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天际有成队雁群飞过，有些落寞，有些凄凉。
鹿城，是一个平凡的小渔村，也是东海沿岸有数几个在浩劫中无恙的凡人村落，这村口，常年有一个黑衣男子，他就随意地横躺在村口，看着村口人来人往，看着天际雁群飞过。
“雁写青天人两笔，日落西山面半羞。”青年看着又一日的落阳，心中怅然，他想了想，有些不舍，他终究不能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只是如今浩劫在此，他要如何放心得下，又当如何割舍得下？
这里，有他的家，虽然他已经逝去。
这里，有他的爱人，虽然她已死去。
这里，有他的家人，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在守护着他们。
“这样的道，是对，是错？”青年暗叹，心中有怅，从来没有一世，像这一世一般，让他拥有那么多的羁绊，斩不断，亦不忍斩断。
“缘起缘灭缘如水，月盈月缺月如故。”青年悠然一叹，手指向前轻轻一弹，几只偷偷潜伏而来的妖族便已倒下。
“妖界虽然尚且没有完全与人间界相合，但是一些小妖还是可以过来的，唉，真烦，什么都来了。”青年喃喃着，站起了身，似乎是在此地躺了很久了，也累了，也倦了，想换个地方了。
但他还能去哪里？
青年走进了渔村，穿过渔村，走到了村后的，那片海滩，那片熟悉的海滩，让他充满了回忆，让他充满了伤心，却也让他填满了幸福。
“这个地方，真是不错。”一个声音传来，有些冷，但却带着情感，却是让得这个青年的眼睛，瞬间极力地睁大，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但又似乎早已有了预料，有了准备。他的情绪很复杂，似乎是他知道这个人会来，但这个人真的来了，又让他惊喜，又让他意外。
青年慢慢地转过身来，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看向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与他一般，长相年轻，但一双眼睛，却是带着比他还要浓厚的忧伤，还有深深的沧桑。
那人认真看着这个青年，看了很久，似乎察觉到了这个青年心中的悲伤，心中的怀念，他轻轻的一笑，道：“夜秋，你变了。”
夜秋沉默，心中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道：“是啊，我变了，变得多情了。白云，你还好吗？”
这个出现的白衣男子，竟然就是修罗界四大修罗神中的，独孤白云。
独孤白云叹了口气，道：“我还好吧。”
夜秋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独孤白云微微一笑，身上有着寒意，道：“你可能不会想到，这些年，我竟是进入了修罗界。”
夜秋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独孤白云，良久，才从震撼中醒过来，道：“难怪难怪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独孤白云道：“夜秋，你呢？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夜秋苦笑一声，道：“一直在红尘中轮回，已经欠了了太多太多，但是，我都没有办法去还了。”
独孤白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近道。”
夜秋想了想，低沉道：“我却不知道，这样的道，是对，是错。”
独孤白云想了想，道：“道是自己的，终归是要走下去的，如果你想知道对不对的，那就要度过这场浩劫了，浩劫过去，一切都会有答案。”
夜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独孤白云也沉默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
良久，独孤白云道：“那些人”
哪些人，独孤白云终究没有问下去，但他那双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夜秋。
夜秋沉默，看着独孤白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他心中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才带着迟疑开口，道：“白云，如今浩劫当前”
独孤白云冷声道：“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夜秋沉默。
独孤白云与夜秋沉默对视，过去了许久，独孤白云却是突然转身，道：“告不告诉我，是你的自由，你有自己的考虑，我也有，自己的行为方式。”
说完，独孤白云向着夕阳，向着那落阳之处，飞了过去，那落阳之处有一道地平线，与海面相接，独孤白云似乎是知道那地平线上有着什么，向着那地平线飞掠而去。
夜秋身形一震，看着独孤白云离去，心中有着挣扎，有着犹豫。
夜秋与独孤白云相交莫逆，彼此在当年多次经历生死，深深地了解彼此心中的坚持，只是如今浩劫已起，正是因为相知，所以夜秋才会犹豫，毕竟他太清楚他这个挚友的脾气。
眼见着独孤白云的身形就要渐渐消失在那落阳的地平线上，夜秋心中的挣扎更加强烈，终于，在最后，在独孤白云刚好消失在落阳水天之线的那一刹那，夜秋嘴唇微动，喃喃着，道：“以道德宗为首的，正道五大派，如今已成为长老，隐于宗门，不再多理宗门之事。”
夜秋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理会独孤白云有没有听到，他转过身去，背景显得有些苍老，有些萧瑟，渐渐地远去，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夜秋又来到了村口，他没有躺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心依然是在挣扎。
夜色慢慢降临，今时已经是秋天，此刻在这夜晚中，四周的风景相连，如同他的名字，这便是夜的秋。
夜秋喃喃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夜秋不知道自己的道，是对还是错，但他依然还是要走下去。
夜秋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他毕竟还是做了。
天空中的月亮，带着一个伤心的弧度，似乎是也觉得夜秋此时此刻的悲伤，云雾慢慢而来，将那月亮隐去，但月亮最后依然是挣扎着离开了云雾的环绕，似乎是想要让夜秋能够更好地看到自己，也似乎是想要让自己能够更好地看到夜秋。
夜秋轻轻一笑，笑容却是带着苦涩，道：“就是不知道，此时的他，是站在了哪一边？”
落阳已逝，已经看不到独孤白云的身影，自然不可能会对夜秋的这个疑问做出解答，但是夜秋也许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落阳去了，月就来临，月若是逝了，便还有朝阳，只是这个人间，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天道在缺损后重新整合，那么完整之后的天道，是否还是，那上古时候的天道，这一切，说来说去，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说不清楚，索性不想，时间到最后，总是会给出答案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