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校正】
治人、事天(1),莫若啬(2)。
夫惟啬,是以(3)早服(4)。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5),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6),长生、久视(7)之道。
【词义注释】
(1)天:历来注家有两种解释,一作自然,一作人身,此处取人身义。孟子曾说:“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见《孟子·尽心》)可见事天即是养生。
(2)啬:读sè,王注:“啬,农夫。”高亨按“《说文》:‘啬,爱濇也,从来从□,来者□而藏之,故田夫谓之啬夫。’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曰:‘啬字本训当为收穀,即稽之古文也’,其说甚塙,啬从来从□,来麦也,即收麦而藏于□中之象也。”今引申作农事解。《诗经》有“服田力啬,乃亦有秋”,可证。
(3)是以:王本“是以”作“是谓”,帛书甲、乙本均为“是以”,有别于后句的“早服谓”,较合文理。故予改正。
(4)服:作动词用,服侍,从事。姚鼐说:“服者,事也。啬则时暇而力有余,故能于事物未至,而早从事以多积其德。”
(5)母:根本,基础。
(6)柢:植物根群的一部分,直者为根,横者为柢。
(7)久视:保持眼睛的视力。美籍华人张绪通说:“长生久视、深根固柢,是对人类生命非常有影响的两个概念。久视是生命的质,而代表衰退的象征,最显著的就是白内障造成的老年性失明。只有保持耳聪目明,才能健康地活着。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深根固柢,根深才能叶茂,这就要在固本培源上下功夫。”(见张立文等《道学与中国文化》)
【白话译文】
治人、养生好比务农。务农就要早动手。早动手就是多积德。多积德就能无往不胜。无往不胜就会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就可以掌握国家政权。保住国家命脉,可以长治久安。这是巩固根基、健康长寿的最好途径。
【原意解说】
老子说:“治人、事天,莫若啬。”正确理解“啬”字含义,是读懂本章乃至整个经文的关键。历代注家对此字的诠释有两种:一作吝啬解,以河上公为代表。意为吝于使用精气。顺着这个思路,读者很自然地把老子描述为一个为了个人长寿而极端吝惜精气的人。一作农事解。以治人、事天比作农事活动,农夫培育庄稼,需要及早备耕、整地、播种以及去草、防病等一系列辛勤操作,以利禾苗自然生长。以此比喻“治人事天”需要“早积德”,多积德。此派以王弼为代表。当代不少注家采用前解,但我不敢苟同。鉴于经文的基本旨意以及老子的时代背景,我主张采用王解。因为春秋时期农业生产已较发达,代表着当时最先进的生产力;老子以农事比喻治人事天,是很自然的。王弼说:“农人之治田,务去其殊类,归于齐一也。全其自然,不急其荒病,除其所以荒病,上承天命,下绥百姓,莫过于此。”这就说明修德如护苗,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从修之于身,然后逐步扩展到家、乡、邦、国以及普天之下,积小德为大德,这就是抓住了根本。其根深,枝叶必茂。以此化民,必能长治久安;以此养生,必能健康长寿。这是符合经文原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