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要来?”翊焕君看着院子里孤身站着的白衣华发的男子,有些恼意。
“救她。”清风将盒子托在掌心,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翊焕君身后的那扇门,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翊焕君看着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地神情在雪中渐渐融化,转瞬间他又是那副空灵淡漠的样子,白衣,华发,与雪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个黑色的檀木盒子,翊焕君觉得他几乎就要消失不见。他就站在院子里任雪将他淹没,只为得他一个允许么?
檀木盒子的顶渐渐就堆满了雪,翊焕君终于不忍心看下去,转身和御敬一同进了屋内,隔了一会儿,御敬出来看着院子里的雪人,有些动容,道:“公子,请吧。”
清风动了动身,浑身已经僵硬,他僵直着手臂走到门口,弹了弹身上的雪花,终于推门进去。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曾想那榻上闭目沉睡的人那里还有往日里鲜活冷清的样子,终于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盒子掉在地上,幸好没有摔坏,他几次伸手去够,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翊焕君看着他努力的动作,第一次觉得这个神祇般的男子很可怜。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打开,一股异香飘了出来,粉色的花朵美得让人想去呵护,隐隐地还有些血腥味,
“这个是血千婳?”翊焕君有些惊讶。
清风点点头,隔空将花朵取出,花朵飘摇着落入手心,在他苍白的手掌中,单纯,美好,静默。
“能不能让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几乎是恳求着出口,从来不会想到为了片刻的守候,他会这般低声下气地去求人。也许当他将她打下悬崖的时候,当他心存疑虑的让翊焕君救落崖的她时,他就再也没有资格靠近了吧。
翊焕君看了看榻上的人一眼,与御敬出了门,门外北风呼啸,雪似乎更大了些。
“王爷,王妃她……”
“他说能救,便一定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那人的话,看了墙角处早已被雪覆盖的夕颜花,心里有些忙乱。
“去书房。”
清风将花放在掌心融成粉末倒入碗中,看着掌心裸露出来的伤疤,已经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痕,发力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重新撕裂开,血从掌心一滴一滴流入碗中,与晶莹的粉色粉末混合在一起,他已经觉察不到丝毫疼痛。粉末融化在血液中,原本红色的血液渐渐变浅,最后变成清水一样的透明色,淡淡的清幽的药香从碗中散发出来,微微扬起嘴角,还好支撑到现在。
嘴唇早已经没有了血色,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冬天是这么冷。屋内的炉火还燃烧的正旺,他冷的颤抖起来,不敢去拿那碗药,移步到炉火旁,屈身将手放在火上暖了半天,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站起身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摇了摇头,慌忙扶住一旁的东西,闭眼调息了一会才觉得手上传来灼热的痛感,他低头去看,不禁失笑,原来刚才扶着的正是炉火壁,左臂的衣袖已经开始燃烧,他用右手将火拂灭;有些庆幸,这样一来,手不再颤抖,可以稳稳地端着药碗了。走过去,将依然昏睡着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用仅存的一息内力助她服下血千婳。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她睡着的时候细细地看她了。依旧是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将她一缕垂下的白发与自己的一缕编织在一起,看着编的歪歪扭扭的发辫,哑然失笑。
“夕夕,我说过要娶你的,对不起。”和他在一起该是幸福的吧,明明想那样说,却说不出口。也许人始终都是自私的吧,可是爱若不自私,又怎么肯去成全。
紧紧地抱着她,下一秒,也许就再也抱不到了吧。还记得第一次抱着她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婴孩,拽着他的头发咯咯的笑,迟钝的他却觉得那么温暖,也许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未守护和等待这笑而努力着吧。多少个日夜,为了守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东西坚持着,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无所惧无所畏就可以。他一步一步为她安排着,让她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是却独独忘记了去问她,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她的娘亲去世后,她脸上的笑意再也不见了,他不断的努力着,以为可以给她想要的保护和安全感,却忘了只有真实的怀抱才可以温暖彼此。安排了这么多,可是那么的场景都出现在了安排之外,是不是该到放弃的时候了。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渐渐失去力气,脑海里的回忆渐渐模糊不清,剪去那辫在一起的头发,深深印上一吻,下一世会不会在记忆里还残存着这样的味道。
炉火里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安神香袅袅地飘在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榻上人绵长细微的呼吸。药碗里依旧有着残余的幽香,碗边隐没的是谁新的指纹和印痕,看不见,摸不着,连着边缘的温度也渐渐退去。
宸羽宫中,轩辕昭羽还在浅眠着。琅嬛跪在地上好一会儿了,腹中疼痛着,头上也冒出汗来,她一声不吭。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满是空洞。
“来了多久了?你倒是能忍。”轩辕昭羽将新换的狐裘裹在身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琅嬛,琅嬛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轩辕昭羽以为她是疼的失去力气了,才叫人叫她扶起来,把药扔到她脚边。
“吃了吧,”轩辕昭羽说道,将摊在桌上的护甲一一戴上,眼神一闪道:“皇兄如何了?”
却见琅嬛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心里蓦地产生强烈的不安。
“怎么回事?皇兄怎么了?”
琅嬛瘫坐在地上,笑的凄厉,“他,他为了救那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现在人呢?”
琅嬛摇了摇头,呜咽道:“我不知道,公子拿着雪千婳走了之后,我就来天祈了,去信王府找过了,没有见着他,我觉得他可能已经……”
“啪”一记耳光猝不及防地打在她的脸上。轩辕昭羽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琅嬛被打的嘴角流血,发髻也歪在一边,又笑又哭,讽刺地看了眼轩辕昭羽道:“皇后娘娘,那我问你,人没有了脉搏还能活吗?”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我皇兄,他不会的,不会的。”轩辕昭羽后退着,指尖颤抖,头上的凤冠在摇晃下摇摇欲坠,碧落赶紧上前欲扶住她,她一把打开碧落的手,一直后退着,脑子里没有了方向。
一不小心被身后的花盆绊倒,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摔倒在地,身后一双手揽起她的腰,轩辕昭羽看着眼前一张魅惑的容颜,惊惶地回不过神来。
“朕精明的皇后,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翊郇墨笑着将脚下的花盆踢出门外,花盆撞在殿外的石壁上,哐嘡一声碎掉,殿内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翊郇墨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哭泣的琅嬛,道:“一大早的,皇后殿内就这么热闹,朕还真是找对了地儿。”
轩辕昭羽这领着一众人跪在地上,向翊郇墨拜见。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皇后的宫殿内竟然藏身着谋害商华两国先帝的凶犯!”翊郇墨漫不经心地将头发在指尖绕着,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
轩辕昭羽一惊抬起头,没想到他居然会查到这样的仔细。眼神掠过身旁的宫人,越发的不放心起来。
“皇上说的什么?臣妾不明白。”她笑着抬头,直视翊郇墨。
“皇后一向聪敏过人,怎么会不明白朕的话呢?难不成是因为皇后年龄渐长,智慧退化了?”翊郇墨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身,服侍轩辕昭羽。
明明是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邪魅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心中发寒。轩辕昭羽终是低下头去,道:“大抵是如此吧。”
翊郇墨扬起头笑起来,“朕不曾想,皇后还是如此幽默的一个人。”
“哪里及得上皇上,居然说臣妾宫中的一个小婢是谋害两国皇帝的凶手,可见您还是更胜一筹!”轩辕昭羽说的不冷不热。
觉得一阵疾风铺面而来,她闭上眼睛以为他要对她出手,没想到那一掌直向琅嬛而去,琅嬛被震出殿外,从台阶上滚下。疼的脸色发白,却始终都没有吭声。
“皇上,不要!饶过她吧。”轩辕昭羽出声制止。
“留着她,等着她来毒害朕么?”翊郇墨依旧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