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877100000021

第21章 乡村情感/张宇(5)

在我们张氏家族的部落里,中院的上房又最为高大,在一大片房屋中拔地而起居高临下。晚辈们造房,谁也不敢超过它。这上房结构和一般上房看去一样,却大到见方三丈,我们那儿又叫这种房屋为方三丈。高高的房脊上塑着一排飞禽走兽,房脊两头站两只雄鸡,象征着发达和吉祥。堂屋里的八仙桌和条案都由紫檀木做成,桌檐下都镶有木雕,一朵朵的莲花;条案檐下的木雕是一群仙女们的舞姿,条案两头又卷起来前龙后凤,古香古色。不同的是,这条案上不供祖楼,供一只红明的木塔,木塔里存放着皇帝下给我们先人的两卷圣旨,老人们都管这木塔叫圣塔。在堂屋正中的宽大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宽阔的壁挂,那壁挂上画着我们张氏家族的来历,从上到下,左右分支,一代一代,层次分明,老人们管这张壁挂叫神旨。每年春节,族里的男丁们都要先到这儿烧香磕头,然后由老族长指着壁挂给后辈人讲古,然后才能回家去敬各家各户的祖上的灵牌。

这张壁挂是先人所绘,后辈人不敢乱往上添,于是与这张壁挂相接的便是家谱,厚厚的一本书,谁家娶妻生子,嫁女出外,或是亡故入坟,便由老族长提笔在家谱上给你续写入卷,不使你流浪游离家族之外成为可怜的孤魂。

这是因为我们不是当地土著,祖上是朝廷命官,因得罪奸臣有杀身灭族之祸才四散奔逃,我们这一支人立祖人张益本曾做过江南两省学监,很可能我们是江南人,流落逃往到这江北伏牛山中。老族长曾几次下江南遍访几省,给我们张氏家族寻根求源,未能如愿。每每我回去,他都交代我,常在外边跑,要多找多问,一定要找到我们的根本。

按辈分,我叫老族长爷爷。他年岁已高,将近八旬,由于习研中医,善修身养性,耳聪目明红光满面。一把雪白胡子飘在胸前,人见人敬,三里五村的人,都叫他张先儿,也就是张老先生的简称。

爹走进中院,远远就看见上房的门已开了,老族长已经早早起来,在堂屋木圈椅上闭目打坐。爹不敢惊动他,抽着旱烟蹲在外边等待。一直看着老族长打坐完毕,缓缓向外推出两只手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才睁开眼。爹这才进了上房,给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爹讲着他听着,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言不发。等爹讲完,在心里思忖了好大一会儿,才表态说:“去叫他们来吧。”

吃过早饭,老族长主持召开了我们的家族会。不同的是,我们的家族会分层次,很少开那种每家男人们都参加的大会。一般来说,只请几个家族中的主要人物,来到上房堂屋,把事情定下来,再去分头传达。只有清明扫墓和春节时,才开家族大会。或者是要与别的家族械斗,才召集全家族的男丁。不过这已经是旧社会的事儿了,解放后再没有发生过。所以,能走进老族长的堂屋议事,也不是容易的,要么是辈分高,要么是能干会办事在社会上有影响。总之,全是我们张氏家族的上层人物。

老族长开门见山先介绍完事情,接着也不征求意见,就一锤定音:“我看这事儿不但该办,还要办得排场。树声贤侄敢这么做,这是我姓张的门风。”

老族长说:“咱张氏家族,祖上是朝廷命官,一代忠良。忠臣不绝后,只咱这一支人,如今不是兴旺发达人强马壮吗?”

只要开家族会,老族长就要摆古。他从来就讲不俗,别人从来也听不烦。就像江河回首望着源头,总有一种悠远亲切的情感在心里燃烧着。

老族长说:“这第八代上,咱姓张的又出过两位名士,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后来因为替饥民奔走告状,又屈死狱中。方圆百里的饥民都聚会在咱张家湾,给咱这两位先人立碑。如今石碑还在,碑文写得明明白白,这是咱祖上的光荣。”

老族长说:“再说解放时跟着共产党打土豪劣绅和剿匪反霸,咱姓张的又是一马当先,和郑家疙瘩姓郑的联手成立了区小队,打遍西山打东山。还乡团扑过来,一次就杀死咱姓张的十七口人。咱姓张的害怕了吗?没有,见血不要命,仇恨鲜明不畏生死,这是咱姓张的门风。那时候我只会当大夫,不会打枪。我下刀子从郑麦生贤侄的大腿上把枪子儿挖出来,我的手都抖了,麦生贤侄咬碎了牙没叫喊一声。英雄呀,汉子呀!”

老族长说着说着站起来:“所以我说,如今麦生贤侄患了绝症死在眼前,树声侄敢送女过去,不避血灾,这是大义。这才像我姓张的门风,舍生为死。你们说,该办不该办?”

十来个主事人早被老族长一番热肠子的话打动,全都同意老族长的意见,把这件事拍了。

老族长这才缓缓坐下,开始料理:“虽然是急事儿,也不能乱了章法。通知下去,每家去一个送女客。马备上,车套上,要气气派派。到初六那一天,你们安排好,我要亲自去送女!”

大家都感动了,老族长由于年高,逢这种事只主持大局,好几年都不曾亲自出动了。爹怕万一,连忙劝说:“老伯,你年高,天也太冷,就不要去了。”“去去!”老族长把眼一瞪,“我要亲自把我孙女送到郑家疙瘩,交给郑家人。让麦生贤侄放心,他后世有人。”

这个结果,是爹没有料到的。爹只是想通过老族长说服,大家会勉强同意,没想到家族里人人都这么深明大义,心里只觉得有股血浪往上涌。他当众跪下,谢过老族长,谢过全家族的亲人们。

接到电报,我就往家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家里有事,排除一切困难,我也要赶回去。急切切的,就像江河卷起来,回到源头那么渴望。

我回到家,一切都准备好了。

初六那天一大早,我家院里已热闹起来,本家族的人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捧情客挤满了院子。我拿着烟,一个个的散,足足散了三盒。经常不回家,我要找住机会和乡亲们亲热亲热,哪怕是一支烟两句话一声笑,总算又贴了心。我害怕他们忘了我,希望他们像过去那样待我,我不是城里人,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鞭炮声在街里响了。这是向家里报信儿,来迎亲的郑家人到了。老族长手一摆,我们张氏家族的男人们便拥出院门,来到街里,迎接客人。接过客人肩上的四彩礼钱搭儿,接过来抬嫁妆的扁担,前引后拥,把客人请进院子。

来迎亲的郑家人由郑麦旺带着,一女四男,女的陪新人,四个男的抬嫁妆,两根扁担上缠着布袋和绳子。从现在起,就不能再用娘家的东西捆绑嫁妆,也没什么道理,像是古时候花轿沿袭下来的象征吧。

老族长没出院门,只站在院中央,看见客人进来,笑容满面地双手拱起来,向客人行一个古礼:“辛苦,一路辛苦。”

郑麦旺连忙紧走几步,跑上前搀住老族长的胳膊说:“不敢,不敢。老伯好!”

“贤侄好!”

于是老族长由郑麦旺搀着走进俺家的堂屋,两个人在首席坐下,其他人便围着方桌按辈分入席。这一桌酒席,是款待迎亲客人的,吃过这桌酒席,才能启程。

这时候便有主事的大总管看着客人已落下座,站在门外屋檐儿下开始吆喝:“旋风哪里—”我们家乡管端菜上酒的跑堂人叫旋风,总管一叫,马上就有人应声:

“旋风在——”

“上酒上菜——”

“酒菜来了——”

一叫一应,全扯着长长的声音,差一点就是唱了。那叫声悠长古朴,有一种历史和文化感在里边洋溢。叫声中,旋风风快把菜端上摆好,把酒具敬上,又把酒满上,这才退下来手掂着四方红漆木盘,候在那里,充当仆人;又不准远离,完全是宴席的一部分内容,给场面形成一种氛围。

老族长站起来,手举酒杯:“一杯水酒,不成敬意,给各位洗尘,请!”

大家全站起来,并不碰杯,看着老族长喝下酒,才敢下酒。然后由老族长落座,举起筷子,在各盘里点点,才说:“动开,动开!”

这时候酒席才正式开始,该吃该喝各随各便,刚才那一套,完全是一种仪式。不走这个仪式,乱吃乱喝,那叫不懂方圆,老族长说那样做就是野人。

在酒席进行中,另有人帮助迎亲客人,把嫁妆捆好两担,一担是老式朱红桌子在下,桌面上放烤火取暖用的火炉架子和洗脸盆架子,接触处用布袋垫好,以免破损。另一担是朱红木箱在下,箱面上放几床被子和床单以及门帘。一共两担,共四个人抬。剩下的小件东西,如洗脸盆、镜子、针线筐、小凳子等,都由娘家新娘的弟弟和侄儿辈的人手里抱着,和古时候把轿门儿的顽童一样。送女到婆家,婆家人用红封包银,才能把这些小东西接过去呢。

大总管站在屋门外房檐儿下,一边看外边捆绑嫁妆一边观看里边的酒席。看看两边都已完毕,便长长出一口气,挺累的样子,好像外边干活的里边吃喝的都是他一个人一样。然后又伸长脖子开始吆喝:“旋风哪里——”

“旋风在——”

“收席—”

“收席了——”

吆喝了里边,一掉头又吆喝外边:“嫁妆好了—”

院里人便应声:“—”

嫁妆好了——“嫁妆起——”

“嫁妆起了——”

来抬嫁妆的四个小伙子连忙抬起嫁妆,先走出院门儿。他们要走在最前边,和后边的送亲队伍拉开长长的距离,赶回去铺新床,又要赶回去报信儿。因为在这一天,新郎家的床一定要空着,等新娘带来的被褥才能铺。算不上什么规矩,因为新郎家的被褥按风俗都要由新郎的嫂子们来缝,嫂子们爱闹,要在那褥子被子里塞上石头瓦片甚至枣刺和木棍儿,只有娘家人心疼闺女,才不乱闹。嫁妆一起,鞭炮又响起来。大总管在鞭炮声中提高嗓门儿,接着吆喝:“车套好了没有——”

“车套好了——”

“老族长请——”

便由晚辈人一边一个搀着老族长走出院门儿,一直扶着他坐上马车。老族长一动百动,大总管便一连串地叫喊起来:“—”

新娘子请了——“迎亲客请了—”

“送女客请了—”

在大总管的一连串吆喝声中,我们按次序排好队伍。抬嫁妆的已出村看不见了。头一辆马车上坐着我妹妹秀春,来迎亲的女客坐在她前边,去送她的我们姓张的女伴坐在她后边,算两个伴娘。第二辆马车上坐着老族长,郑麦旺和我们张氏家族的长辈人陪着老族长,坐在周围。爹带着我们跟在车后边走,人群中挤着掂小东西的孩子们,一声鞭响,马车启程,浩浩荡荡,向村外拥出。

车动的那一刻,我妹妹哭了。她回头望着我们的家,望着站在那里远远送她的妈妈,望着我们张家湾的一切,哭成了泪人一个。但她咬着牙,不哭出声,她知道她不能哭,今天是她的好日子。

平时去郑家疙瘩,翻坡走小路近,走平路要远出五里绕过前边的山尾巴。

因为是喜事,自然舍近求远走大道。冬天的山川荒凉冷漠,望不断的黄土高坡像一张张剥去衣裳的老人的脊梁,小河细成一股尿挣扎着往前流。我们张氏家族的送亲队伍放一路鞭炮,撒一路红绿纸花,使凉哇哇的山野变得异常生动。

绕过山尾巴,离郑家疙瘩一里远的地方,我们受到了家族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热烈欢迎,浩浩荡荡的郑氏家族竟然迎出村外一里之远。先听到地动山摇的礼炮声,那是一排三眼铳,接下去是鼓声,再接下去是鼓乐,一排五杆金唢呐同时吹响,老年人一看就明白,这是动了老礼。

手执三眼铳的六个小伙子点响以后,抱着铳枪站在最前边。路中央是一面大鼓,擂鼓人双槌挥动,两腮的肌肉突突乱跳。围着大鼓的内圈是手镲,像草帽那么大的铜镲,一圈四副。再往外,站一圈老头甩,这要大出铜一倍,一副铜就像两张小伞。甩的人不能够平举起来像铜镲那样拍响,每一次都要鼓足力气甩起来举过头顶拍几下,又连忙放下来张口喘气,然后再弯腰用力再举起来,这样他们就只能击响鼓点中重要的节拍。于是在起起伏伏的鼓点中,在流水开花般响亮的铜镲声中,就在铜声不断像响雷滚过,炸碎了冬日的空旷和沉闷,敲醒了昏迷的黄土高坡和田野。

后边一排五杆唢呐朝着天空,全吹得是《百鸟朝凤》,满山的鲜花在唢呐声中开放,一群群的鸟儿在唢呐声中歌唱,美丽的凤凰在唢呐声中展开了翅膀……

整个春天在唢呐声中向人们全部展开。

一看这气派,面对这阵势,老族长马上让停住马车,从车上下来,一路拱手还礼,步行入村。

受到如此隆重的欢迎,我们张氏家族的人十分兴奋和自豪,郑氏家族给了我们张氏家族天大的脸面。我们在前边走,鼓乐在后边跟着,一直把我们送进院子,送入酒席,仍然在院里边击鼓奏乐。

只有我妹妹秀春悄悄挤进了厨房。

爹和我不放心,跟着她,站在了厨房门外。厨房里的郑麦花连忙起身拦住秀春:“闺女,今天是你大喜日子,不要进厨烧火做饭。”

“姑姑,”秀春说,“我是想亲手给爹做顿饭,尽尽心,你就成全我吧。”郑麦花抬头望着我爹,爹对她点点头,她才让开了。不少人过来围观,一看这阵势,感觉到了什么,也不敢嘻嘻哈哈,都认真地看着秀春做饭,看着她和面擀面,也看着她拉风箱烧火。一直看着她手端饭碗从厨房出来,走进病人的屋子。

人群闪开一条路,让我和爹跟着秀春,走进病人的屋里。我一回头,小龙弟弟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我身边,他往前一挤,我伸手拦住了他,我要让妹妹走完这个过程……

麦生伯抬头热切切望着我们,泪在眼里打转。“爹,”秀春把饭端到床边,“我给您擀了碗面条儿,趁热,我喂您吃点儿。”“不了,不了,别难为你了。”

爹劝他:“麦生哥,你吃一口,她能侍候你吃顿饭,这是她的福分。”

麦生伯不再阻拦,让秀春扶起来,一手扶着身子,一手用小勺到桌上的碗里舀一勺,又放在嘴边吹吹,伸出舌头尝尝,喂他吃一口。喂一口,吃一口,三口之后,麦生伯开始往外吐。秀春连忙用手帕接住,收拾干净,慢慢把麦生伯又放下去。

就像爹安排的,这不是吃饭,这只是吃一个形式。

麦生伯走完这个形式,显然是极感动极满足,躺下去喘了口气,就摆着手把小龙叫过去,指着地,对小龙说:“跪下!”

我没料到这一手,眼看着小龙面向爹和我跪了下来,去搀也不是,不搀也不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也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

麦生伯开始说话:“记着,我死之后,你树声叔就是你亲爹,秀春就是你亲妹子。”

小龙向爹磕了一个头:“我记下了。”

麦生伯又说:“这以后,每年都要去给你爹你妈做生日,等你爹你妈百年后,要和你哥一样披麻戴孝,把你爹你妈送到坟头。”

小龙向爹又磕了一个头:“我记下了。”

这就算小龙的爹要死了,又给他找了个爹。

这时候屋里所有人都掉了泪,那一刻本该难受到极点,但我眼里噙着泪,心里却忽然想到了别的什么,爹安排制造的这一切全发生了,而这一切都像是飘着白云的天空……

“让开,让开!”

听到门外的叫喊声,我连忙搀起小龙,回头迎接客人。不是别人,是郑麦旺引着老族长,来看病人。我们连忙闪开,退到后边,让老族长走到床边。

老族长拉起麦生伯的手:“麦生贤侄,我看你来了。”

麦生伯诚惶诚恐:“老伯父,您怎么也来了?”

“这么大的喜事儿,我能不来吗?”老族长说着又拉过秀春,说:“我送孙女来了,就是孙女没教养不懂话,往后可要让你多操心指教。”麦生伯连忙说:“老伯父,哪里话,你们给我做亲戚,这就是抬举我了。”“不不,我孙女能进到郑家门,是她的福分。”

“我这身子,也不能起身去给您老敬杯酒。”“不必了,自古咱姓张姓郑的就是一家人哪。”老族长说过这句话,忽然动了感情,放下病人的手,去擦自己的眼中泪。郑麦旺看在眼里,连忙扶着老族长,让他出病房,不让他激动,害怕万一。“老伯父,您看过病人,就先出去歇会儿,啊?”老族长被扶着往外走,麦生伯忽然两眼放光,坐了起来高声叫道:“老伯别走,让我给您磕个头吧!”

我们都呆了。

麦生伯奇迹般一下子坐起来,能喊出这么高的声音,是谁也没想到的。然而他已无力走下病床和跪在地上向老族长磕头了,他两手艰难地把住靠着床的桌沿儿,转一下身子,远远向着刚走出门外又回过头的老族长,努力地低下脑袋,把脑袋磕在了桌面上……

麦生伯是在秀春过门后第七天死去的,不是六天,也不是八天,整整是七天。

人死了以后,七天算一个祭日,有一七、三七、五七,然后才是周年。

七真是一个神秘的数字。

由于听到儿媳妇叫爹,亲口尝了儿媳妇给他做的饭,还给老族长磕了头,麦生伯死得很满足,离开这个世界时脸上还带着微笑。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希望。

生命就像是一阵风一片云一排滚滚的洪流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个人就这样没有了。

喜事接着是丧事。喜事和丧事手挽手一块儿走进了这个庄稼院儿。我看着老木匠在盖棺时手举斧头口噙长长的四方棺针,在左边砸钉时就吼叫着老连长你往右边躲,在右边砸钉时就吼叫着老连长你往左边躲。我看着出殡时先把棺材抬出去放在街里,让亲人们最后一次扑上去抱着棺材哭。人们一边哭喊一边用袖子用手擦着棺材,并不是要擦干净些,完全是一种抚摸,是死去的人最后一次接受亲人们的抚摸。

几百名孝子拼命地哭。女人们闭着眼哭得很悠扬,不紧不慢起起伏伏又曲曲弯弯,完全切进了音乐。男人们吼声如雷,哭得很粗狂如洪水泛滥排山倒海……

参加完葬礼回到城里,这哭声还在我的脑海里游荡。正赶上青年联合会举办的新春联欢晚会,我被架出来注定要出一个节目。看着一群城里的红男绿女,心里一动,我恶作剧般向他们唱起了面条饭的唱段。没有伴奏,我只是拼命地吼叫:

和成的面像石头蛋,放在面板上按几按,擀杖擀成一大片,用刀一切切成线,下到锅里团团转,舀到碗里莲花瓣,生葱,烂蒜,姜末,胡椒面,再放一撮芝麻盐儿,这就是咱山里人的面条饭。

我得说我得到了疯狂的掌声。这掌声让我极不平静。难道城里人也听够了城里人的声音,渴望听到山里乡村的牛叫和狼嚎?无论如何这里边有一种沟通。也许城市感情的溪水是从乡村流过来的,乡村情感是城市感情的源头。

反正那一刻,我觉得城里人一下子有点可爱了。啊,我的乡村情感。

同类推荐
  • 红楼梦

    红楼梦

    《红楼梦》以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为背景,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为主线,围绕两个主要人物的感情纠葛,描写了大观园内外一系列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同时,通过描绘这些爱情悲剧产生的社会环境,牵涉出封建社会政治法律、宗法、妇女、道德、婚姻等方面的问题,昭示了封建社会末期的世态,暴露了封建贵族阶级及其统治的腐朽与罪恶,歌颂了追求光明的叛逆人物,并通过叛逆者的悲剧命运宣告这一社会必然走向灭亡。可以说,《红楼梦》是我国封建社会后期社会生活的一部百科全书。
  • 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短篇小说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是伊恩·麦克尤恩的处女作兼成名作,“恐怖伊恩”的名号由此诞生。八个短篇故事分别经由青少年男性的视角出发,讲述了八段情节各异却又情绪共通的故事,或恐怖或暴烈,或残酷或变态,或荒唐或魔幻,同时却既温柔又感伤;就像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疯魔而又伤感的青春期,是每个人都可以从中烛照出自我的“青春残酷物语”。
  • 梦开始的地方

    梦开始的地方

    在人物刻画上,《梦开始的地方》作者汪宗军仍保持着惯有的优势,主次要人物都栩栩如生,让人读后久久不能忘怀。《梦开始的地方》一些具体琐事和一些次要人物的故事,罗列铺衍也都得体,诸如写“六城联创”工作时对街道脏乱的描写及处理厕所事件和乱搭建事件、“伤不起”中的田梅事件、“农村工作那些事”中的上访事件、甚至“爸爸的小E”、“血腥杯具”等等,都很必要,让人觉得具体、实在、可信、读来过瘾,在环境影响和情节发展上都为人物后来的行动和性格精神的成长作了有力的铺垫,也为小说潜在的肯定和激励力量的形成做足了铺垫。
  • 门

    《门》是一部与众不同的小说,它不是一个平面的故事,而是一个立体恐怖迷宫,这部书的恐怖是多纬度、多层面的,危险不仅仅只在文字中,它已经蔓延到了现实里,,甚至爬到了你的身边……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抗精神恐怖素质,请放弃阅读。
  • 饮剑诀-改朝换代

    饮剑诀-改朝换代

    在他的面前,神也为之惊,魔亦为之惧!在他的眼中,一切阴谋诡计不过是幼稚的玩笑,所有奸险小人都只是无知的顽童!他做起事来就像闪电,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他说出的话就像流星,哪怕星沉陨寂,也决不改变初行的方向……他,就是赵飞云!
热门推荐
  • 话说干部教育

    话说干部教育

    书稿收录2003年至2015年初,作者担任井冈山干部学院常务副院长至中组部干部教育局局长期间研究干部教育工作的文章71篇章。这些文章都是作者在从事干部教育领导工作期间,通过大量实践和与广大领导干部的广泛接触,在深入了解当前干部教育工作实际的基础上深入思考的结果。这些文章既有理论上的探讨,也有实际工作经验的总结,对与深入贯彻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对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的战略部署具有重要的理论参考价值和实践指导意义。
  • 修真者联盟

    修真者联盟

    科学、魔法、仙界三界联盟,共同迎来了地球人类与外星人的第一次接触。
  • 最强穿越诸天系统

    最强穿越诸天系统

    主角任天,因救一个小女孩出车祸,却因祸得福得到穿越系统,从此他穿越诸天有《斗破苍穹》《斗罗大陆绝世唐门》《精灵宝可梦》《丧尸世界》,争霸万界。最终成神。
  • 暗黑血魔

    暗黑血魔

    黑暗、混乱、群魔乱舞……这里是地狱魔王的世界,这里是早已被吞噬了一切光明和希望的暗黑破坏神的世界。可当一位DNF的玩家穿越到了这里又会发生什么呢?狱血魔神是否能够再掀赤血狂潮?手中的重刀究竟是为希望还是为了毁灭?混沌之潮再度袭来,安达利尔、都瑞尔、墨菲斯托、巴尔的力量越加狂暴,只是在新一位狱血魔神的带领下,人类,也终究有了参与最终之战的勇气……
  • 我妻主A爆了

    我妻主A爆了

    [首发云起]1v1甜牙齿,双洁,娱乐圈。男主美!女主飒!#那个女人她是宠夫狂魔!##陆氏集团陆总竟是苏影帝的幕后金主!#某天——苏然喝醉了酒,醉醺醺的扑到了陆泽熙怀里:“...陆总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宝贝了。”陆泽熙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抱回了包厢......又是某天——苏然走投无路的敲了陆总裁办公室的门:“...陆总,一个月一百万,可以吗?”陆泽熙挑眉:“不划算。”“...三个月。”陆泽熙笑:“成交。”......n年后,苏然对着逗二宝的陆泽熙炸毛:“坏女人,当初说好了三个月的!”陆泽熙得意:“苏宝,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吗?”......陆泽熙本来以为自己养了只小奶猫,怎料这小喵凶得很,而且还时不时的炸毛?!排雷:女主吸烟!!吸烟啊!!后期会戒!
  • 重生之世家生活

    重生之世家生活

    看着那个会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母亲,看着那个喜欢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母亲秀恩爱的继妹,星弄做不到像别人一样报复,报复需要的就是足够的心计跟恨。重生后,星弄只想安静的过她想要的生活,而不是用重新得到的生命来浪费在报复上一世对自己不好的人身上。
  • 囚禁·爱

    囚禁·爱

    她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地挣扎了四百多年,只是为了找到一个让姐姐复活的方法,可是,在碰上这个天敌般的少年之后,就被他禁铟,受他驱使,她一边忍耐一边算计着要逃离。他和她之间,却是另一种羁绊——囚禁!
  • 衍天初纪

    衍天初纪

    他,与她的苦苦纠缠,终究逃不过一场死局。当他们义无反顾的抛却生死,以为博得了新生的希望,却再一次遭受意外的命运捉弄,走向了未知。他,被指引跨界而来,只为寻找最后的复仇契机,却选中了意外频出的他,他们,会是彼此的希望么?未来的路,必定是一场生死难断的艰险旅行,但,只要意识不死,只要命魂犹在,终有一天,我定要拨开这遮蔽天日的黑云,瞧瞧那云端之上的绚烂色彩!
  • 一夜沉婚

    一夜沉婚

    三年前,他是她一见误终生的男神。而她,却是他一次错误后不得不娶的女人。三年后,当她精疲力竭毅然转身。他却幡然醒悟……原来,她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那个无法替代的唯一!
  • 经典幽默笑话集萃

    经典幽默笑话集萃

    本书在古今中外经典幽默笑话中优中选优,汇成一册,是幽默笑话的经典之作,读者可以从中领略语言的魅力,开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