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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补番 王颜卿写给林天诀的四十七封信

第一封。

师父,今日是三月初三,惠风和煦。古代在今日有流觞曲水之说,老少齐聚一堂,吟诗作对。

柳枝宛若绿烟,溪水清凉。我很喜欢。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初四,山底下的玉兰花开了,很漂亮,我很喜欢。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初五,我站在云鹊崖边上往下看,想着那个从山崖上跳下的女人。我弄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初七,我见到了韩墨。他准备在山下开一家小酒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五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十五。月圆之夜,我怀念林家堡的梅花饼。馋得不行,可是任何地方都买不到。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六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二十,我想去长安城,在雇马车的地方被人骂了,那人说我不懂规矩抢了他的马,可是明明是我先来的,最后那匹马被他用两倍的价钱买走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七封。

师父,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我到了长安城。长安城和我印象里的有了很大的出路,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八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初三,我去了花满楼。以前我是**,现在我是嫖客,还真是讽刺。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九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初六,长安制锁名家宋家的主人今天成婚,那人叫宋超凡,我听人说这是他娶得第五个女人。对此我只能表示这人身体真好。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初七,有一件事昨天忘了告诉你。成婚的那个人以前是长安木家大小姐木怜夕的夫婿,听说那女人离开他跟一个侍卫跑了。我挺佩服这女人的,这男的这么多老婆了还不知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要我我也跑。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一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初八,我又打听到一件事,那男人又立了一个新的大夫人,名叫青儿,听说以前就是木家大小姐的一个丫鬟。众人都在说她忘恩负义,可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人之常情嘛。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二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二十一,我正赶上一家大小姐的及笄礼,主人家正在大宴宾客,我身上的银钱不多了,就去蹭了顿饭,结果那小丫头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说让我做她的贴身侍卫,吓得我鸡腿都没吃就跑了出来。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开放了吗,我觉得我可能已经老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三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二十三,我偶然知道木家大小姐带走的那个侍卫名叫林佐,妈的,瞬间不喜欢她了,生气。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四封。

师父,今天是四月二十八,我去花满楼吃饭,想多打听一点儿关于林佐的事情,结果那里的人一提林佐就像是提了瘟神一样,我又仔细套了套话,才知道原来听风阁阁主柳拓就是被他杀的。真他妈牛逼。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五封。

师父,今天是五月初一,我身上的银钱花光了,就找了家镖局呆着混口饭吃,镖局的主人待我很好,确切地说是他待谁都很好,他叫李吾。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六封。

师父,今天是五月初三,还有两天就是端午了,理解不了当时屈原为什么要往江里蹦,他是想死吗?你也从没告诉过我。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七封。

师父,今天是端午节,外头都在放炮,家家户户都是糯米和竹叶香。我吃了粽子,很好吃。李吾的女人叫嫣儿,长得很漂亮,李吾将她保护得很好,她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总是笑嘻嘻的像个孩子。

第十八封。

师父,现在还是端午节,今天我想和你多说些话。嫣儿姐送了我一段彩绳,拿不同颜色的丝线编的,说是可以辟邪,能让鬼神近不了身。我趁她不注意就把绳子剪断了,我想让你来看我。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十九封。

师父,今天嫣儿姐做了糖醋鱼,特别好吃。我立马就想起师父火烧厨房做的炭烧鱼来了。我兴高采烈地跟她学,我想做好了让师父尝尝,可是突然想起来师父你已经不在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封。

师父,今天嫣儿姐有事,让我帮忙看着她的小孩子,那小孩儿居然冲我吐口水,吐着了就嘿嘿地笑,气得我都想掐死他。可是我又想到我小时候是不是也总这样惹师父生气的?想到这里我就没打他。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一封。

师父,今天是五月二十五日,我发工钱了,整整发了五两呢,开心。当然这有李吾大哥照顾我的成分在里面,但还是很开心啊。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可以请你喝酒。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二封。

师父,今天是五月三十日,我跟着李大哥外出押镖,碰到伙山贼,受伤了,胳膊疼。嫣儿姐给我熬了药,又给我煲了骨头汤,说是对伤口好,我喝了,没觉得有什么用。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你配的药特别管用。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三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初五,镖局里近来空闲,我就在长安城里瞎逛,我吃到了一种饼,叫百叶酥,又酥又甜可好吃了,我很喜欢吃。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吃。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四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初八,院子里的荷花开了,很漂亮,我很喜欢。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五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初十,大家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长安城里有好多姑娘都在今天成婚,我闲得无聊就都到处转着收喜糖蹭饭吃。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要是谁识破咱俩,我们就和他打架。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六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十二,我跟人打架了。我差点打死他,李吾大哥把我骂了一顿,但是是那个人先惹我的,他说我长得像个女人,肯定是吃男人饭的。小时候的确是,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揍了他,我想离开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七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十五,我要走了。李吾大哥问我去哪儿,我说我要去蜀地。我其实是随口蒙了一个地名,可是李吾大哥却说去那也好,他有个兄弟在那边,叫林佐。

林佐?!师父你听到了吗?叫林佐哎!怎么办我好兴奋!好兴奋好兴奋!我就要见到他了吗?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不至于这么失态,你骂我一句我就冷静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八封。

师父,我想打人。李吾那个王八蛋只知道林佐在蜀地,却不知道人家的具体位置。蜀地这么大我要怎么找嘛?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有办法。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二十九封。

师父,今天是六月三十,离着蜀地还有一段距离。我白天赶路,晚上睡觉,尽量什么什么都不想,可是,还是总会心痛。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说不定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七日,七夕节,我见到林佐了,他今天成亲,和木家大小姐。我站在人群里看他,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失去了他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我本来该走上去告诉他我是谁的,毕竟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毕竟我挂念了他这么多年,毕竟我从长安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脚像被什么定在了原地。他笑得很开心,我觉得格外地压抑,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傻子。我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一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初八,我又知道了一件事。林佐身边跟着的那个喊他师父的男人叫木彦——我心心念念的彦哥哥。当时在婚礼上,他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把喜糖,却没有认出我。不过也好,我也没有认出他,他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别人的婚礼,我弄不懂他为什么也开心得像个傻子。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说不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二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十八,我在蜀地玩了几天,我吹了笛,慢慢地学你交给我的那本《御蛇术》,居然真的可以控制蛇哎!不过听说这是青玉堂的本事,已经失传多年了,不知道若是被他们发现在我这里,我会不会惹上麻烦。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可以让蛇跳舞给你看。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三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二十,我想林家堡了。蜀地多雨,我不喜欢这里总是阴沉沉的天气。可是我已经雇不起马匹了,我决定走路回去。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走回林家堡,多好!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四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二十五,我被大雨困在了一家乡野客栈里。客栈里有老板一家,老板的妻子很漂亮,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有说有笑。他们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过去了,却觉得分外别扭。我明确地知道,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坐得再近也不是。我看他们那么开心,突然想拔剑杀了他们!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转身冲进了雨里,他们在身后呼喊我,我跑得头也不回。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五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二十七,雨停了,天气放晴,我却病倒了。我躲在一处山洞里,又冷又饿。有只病狼想来吃我,我拿刀将它杀了,扒了他的皮盖在身上,烤了他的肉。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可以请你吃狼肉。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六封。

师父,今天是七月三十,我觉得我好多了,像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又绕回来了,可能是阎王见我长得太好看不忍心收我。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七封。

师父,今天是八月初三,我在蜀地吃了毛血旺,真他妈好吃,但是我没钱了,吃完就跑了,饭馆里的人提着刀追了我两条街,但他们也不想想我的轻功是谁教的,就算病着也照样能甩开他们。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跑,真刺激。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八封。

师父,今天是八月初十,当初你就是在这一天将我带回林家堡的。我还记得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坏人?你对我笑笑,说你算不上好人。我其实当时并没在意你说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好看才跟你走的。可现在想想,你说得对,你若是个好师父,就不会这么突然地丢下我自己离开。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三十九封。

师父,今天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我不想往人群里去,因为那样会显得我很可怜。师父,我越来越不喜欢生活幸福的人。我嫉妒孩子和小狗,因为他们总是能轻易得到别人的爱,而这个世界上爱是有总量的。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封。

师父,今天是八月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特地看了看月亮,他们说的是真的。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一封。

师父,今天是八月二十五,再有个三五天我就到林家堡了,我现在的模样就像个乞丐。在进林家堡之前我会沐浴更衣,否则我怕你会嫌弃我。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二封。

师父,今天是九月初一,我到林家堡了,住在韩墨的酒馆里。我在浴桶里睡着了,醒来时天黑了,外头在下着细雨。我去前头吃饭,看到了林佐带着他的女人在和韩墨说话。他没看见我,更没认出我。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想和你说话。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三封。

师父,今天是九月初三,我差点儿和韩墨打起来,他是个变态,他居然将你的画像挂了一屋子!他告诉我说那不是你,那是你的哥哥,名叫林天鹔,我仔细看了看,的确不是,你脸上哪会有那种表情?

师父,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一起嘲笑他,恶不恶心,挂一屋子画像!

师父,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四封。

师父,我今天和林佐打架了,那个傻逼,他居然想给你立碑,还要上书尊师林天诀之墓。我当时就怒了,和他打了起来。后来韩墨跳出来拉架,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可最后他还是走了。我很高兴,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你立碑。

我想杀了他的,师父。可是你不让,你说这是你的命数,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公不公平?

是他杀了你啊,师父!是我心心念念的大哥哥杀了你,我要怎么办啊?

第四十五封。

师父,我昨晚梦见你了,你说你很好,可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师父,我不想往上走了,我后悔了,我想跟你一起坠到地狱里去。听说地狱里都是恶魔,他们听不懂人话,我不怕你受欺负,只要你不愿意,没谁欺负得了你,但我怕你会寂寞。

师父,我今天有想你。

第四十六封。

师父,林家堡也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韩墨说雨声听着跟哭似的,我也这么觉得。师父,出事那天你不该把我支开,你让我自己下山去玩,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回来时整个林家堡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我回来时,你就已经躺在这里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曾试着扒开你的墓,我想看看你,可是一看到棺材我就没有勇气了,我一点一点地将土堆回去。师父,我融入不了平常人这一行列,我格格不入,我像是被谁抛弃的怪物。师父,我是有点恨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支开我,悄无声息的死,你开心了,想过我吗?

我终于跪倒在你的墓前,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也他妈像个傻子。

第四十七封。

师父,现在是腊月初八,喝腊八粥的日子,林家堡的梅花开了,衬着雪色格外漂亮。我不喜欢韩墨,谁叫他勾搭冰魄峰的人害死了你,但他请我喝甜滋滋的梅花酒,我也就原谅他了。是你自己想死,害死你的人不是韩墨也会是别人。师父,我好像有点儿原谅你了,你有你的过去,也有自行决定生死的权利,若我真的喜欢你,就不该对你强加干预。我给你立了碑,上书“尊师林天诀之墓”,韩墨都没有给林天鹔立过碑,到现在林天鹔的碑还是师父你立的呢。不过韩墨要是敢推了你的重新立,我就揍他。

师父,我现在是一个杀手。给你立碑的银子是我赚的第一笔钱,我杀的是个老头儿。我有我的规矩,不杀孩子和怀孕的妇人。我觉得只有杀手这个职业能让我觉得踏实。平时没有活儿的时候我就呆在韩墨的酒馆里帮他打打杂,有活儿的时候就去干活儿。每当有雇主问我师承何处,我就特别骄傲地说:“林家堡。”我喜欢林家堡这个地方,喜欢它春天可以看一整个季度的花开花落,喜欢它夏天山顶上流下的冰凉溪水,以及秋天的寒潭和冬天的梅与雪。当然也喜欢你,卿儿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师父,今天有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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