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宗主、长老，林然求见！”大殿门口一位侍卫禀告道。
大殿中瞬间就更是安静了几分，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就连殿中的烛火似乎都凝滞了一般。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清虚子也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带上来。”
“押上来。”
清虚子和陆擎苍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把侍卫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要听谁的。
“陆老，这里是轩明殿，不是刑殿。”
“哼！”陆擎苍也没有为这细节而继续争辩下去，等那小子到了，再名正言顺地审判，让一干人无话可说才是正道。
侍卫看到两位巨头似乎达成了妥协，便赶紧下去了，他实在不敢再踏进这压抑的大殿了，这里光是结丹期就有七位，隐隐溢出的气势不是一个小小练气后期的侍卫可以承受的。
大约一盏茶后，林然就被带到了大殿中。
林然甫一进入大殿就感觉到了殿中的气氛不太对头，再一看，这架势，好家伙，六大峰主竟然都在这！
“他们是特意在这等我的？”林然心中如是想。
林然还真的猜对了。不过可没奖。
“徒儿参见师傅，参见各位师叔，见过这位长老。”心里虽然暗潮汹涌，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林然脚步不虚，双手不抖，四平八稳地走到了众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罗圈礼，然后便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站着。
“嗯，站在一旁吧。”清虚子强忍怒气，面色和缓地说了句话。虽然他很想破口大骂，这小子刚入门就给我惹事。但是在外人面前骂自己的徒弟，落的终究是自己的面子和尊严。作为一个合格的宗门领袖，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尊严和权威受到损害。
林然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就要退到一旁。
“慢着！”突然，灰袍老者站了起来，用鸠头拐杖的一端指着林然。“你就是林然？”
林然很想说一句，我就是林然，怎么着了？
“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要问我是不是林然？”林然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是恭敬应了声：“回禀长老，弟子是叫林然。”
“好好好，小家伙，你胆子不小啊！”灰袍老者重重地一跺拐杖，爆发出了惊人无匹的气势，袭向了林然，瞬间便形成了一个漩涡。
林然感觉自己快要被压趴在地上了，这种强压比过“南天门”的罡力大阵遇到的还要强上十倍。这老头是想要自己死吗？
“陆老不要！”慕容烟惊呼出声。
“快躲。”吴其凡大喝一声就要出手。
“林然小心！”岳成庭也是焦急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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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众人尽皆惊呼，完全没有想到，陆擎苍居然会对一个小辈直接出手！这太匪夷所思了！他疯了吗？
清虚子大怒，率先出手，一道清凉无比、蕴含生机的力量席卷在林然身上，将其带出了漩涡中心。而后便是捏指为剑，一道恢宏剑气便攻向了陆擎苍散发出的漩涡。片刻后，气息漩涡便归于泯灭无形。
“陆擎苍！老匹夫！我敬你是宗门前辈，刑殿执法副使，才叫你一声‘陆老’。你不要欺人太甚！”清虚子勃然大怒，头发上指，结丹后期的气势散发无遗，一字一顿地喝道。
“清虚小儿！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处置犯罪的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难不成，你华清虚的弟子就不用受门规管束了？你问问，我手中的鸠头刑杖答不答应？哼！”陆擎苍须发皆张，灰袍无风自动，手中的鸠头拐杖白芒显现，与清虚子的气势分庭抗礼。
林然此时正被慕容烟护在身后，岳成庭、吴其凡等人隐隐呈掎角之势将林然护住，防止陆擎苍再度暴起伤人。林然虽然被及时地救出了漩涡中心，却还是受到了陆擎苍强大的结丹中期气息的袭击，内脏都是有些震荡，一口乌黑鲜血没忍住便吐了出来，而后便是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师尊住手，听我一言。”被慕容烟扶起来的林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句话。
清虚子愣了愣，收起了全身的气势，陆擎苍也是一愣，便也住手了。二人若是在此地打了起来，只怕整个大殿中没人拦得住。
“陆长老，您要处死晚辈，可是晚辈犯下了什么叛变宗门、大逆不道的事情了？”靠在殿中一根柱子上的林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细弱游丝，却仍然挣扎着站了起来，那颤颤巍巍的姿势活像是个小老头。
大殿中的众人尽皆愣了一会，旋即脸色各异地看了眼林然。
“这货是装的还是被打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不愣头青吗？”清虚子在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为了这样一个弟子与陆擎苍翻脸值不值了。
慕容烟脑子里明显有些发懵，“这小子平时不像是这么傻的人，怎么今天成这样了？不对！他肯定还有后手。”她不相信这样一个天赋卓绝的人会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瓜。
陆擎苍听到这句话，脸色显得很是阴沉，陆长老认为这小子肯定是在故意耍我！他绝对是装的。
“小子，残害同门难道不是大逆不道？堕入邪道岂非背叛宗门？”陆擎苍沉声问道，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
“啊！晚辈什么时候残害同门了？又什么时候堕入邪道了？请前辈陆长老明察秋毫啊！”林然的脸上也写满认真。
“你???你???”陆擎苍气的指向林然的手指都在发抖，“小小外门弟子，还敢狡赖，不要以为你是宗主的记名弟子就可以藐视门规。我告诉你，今天，本长老不将你绳之以法，我这刑殿执法副使就让给你当！”
“且慢！陆长老，我倒是要问您老一句。门规中哪一条说我若残害同门，就要被执法副使当场格杀了？”林然一只手扶着柱子，一只手指向了陆擎苍的鼻子问道。
“放肆！老夫是执法副使，你竟敢这样跟老夫说话？老夫司掌刑法，执掌刑殿，自然可以处死你一个小小还未筑基的外门弟子。”
“哦，门规中哪一条又规定了执法副使执掌刑殿了？”林然又严肃地问了一句。
“本门执法使长老外出游历未归，自然是执法副使代为执掌刑殿。”
“哼，南清门门规第十八条第三款，执法使执掌刑殿，监察各峰，黜陟臧否，议罪论处。敢问陆长老，晚辈的罪，你议过吗？你问过晚辈吗？”林然语气骤然森然，喝问道。“不经议断，动辄格杀。这就是你刑殿执法副使的威风吗？”
“哼！事实清楚明晰，何必多此一举？”陆擎苍眼睛一瞪，高声说道。
“哦——”林然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原来是长老您指使孙子陆飞云前来挑衅晚辈，以引诱晚辈出手犯错，然后再对晚辈进行打杀，弄出一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你！”陆擎苍脸色通红，一向蛮横跋扈的他，此时却硬是无话可说。这混小子简直太混蛋了！竟然攀扯到了老夫的身上，这才是百口莫辩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老匹夫像是疯了一样，上来就对林然出手。这分明是要毁灭人证啊！仔细想想，事情还真是这么回事。老匹夫先派孙子陆飞云去挑衅林然，而后引诱加逼迫，让林然出手犯错，再然后以刑殿执法副使身份堂而皇之地插手此事，召了林然来凌云峰，在林然前来的时候便出手杀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做的滴水不漏啊！”殿中众人看向陆擎苍的眼神皆是有些不善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瞬间就脑补了好多东西。“如果说之前是慑于陆擎苍刑殿执法副使和宗门前辈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其他各峰峰主不好直接为林然强出头，因为陆擎苍比六大峰主更早两百多年就待在南清门，实力也是不弱于他们几个。但是现在陆擎苍作为执法副使竟然如此算计一个弟子，这背后的意图可就太明显了。那是针对宗主的一个阴谋！试想一下，若是宗主的弟子犯下残害同门的罪责，不管是否被绳之以法，对宗主权威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而一个权威受损的宗主是不适合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的。这老匹夫难道是想要再进一步当宗主吗？”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这么想，但是唯有一个人却不这么想，那就是清虚子。
清虚子知道，陆擎苍是不敢也不会这样针对自己的。在清虚子眼里，陆擎苍不是这样的人。在刑殿之中，陆擎苍有着“铁面”之称，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就像之前他针对林然，只是因为林然的做法和手段确实是涉嫌残害同门，陆擎苍最看不惯的就是残害同门、堕入邪道这两样事情。
“陆长老，难道事实还不够清楚明晰吗？”林然笑了笑，继续说道，“按照门规第二十条第二款，若执法使滥用职权、戕害无辜，宗主可依照门规罢黜之。陆长老，你说是不是啊？”
“老夫有错，愿受宗门处置。即刻辞去执法副使之职，前往剑冢受罚。”似是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漫长沉默，陆擎苍淡然地开口说道。
林然惊愕地看了一眼陆擎苍，他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自己的说辞虽然看起来逻辑严密，却还是有些漏洞的。就算是反驳不了，陆擎苍也完全可以死皮赖脸地不承认，因为林然没有证据，全都是一面之词。但是，他没有。这让林然对于陆老头的为人高看了一分。他为什么就这么妥协了？这是林然此时唯一的想法。因为，林然知道，背后的人绝对不是这个老头。
“来人，把他押下去。”清虚子下令了，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两个侍卫的夹持下，灰袍老者完全没有反抗，象征着刑罚权力的鸠头拐杖也被收了起来。
清虚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擎苍，眼中充满复杂的神色。陆擎苍为了南清门，勤勤恳恳四百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今已是结丹中期的他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是不可能去争自己的宗主之位的。固然有错，可也不至于此。看他的神色坦然，却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唉！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剑冢之中，有老祖照应，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小子，我败了。老夫说话算话，执法副使的位置，你来坐吧。”就在陆擎苍将要被押出大殿的时候，他说了句话。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然后，便大笑地转身离去了。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大笑声渐渐远去。
林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说败了。他是败在了人心上。一个被大部分人认为觊觎宗主位置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宗主眼皮子底下好好地活着。就算宗主不对付他，他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有的是人对付他。
殿中的众人都是有些无语，这老头还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临走前还要为难一下他们。因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执法使不在，由执法副使暂代，而执法副使空缺，须由前任副使推荐下任副使担任。
当清虚子苦笑地将这“潜规则”告诉林然时，林然瞬间感觉，这老头是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啊！唉！砸自己脚上了。
清虚子环视了一下众人，看众人的反应。
岳成庭在盯着身边的一盏油灯，像是入定了。
吴其凡仰着头看着殿顶，像是要把砖瓦和横梁数清楚。
慕容烟在盯着林然看，一脸沉思的样子。
季雨伦扇着折扇，一脸惬意享受。
夏侯明揪着胡子，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
“这一个个都是不顶用的家伙。”清虚子暗骂一声，却不好发作。众人是在避嫌呐！
“本宗宣布，自今日起，林然暂代执法副使一职。”清虚子沉吟了一会，还是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在自己徒儿手里，也相当于在自己手里。这次能够在刑殿打入一个楔子，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师傅，我???”林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清虚子一眼瞪回来了。
“好了，都散了吧，各位师弟还是先回各峰吧，师兄就不留你们了。”清虚子刚一开口，方才还一个个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五大峰主，此时却一个个跑得比灵兔兽逃的还快。
季雨伦在临走前，暗暗地给林然竖起了大拇指。
慕容烟还传音问林然：“你是怎么识破陆长老的阴谋的？”
岳成庭深深地看了一眼，带着满满的赞赏和些许后悔，可惜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却不是自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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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也想站起来告辞，却被清虚子拦住了：“林然，今晚天色已晚，你就留在凌云峰吧。另外迎客阁山谷你也不用待了，明天去刑天峰吧。”
“是。”
“对了，为师想问你一句，你从哪里记得这门规，还如此清楚？”
“弟子的表姐兰青青是毓秀峰座下弟子，她曾经给过我一个玉简，其中就有南清门的门规，弟子过目不忘便记下了。”林然不敢撒谎。
“哦，原来如此。”
沉默了好一会后，清虚子再度说道：“你明日将这一枚续骨丹给奇三送去，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否则定惩不饶！”
“是！”林然接过飘来的玉瓶，心中一凛，师傅终究是明白人啊！他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小九九。那么他也应该知道背后的人绝不是陆擎苍吧。唉！原本是一件小事，却逼走了一位刑殿长老，捧高了自己。人生啊！就是这么奇妙！
“想什么呐？还不滚出去。”清虚子笑骂道。
“是，是。”林然连滚带爬地走出了大殿。因为，他的伤还没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