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言重了,吉儿便算有心事,也是开心的事,用不着皇上分忧。”
“既然是开心的事更该让朕一起分享分享才是,来吉儿,干了这杯。”
“好。”吉儿举杯与朱允炆一起将酒干了,道:“公子成亲了,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嫁!”
朱允炆开玩笑说:“我们的吉儿也想嫁了么,让朕给你找个好人家吧,保证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唉呀,皇上你笑人。”吉儿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听朱允炆这么一说,脸儿顿时羞得通红:“吉儿不嫁,吉儿这辈子不嫁。”
“便是宫里的宫女也有不少嫁出去的,你想当老姑娘么?”
“那宫里也有不嫁的宫女吧。”
朱允炆道:“有”。想起后宫三千佳丽,很多甚至自己连面都不曾见过,那些宫娥们无论长相美丑,都注定一辈子孤老后宫了,见吉儿喝了两杯酒,两腮红扑扑的煞是动人,心中忽地一阵悸动,回忆与吉儿初识之时吉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酒楼叫嚣到被劫关押山洞,再一同掉在深井之中,一会儿火、一会儿水的惊心动魄,生死与共的场面,朱允炆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是多么在乎这个小丫头,她竟将自己的心占去了一大半。
朱允炆心里一半是江山社稷,另一半竟莫明其妙的变成了这个看似平凡的小丫头。于是感慨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心里便少了不少烦恼!”
“为什么?”
“因为你一溜进我的心里,我心里的忧愁和烦恼便被你吓跑了。”
“我有那么可怕么?连忧愁烦恼都害怕我。”吉儿淡淡地说,脸上却没有喜色。
朱允炆微笑不语。
“该罚。”吉儿将两只杯子盛满:“皇上把吉儿说得像魔鬼一般,该当罚酒一杯。”
朱允炆笑盈盈的接过杯子:“你哪能跟魔鬼比,你比魔鬼还厉害呢!”把酒喝了,见吉儿脸上带怒,眼光却满是刁蛮、可爱和纯真,一时看得呆了。
吉儿把酒往嘴里一倒,叫道:“我是女娲娘娘开天辟地时不小心放走的小恶魔,投胎转世来收拾你的,朱允炆,我要掏出你的心来看看。”腾地一下朝朱允炆胸口衣袂抓去,朱允炆一闪避了开去,笑道:“那便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好,我来了。”起身再次朝朱允炆扑去。
朱棣本来纳闷朱允炆放着热闹的喜宴不吃,却跑来这里与箫府中的丫头同桌共饮,到底使的哪一计?
但看这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似乎隐约看出了些端倪来,现在又听吉儿直呼朱允炆大名,那原本是杀头的重罪,别说他是一个宫外的小女子,便算皇后娘娘也决不敢造次。但朱允炆不仅不怒,反而满脸堆笑与她嬉戏打闹,朱棣心中的猜想不透的迷团好像一下子打开了。
只见朱允炆与吉儿围着石桌追逐玩闹,朱棣始终觉得是不可思议,一方面,暗笑朱允炆不顾身份竟与太师府里一个小丫头打情骂俏,没有半分帝王的样子,另一方面,却对吉儿起了好奇之心,于是继续躲在花丛后面偷窥。
“你抓不到朕。”
“今天一定会抓到你。”
“抓不到怎样?”
“抓不到你杀我的头。”
“若抓到了呢?”朱允炆以为吉儿和他玩笑。
“抓到了我杀你的头。”
“真大胆,敢跟朕这么说话。”
“我是小恶魔,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不成……”
“说得跟真的似的,朕跟你有仇么?”
“我就是说真的,就是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二人在亭中追逐,朱允炆反应快,跳跃腾挪也快,闪避得更快。
吉儿使尽了浑身解术也近不到他的身,心中又气又急,已经有些儿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扶住桌子,只见桌上那支驱蚊香已快燃尽,心想,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天爷,请您给吉儿一个暗示吧,如果我该亲手杀了朱允炆,便让我在这蚊香燃尽之前抓到他,否则,吉儿便回江南,从此不再见他——眼见朱允炆站在几步开外对她微笑,吉儿打定主意,暗自咬牙,不料刚一转身,腿便撞在了石凳上,痛得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吉儿腿上疼痛,移步艰难,心想:“我一定要抓住他。”一咬牙朝朱允炆猛扑过去。
本料朱允炆会突然闪开,但却没闪,吉儿这一猛扑,竟与朱允炆撞了个满怀,朱允炆顺势扶住吉儿双臂,却被吉儿猛扑过来的冲力撞退了几步,靠在了柱子上。
吉儿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朱允炆轻轻一抱一按,已经坐在了石凳上了:“疼吗?”朱允炆蹲了下去,心疼的扶着吉儿被迫撞痛的腿。
吉儿侧目看见桌上蚊香此刻刚刚熄灭,心中不禁一痛,难道连老天爷也认为自己该杀了朱允炆么?但此时吉儿心中却痛楚得仿若针扎:“为什么不躲开,你为什么要让我抓到,你知道君无戏言的。”
“你也知道君无戏言么,朕宁可让你杀了,也不舍得伤你一根头发。”
吉儿大声骂道:“你——你傻还是笨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倒吓得朱允炆手足无措,起身扶住吉儿肩膀:“是朕错了,朕不对,朕不好,朕不该惹吉儿不开心。”见吉儿还是一个劲的大声哭泣,那样子确是伤心到了极点,忙哄她道:“小开心果也有眼泪的么,让朕好好看看,开心果是不该有眼泪才对呀。”
吉儿一下扑进朱允炆的怀中,哭道:“我不是开心果,我只是个可怜虫,我也不大胆,我虚伪我儒弱,我,我害怕啊皇上,我好怕,好怕……”
朱允炆把吉儿搂在怀里,吉儿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朱允炆的心也仿佛跟着她一同颤抖,“有朕在,吉儿什么都不用怕,只要有朕在一天,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吉儿不配皇上对我这么好,吉儿不配让皇上关心,吉儿更不配做皇上的义妹,不配做。”她仍在不停的哭。
自朱允炆认识吉儿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甚至一发不可收拾,他不知怎样劝慰她,只能静静的抱着她,希望可以为她分担一些心中的痛楚。
渐渐的吉儿平静下来,抬头看着朱允炆问:“你是皇上对么?”
“嗯。”朱允炆轻轻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拥吉儿在怀里,他能感受到吉儿的伤心与快乐,一颗心好像只为她而跳动了。
“那么,咱们刚才的话作数么?”
吉儿的话令朱允炆遂不及防,他轻轻松了松手臂,想要看清楚她的脸。吉儿也顺势脱出了朱允炆的怀抱。
朱允炆看见吉儿一双忧怨多情的明目里倒映着渺小的自己,但这足够了,毕竟他的“渺小”此时此刻却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
“我抓不到你,你杀我,我抓到了你,我杀你——这句话作数么?”
朱允炆轻皱眉头:“你要当真?”
吉儿轻轻点头:“我若当真呢?”
“你若当真,那么君无戏言,朕答应过的话能不作数么,现在你抓到了朕,朕这条命便操控在你的手里了,你要朕活着,朕便好好活着,活到阎王爷都拿朕没辄,你若要朕死的话,朕一刻也不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