才不放心呢。
家里生意不能不管啊,数来数去,只有孙二娘能去了,孙老头刚开始也不放心,毕竟是女儿家,也没有出过几回门。但是又一想,孙二娘平时也跟着自己学了些本事,又是个火爆性子,平常人根本不敢近她的身。去就去吧,叮嘱一番,便给她备马了。
一路上孙二娘很是留心,到底自己的哥哥在哪儿呢,不会是让山贼给劫去了吧,但是也不至于害他性命啊,该不会是女山贼吧,贪图我哥的美色,把他劫取做了压寨相公?
一路的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行出了五十里。这时候,发现路边有一辆马车正慢慢悠悠的前进着,比正常人走路快不了多少,又听见赶车的人自言自语似的说着:“马兄啊,你可要慢点啊,你这么快我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不是孙逢春是谁?
孙二娘这个来气啊,尼玛,一天一夜你爬也能爬了五六十里地吧。火爆脾气上来,上前拉住马,窜上马车,张口就骂,“你丫的爬着来的?”
“不是,我怕马累了,我是歇着走的。”
这种人不是少有吗,孙二娘也不能跟他生气,跟他生气急不起来,你说什么他都听着,不还嘴,让你就好象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妹子你回去吧,我买完东西就回去了。”
孙二娘说:“是你买完就回去,你不用贪玩,现在初秋,等你买完东西回家正好我们过年。”
说什么也不回去了,非得要跟着,一把夺过缰绳来,大喝一声“驾!”剩下的十几里地不大工夫就走完了。
来到县城中,一路左瞧右看,看什么都新鲜,平时打包子铺路过的卖货郎,也卖些小玩意,但是不多啊,没有县城热闹。俩人看什么都好玩,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把东西都买齐了。
买齐了,孙二娘突然神秘兮兮的对他哥说:“哥,你先走着,我后面追你……”
“你—要—去—买—菜啊?”孙逢春抑扬顿挫拖长了音说道。
“你小点声……”孙二娘做贼似的说,一边狠狠的瞪了她哥一眼。
“嘿嘿,去吧去吧。”
“你别跟爹说……”
“嘿嘿……”
孙逢春一脸憨厚地笑了笑,扭头走了。
说为什么?啊,没交代,这孙二娘的确是去买菜,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什么呢?在卖菜的那小子身上。卖菜的那小子名叫张清,外号菜园子,挺有职业色彩哈。
这张清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没了爹娘,是跟着要饭的长大的,但是这个要饭的是个世外奇人,就说他是个丐帮帮主吧,也有本事,又识字儿,教会了菜园子张清一身功夫又教会了他写字算数。这帮主见到张清有出息,很高兴,但是也发愁,为什么呢?自己是个要饭的,就怕应了那句老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万一将来张清也要饭怎么办?这可不是个出息营生。于是就花钱买了几亩地给他种菜卖菜,好歹是个买卖啊。
张清小伙子长得精神,在街坊邻里间很有人缘。有一回十七岁的孙二娘和他爹出来买东西,正瞅见张清了,也不顾姑娘家的矜持,站在街上直勾勾的瞅了张清半天,直把张清看得脸红了。这时候孙老头正和一群老弟兄吹牛皮聊天,没见这茬。孙二娘看他有趣,主动的跟他搭起话来,“卖菜那小子,你的菜怎么卖的?”
张清报了个价钱,脸还红着,也不抬头看他。
“我全要了,”但是孙二娘刁蛮一笑,“你给我送到家里去可好?”
“……”张清愣了一会,弱弱地说“我……只卖菜……”
“啊……真可惜……”
呵呵,就是这么回事儿。
一来二去,张清和孙二娘就这么熟了。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孙逢春都知道了,只有孙老头蒙在鼓里。
孙二娘喜欢张清的沉稳和有文化,还有那么点小害羞,张清喜欢孙二娘的敢爱敢恨,还有那么点小泼辣。总之吧,整个故事路线就是泼辣女与害羞男的纯色小感情。这个时候没有自由恋爱,孙二娘知道张清的家庭不好,没房没车,只有一身功夫,一个好脑子能拿出门去,赶到今天这就是裸婚也没有这么寒碜的,自己的爹绝对看不上啊,在他眼里他的姑娘好像只有皇帝老子才能配上。也不是没有来提亲的,都让他爹给哄跑了。
“你好好卖菜,我让我爹把我家的菜全让你包了,攒够钱你就找媒人提亲。”两个人就这么肩靠肩,坐在菜地垄子上。
“你……太急点吧,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你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扭捏,真个没有魄力。”
“可是……”
“你还可是什么,我这么漂亮的人,你不快点,让别人抢去了,你就后悔去吧。”
“啊?那你爹……”
“又不是我爹嫁你……”一提到“嫁”字,孙二娘终于有点害羞了。
张清比她还害羞呢。
“反正我不管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哦……”
“哦你个鬼啊,说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想……”
“想什么!”
“想娶你……”
“哼,没羞没臊,哪个让你娶了……”
一看天色不早了,约莫这孙逢春应该爬出去一里地了,孙二娘站起来,说了句“走了”,扭头就走,留下张清愣愣的还坐在那里,瞅着这菜地犯了愁。怎么办呢,菜再怎么好,也是菜啊,不能卖出金子价钱啊,照这么卖的话,等到能买上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何况这不是一文钱的是啊。自己是真的喜欢孙家二娘,这就是两情相悦啊,但是毕竟话又说回来,爱情不能当饭吃,贫贱夫妻百事哀,自己从小受惯了苦,早习惯了,但是人家嫁过来就不能让人家吃苦受罪。
要不问问自己的义父,丐帮帮主?看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走在街上,还在想着这件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县城中心的繁华地带,周围全是赌馆妓院,正走着,看见赌馆门前堵着一帮子人,张清不是个好凑热闹的人,但是今天还是往里看了看。原来是一群大汉正圈儿踢一个老头,面熟,真熟,谁啊?
丐帮帮主。丐帮帮主本来是有些本事的,但是无奈上了年纪,又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驾不住一群狼啊,无奈之下,被圈儿踢了。
张清一看这不可以,正要大喝一声,忽然听见,“呔!”
上了一个大汉,一把扯开几个打手。
“谁!”
“你们混混的祖宗。”
张清也提拳就打,旁边正赶来丐帮弟子。扑扑腾腾打作一团。打手见势不妙,喊声“点子扎手。撤!”
张清边去扶义父,边打量这个大汉。好壮实的汉子,高九尺开外,一脸胡渣子,衣服破烂。但是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正气。
此人谁啊,正是丧妻之后的鲁达。
“好汉你是谁?”张清一拱手。
“混混。”
真的,不骗人,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