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忍着剧痛,见李天酬大步来到自己面前,那额上的皱纹好像变得更长更深一般:“益儿,你,你这是何苦,你,你忍心抛下爹爹不管吗?”责难的言语间却尽是对李益的疼爱之情,回头大声叫道:“快请大夫。”
“爹,是益儿不好,益儿不能再孝顺在您身边了。益儿临死前有一个愿望,爹爹答应孩儿好么?”李益艰难的说着,伤口的疼痛让他有种快要昏死过去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爹,请您答应孩儿,不要,不要为难吉儿,放过她好么?不然益儿死她不会安心的。”李益憋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义父的答复,直到看到义父沉重的点点头,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的夜似乎特别漫长。
深秋的夜风夹着丝丝寒意从屋顶上呼啸而过,似乎带走了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烦恼,但却带不走奕离心里的忧愁。
这一夜,她静静的守候在莫君言的床前,透过盈盈灯火,看着他清秀的面容,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两年前莫君言病榻前一样,这一年来的种种一切仿似一场繁冗长而繁杂的梦,梦醒来,却仍没能改变什么,也没能留住什么。
“水,水……”莫君言含含糊糊的声音把奕离从万千思绪中唤醒,她费了好大劲才听懂莫君言要喝水,急忙起身倒了杯温水喂莫君言喝下。
“奕离,对不起,对不起。”莫君言昏昏沉沉的紧紧抓住奕离的手:“不要生我的气,不要怪我,不要不理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君言,我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你能死而复生,奕离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生气!”
说到“死”字,奕离浑身一颤,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这一切并不是梦,祁风、箫羽、如玉、吉儿,还有皇上……都是真真实实存在于自己生命之中的。
再看这房间、房间里的所有物什,哪一样不是真实存在着的?“君言,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人是鬼?”
莫君言却已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奕离把手从莫君言的手中轻轻抽了出来,她已清醒的意识到在莫君言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甚至是神秘而可怕的事。
再看莫君言的脸,她的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起身来到桌边,摊开桌上的一卷白纸,执笔写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暗想再次见到莫君言,却为何我的心里只有他重生的喜怡呢?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今……她转头看看莫君言,叹道却是人是物非了……
不知是不是已经到了中夜的缘故,奕离觉得十分疲倦,扒在桌边沉沉的睡了。
莫君言醒来的时候,初升的太阳刚刚唤醒了黎明,这是一个凄冷的早晨。
莫君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洁白的帐顶,一个宁静得让人十分惬意的空间。
“这是什么地方?奕离。”他猛地记起了奕离,忙四处寻找,扭过头,他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衫子的女子扒在桌边,一张俏生生的脸忱在自己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上,正甜甜的睡着。
细细的看着奕离,莫君言心里的愁苦好像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他挣扎着爬起身,想要给熟睡的奕离盖一件衣裳。腹部伤口撕裂般的疼,疼得他稍微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再一次的苍白泛青。
轻轻的来到奕离身边,他颤抖着双手想到把自己的长衫给奕离披上,忽见桌上摊着一张墨迹已干的纸,纸上几行清秀的小楷写的是李清照的词。
莫君言在心里吟诵了一遍,心想: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是什么意思?难道从前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么,是呀,她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我莫君言也不再是从前的莫君言了……
忽听房门“咯吱、嘣”的两声轻响,便见一个青衫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桌边,而房门却仍是关着的。
“你……”莫君言见这青衫男人来去快如鬼魅,心中微骇,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奕离听得屋中有动静,轻轻睁开眼睛,见莫君言提着长衫傻愣愣的站在面前,喜道:“君言,你醒了?”
莫君言回过神来,点头道:“我醒了,奕离,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巡府梁大人的府邸,君言,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转身见祁风正轻轻皱着眉深沉的看着桌上李清照的词,问道:“祁风,怎么啦?”
祁风道:“我没事,倒是你,奕离。”
“我?”奕离不懂祁风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却不是他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便道:“祁风,不知道君言的伤要多久才能痊愈?”
祁风道:“放心罢——莫公子,让祁某给你把把脉看看。”
莫君言稍有迟疑,奕离道:“君言,这位是祁风祁神医,他的医术可高了,一定能治愈你的伤的。”
莫君言在桌边坐下,伸出手让祁风把脉。
祁风给他把了脉后,却仍沉着脸,对奕离说道:“不必担心,他的伤不碍事!”便不多言,转身便出了房间。
莫君言看着这个古怪的神医,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嘴上说着伤不碍事,可脸色却这般疑重,难道自己的伤无法治愈?
奕离也觉祁风脸色有异,却猜测不透。
不多时,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却是吉儿。
吉儿托着一只红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只精致的瓷碗。一张笑盈盈的脸,一进来便缓和了屋子里死沉沉的气氛,对奕离行了一礼,笑道:“大胡子让我给莫公子送药来。”一面说一面把托盘放在桌上,对莫君言道:“莫公子,该喝药了,大胡子说啦,你的伤一周后便可活动自如了,让你不必担心。”
“如此,多谢了。”莫君言抱拳向吉儿行礼,看着吉儿天真清纯的笑容,莫君言放心多了,这笑容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也不再担心祁风那张好像自己必死无疑般死沉着的脸。
只见吉儿端起药碗来,递给莫君言道:“莫公子,药不烫可以喝了。”
“谢谢姑娘!”莫君言把药喝了,将碗交给吉儿,再次躬身向吉儿道谢。
吉儿格格一笑:“莫公子不用客气,你是小姐的朋友,吉儿给你端药递水是应该的。”笑盈盈的托着托盘向奕离行了礼,开门出去了。
“吉儿,等等。”奕离心事重重的追了出去。
吉儿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奕离怕莫君言听到,轻声说道:“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吉儿不解问:“什么话?”
“就是君言的伤势。”
“当然是真的呀,大胡子医术那么高明,这点儿小伤还能难得倒他。”
“可是我看祁风他刚才来给君言把脉时脸色很不好,我担心……”
吉儿抿嘴笑道:“小姐真是呆呢,枉你平日里那么聪明,连这都看不出来。你对莫公子那么关心,大胡子当然脸色不好看啦。”
“就爱胡说。”奕离脸一红,啧她。
“大胡子吃醋了呢,这会儿不定躲在哪里伤心呢,连药都是让我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