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声涌进耳朵,子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眼前轻纱罗帐,自己身上盖着温软的丝绸锦被,四周的景色并不是自己家中所有,转了转头,望着围在自己窗前的男男女女七八个人,见他醒来,有的哭,有的笑,子漪的大脑开始告诉运转。这是什么地方?她想说话,却惊觉声带麻痹,发不出丝毫声音,子漪的心沉到谷底: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理清之前发生的事,便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床前的人群马上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子漪感觉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没来由的,藏在锦被下的身躯有些发抖。只见来人在她面前站定,俯下身子看着她,刚毅的脸部线条令人产生轻微的窒息感,眼神不怒自威:“佩儿,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偷了我的“烈焰”擅自离家,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为父的掌心了吗?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这个将军是白捡来的,嗯?”
子漪转了转眼珠,扑面而来的责问和夹枪带棒的怒喝,让她一时转不过圈来,神啊,谁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她只是迷茫的望着自己,花天慎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正要咆哮,身后的妻子扯着他的衣袖道:“算了,老爷,佩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别再吓坏了她,让我来吧”
花将军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仆人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子漪望着握着自己右手的********,心里只是不停的念叨:“幻觉,幻觉,都是幻觉”
美妇人看着子漪,双眼含泪,凄凄艾艾的道:“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亲在这个世上也活不下去了-----”说完,竟是嘤嘤哭泣起来。
“佩儿”“偷”“将军”“父亲”“孩子”咀嚼着这些字眼,子漪的大脑慢慢开始理出头绪,自己在山上泡温泉,一阵暖风吹来,她昏昏欲睡,然后感觉自己身子飘到了半空中,前面似乎一直有什么在拉着她飞,她身不由己的前行,耳边风声呼呼,仿佛听到爷爷在对她喊:“子漪,跑啊”一会儿工夫变成了齐朗的声音,“漪妹,漪妹,快跑”声音渐渐模糊,子漪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望着眼前的情景,听着妇人絮絮叨叨的抱怨,子漪绝望的面对了现实,是的,她再次莫名其妙的穿越了。成了众人口中的“佩儿”。
她费劲的动了动脑袋,想问问妇人,不对现在是她的亲亲妈咪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又怎么会大白天躺在床上任大家观摩呢。使劲清了清嗓子,子漪问道:“额-------”
声音一出,子漪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她使劲咳嗽了一声,试着轻轻的吐气,然后张口:“戚------”这是她要说出的“请问”吗?
看着她的奇怪举动,妇人的手不自觉的覆盖上了子漪的额头,嘴里颤声问道:“佩儿,我的孩子,你怎么了,不要吓母亲好不好?”
没有时间理会妇人的话,子漪再次尝试发声,终于沮丧的承认了又一个现实:佩儿,也就是她,是个哑巴。
子漪只能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一直被自己忽略不计的妇人,伸出手指指自己的喉咙,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声带麻痹。
妇人惊喜的望着她:“佩儿,你想喝水吗?”
“崩溃”子漪脑袋复又重重的砸回枕头上:您是我的母亲吗?怎么连我想表达的意思都听不明白,真不知道以前这位佩儿小姐怎么生活的。
双脚在被子里漫步目的的蹬着,看到妇人小心翼翼的端了水来,她不忍心拒绝,反正正好有些渴,于是半坐起来接过茶杯,眼角瞥到梳妆台的一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放下茶杯冲着妇人比划纸和笔的样子,见妇人依言给她拿来了毛笔和白纸,子漪的心雀跃起来,她抓过笔,正要写时,却又犯了难:写什么呢?我是谁,我怎么在这?当然,这的确是眼下她最想知道的,可是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或是傻子呢?眼前妇人虽是自己现在肉体的母亲,但以自己前几个月的经历来看,还是三思而后行。于是,她假装思索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在纸上写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用笔杆杵了下额头,不情愿的补上两个字:娘亲。哎!命好啊,来了古代短短几个月,眨眼三个妈妈了。
接过女儿写过的纸看了一眼,美妇人叹了口气,眼中的泪再次成串的掉了下来:“佩儿,你是想把母亲的心都剜了啊,好端端的离家出走,老爷的马性子有多烈你不知道吗,要不是老爷追的及时,此刻你已经葬身马蹄之下都说不定了”轻轻抹去眼泪,她再次悲悲切切的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想任人摆布,可是你父亲人在朝野,身不由己,加上朝中小人进言,圣上才会点名要你入宫,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喝下那东西,毁了自己的好嗓子,也毁了自己的一生啊”说完,止不住再次呜咽起来。
子漪听得一头雾水,约略猜出这位将门小姐应该是因为一副好嗓子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又因拒入皇宫偷偷服毒而失去了声音。想到这不由佩服起这位名叫佩儿的女子,如此刚烈的性子在古代实不多见,但是转念一想,佩儿的这种做法也忒极端,嗓子没了,皇帝不注意了,世间的寻常男子也不会接受一个哑巴做妻子吧!那她为什么还要逃跑呢?
正想着,只听佩儿母亲温柔的说道:“你刚醒过来,先躺下好好歇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罢就要起身。
子漪赶紧拽住她,又拿过纸笔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母亲凑上去一看:我想照照镜子。
丫鬟赶紧走到梳妆台前拿了面铜镜放到她面前,子漪迫不及待的凑上去,一见之下差点惊叫出声。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而且佩儿是个男人!
猛然觉得心口嗡嗡作响,顿感四肢无力,不由得翻身趴在床上,将脸深埋入被中,眼角有液体流出,子漪的心凉了。
妇人见状赶紧放下镜子,急急上前扶住子漪,嘴里喊道:“怎么了,佩儿,哪不舒服了又?”
子漪抹掉眼泪,抬起头冲母亲笑着摇摇头,又指指自己的脸,想告诉她,自己还不能接收已是男儿身的打击。
母亲却会错了意,以为子漪嫌自己衣衫凌乱,羞于见人,于是破涕为笑道:“身体刚复原,等精神好了再梳洗打扮吧”说完又顿了顿,见女儿没有出声,接着道:“再说一个姑娘家穿着男人的衣服也不像个样子,我已经吩咐丫鬟取你的衣服去了,你是没见你爹刚才见你时脸气的都绿了,好了好了,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有什么事吩咐小翠,我叫她一直在外面守着呢”说完,帮子漪盖好被子,轻轻的走出去了。
女扮男装?子漪赶紧摸摸胸前,心这才放进肚子里,真是服了这位佩儿大小姐,害她刚刚连跟君劭结为兄弟的心思都有了。想到君劭,左胸不由一阵刺痛,劭哥你在哪里啊,你知道我在这里吗?唉,眼下这种情况,知道又怎么样,君劭怎么能接受子漪的灵魂装进了另一具陌生的躯壳里呢?子漪苦恼着,想到这里人地两生疏,连现在寄存自己灵魂的身体的主人是谁都还没搞明白,当务之急只能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吧!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调养,具体说是关禁闭,子漪(佩儿)终于被允许走出房门。而在这一个月里每天竖着耳朵偷听下人或是父母的交谈,从小便酷爱侦探小说的子漪终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将这些零零碎碎的对话衔接起来,再加上自己的推理假设,聪敏的子漪总算大致理清了关于佩儿离家出走的原因。
佩儿的父亲花天慎是当朝的将军,半生戎马,驰骋疆场,年近四十才得一女,即是花佩儿。将军老来得女,自是珍贵无比,自小聘请京中最好的先生学习诗书礼仪,更兼习针织女红,更难得的是天生一副好嗓子,一曲唱罢,余音绕梁,闻者无不交口称赞。将军更加爱若掌上明珠。佩儿天生丽质,父母宠溺之下难免性格有些刁蛮,经常以捉弄府中下人为乐,所幸心地善良,若哪个下人家里有难处被她知晓,必会不吝金银,慷慨解囊。所以,府中人人与她交好。半年前,朝中有嫉妒父亲的官员向当朝天子进言,对佩儿的才色极力夸赞,天子颇好音律,闻之大喜,立即宣花天慎进宫,验证真假,花将军百口莫辩,只能接旨送女儿进宫,谁料圣旨刚刚宣读完毕,性格刚烈的佩儿就喝下了家中用来熏赶蚊蝇的毒药,虽然大夫诊治及时,保住了性命,从此却成了一个哑女。花将军见女儿倔强如此,只能入宫负荆请罪,谎称爱女暴病不起,且业已失音,无福消受皇恩。私下又使银两打通宫中人,向皇上证实自己所言不需,圣上体恤忠臣之心,才没有问罪花家。
回府之后,花将军遍寻名医,恢复女儿的嗓子,谁知半年过去了,毫无起色,眼看女儿一天天长大,人比花娇,但依旧无法发声,花将军夫妇更是忧心忡忡。本想在当朝才俊中择一良婿,家世不论,只要能好好对待佩儿即可,谁知朝中青年官员纷纷托辞,对花家哑女退避三舍,令花将军大骂世风日下,却也无可奈何。正焦头烂额之际远方的义兄来信,恳求提携一下自己的侄子,信中说此子命运坎坷,成亲刚刚半年,儿媳孕中突然癫痫发作,不治身亡。侄子大受打击,整日精神恍惚,借酒消愁,全家无奈,想起京中义弟官居将军,不得已写信求助,思量男人建功立业,或许会渐渐忘却丧妻之痛。花将军读罢来信,内心百感交集,所谓父母爱子爱女之心,不外如是。当下唤来妻子,说出欲招义兄之侄为婿的想法,闻听要给人做续弦,佩儿母亲心神俱碎,但想到托付义兄义嫂门下,佩儿至少不会受欺负,只得含泪应允。花将军便回信询问结亲之事,并将女儿近况详细告知义兄。所幸义兄很快回信慨然应允此事,想来也是期盼新人能使儿子重新振作起来,两家便商议,让义兄之侄来京成亲,远离伤心地,暂居花将军府中。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义兄之侄也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但谁料想百密一疏,一个嘴快的下人将“喜事”告知了佩儿,于是,誓死不入侯门甘愿孤独终老的佩儿瞒着父母,偷偷牵了父亲的爱马“烈焰”,准备一走了之,谁知被父亲发觉,慌乱中跌下马腹,险些丧命。花天慎看着爱女真是急怒交加,自己一番苦心,屡屡被女儿弃之如履,难道真要他放任不管,任由女儿自生自灭吗?况且义兄之侄已经快到京城,若是佩儿有闪失,叫他如何面对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