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姑娘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她站在山崖，本来娇好的面容此时染上了几分小家子气的样子，更是惹人怜惜。
“他走哪条路？”
身后，正和乞丐有一句没一句窃窃私语的着的岩峰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将头从乞丐身上扭转过来表情极不情愿的说道:“走水路。”
芊芊的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替他想的真周到。”
岩峰汗颜，沉默不语，一旁的乞丐看着眼前的情景只暗自懊恼自己找什么徒弟不好，偏偏找了个这样的徒弟。
“师父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赶他下山？”
“怎么可能，我不是派了你们三个人去拦住他了吗？”
芊芊转身，面带嘲弄地看着乞丐继续问道:“最想杀他的人被你关键时刻叫回山上了，最欢迎他的人被你派去把他打下山，最会打架的人被你派去说服他，你还真好意思说派我们去？”
岩峰站在乞丐边上，看着师父在小师妹的质问下哑口无言，既觉得好笑又暗自同情自己的师父，伸出手拍了拍乞丐的肩头安慰道:“感觉怎么样？”
乞丐苦笑一声回答:“与君共勉……”
……
此时山林里，樊洛还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遇到什么东西。
自从那名叫做岩峰的人告诉他走水路之后，他就随便找了一根芦苇含在嘴里跳进那条小溪，潜在水下逆流而上。
天上的乌云也还在，铁雨依旧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来自天上雨水中的铁屑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水里，然而因为逆水的缘故，樊洛可以毫无顾忌的在混有铁屑的水里游动，就算偶尔有铁屑粘在了身上也会随着溪水被冲到身后。
他很感谢岩峰，可他心里对于这座山以及这座山上生活的人的戒备不减反增。
在岩峰睡着之后他曾经出于好奇去试着挪动岩峰带来的那个铜炉，然而在岩峰的手里随便拖动的铜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它动上一动。
那确实是妖怪，这一点应该没错。
可是更加匪疑所思的是这只自称为自己将来的师兄的妖怪不但像上一个一样放了自己，更是告诉自己上山的方法。
樊洛觉得，在那座山上，一定有什么别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所以他不能不去，哪怕这条河流的尽头只是一个不够塞进一条手臂的洞口。
他不好奇。更不懊恼。
大雾，铁雨，还有两个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妖怪，他在昆仑山上所见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所以哪怕这条河流的尽头是再怎么不可能的东西他也已经可以欣然接受了。
他在等，虽然不知道到了夜晚那些妖怪还找不找得到他，可是哪怕是为了等天上的铁雨停下来，他也必须忍耐着在水里泡上几个小时才可以出去。
……
天终于黑了，樊洛从水里摘了些水草塞进嘴里让那些带着腥味的汁液蔓延泛滥在自己的嘴里，然后他伸手，在水里摸索了半天抓着两条鱼爬上了岸。
不能生火那就不生火。
因为要下水的缘故，他的行李早就被丢弃在岩峰睡觉的地方，此时强忍着心里阵阵传来呕吐的欲望将去鳞去脏的鱼塞进嘴里，然后舀一捧清凉的溪水咽下肚子里。
好不容易吃完一条鱼后，樊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寻找另一条之前被扔进水洼里的鱼。
然后他看着鱼，微微的叹气。
鱼啊鱼啊你说你多好啊，虽然腥味没有办法去掉可毕竟是那条溪水里长起来的，味道也不错何苦在我杀你之前就自杀呢？
感慨默哀完后，樊洛从第一条鱼身上又拽下一片鱼肉皱着眉头塞进嘴里，伸手从水洼里的鱼身上拔出了那把剑。
头顶树上最大的一支树干上有一名靠在树上的人出声问道:“我听师弟师妹说你很喜欢用匕首。所以给你准备了一把剑，不知道你用着还习不习惯？”
樊洛笑了笑回答说道:“不太习惯，有别的吗？长枪什么的？”
“这个，没有？”
樊洛继续问道:“那削尖的竹子总有吧？”
树上那人没有回答，樊洛在夜色里隐约看到对方伸出一只手，向着某个方向勾了几勾，然后他听到一阵风声传来。
他退步。
几根竹子从夜色里飞来，几乎是在樊洛退步的同一时间插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樊洛伸手，距离刚刚够拿到离他最近的一棵竹子。
就在他手紧紧握住竹子的那一瞬间，树上那人的身影就消失。
樊洛低头，弓身，竹子被削尖的一端被他甩向身后，堪堪抵挡住一把剑。
樊洛从没妄想过可以毫发无伤地上山，只是他从没料想到第一次的交锋就会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他感受着背上那道剑伤，开始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衣服，然后简单的包扎起来。
在他包扎的整个过程中，那名拿剑的人没有其它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樊洛而已。
“其实刚才的如果是枪的话，我想我还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从小刘公公就教我用枪，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唯一的作用就是耍花枪，可学了总不能白学。”。
樊洛说完话，抬头却没有转身问道:“你是人是妖？”
“有什么区别吗？”
“你如果是妖，那么我现在就放弃上山，你如果是人，那么我就和你打，然后要么杀了你上山，要么被你杀了……”
那名男子冷冷笑了一声回答道:“我是妖，可是如果你要和我打，那么我就是人。”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问法与一个很奇妙的答法。
樊洛可以说是极其明显的用了激将，然而对方却也极其配合地说出了樊洛想要的答案。
他想哭，又想笑，因为那人答应自己在战斗中放弃妖术，可既然对方如此不假思索的答应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哪怕只单纯以战斗的力量或者是技巧，他也有足够的信心……
樊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在黑暗中听到对方或许是刻意而为浓重的呼吸声，起步，奔跑，右手挥起，劈下。
竹子毫无悬念地被对方手里的剑拦在空中。
那男子冷笑一声，然而在樊洛的脸上，他也同样看到了笑容。
樊洛的左手依旧没有放开竹子，反而顺着竹子靠近了男子的身边，他右手举起，那里是另一杆竹子。
抵在男子胸前。
能同时双手使用的不止有匕首，如果力量足够，技巧足够高超的话，就算是长枪也一样可以。
樊洛以前曾经尝试过，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技巧只是缺乏力量，然而竹子又怎能和精钢制作的长枪相比。
樊家霸王枪，双枪流。
樊洛靠在男子的肩头，轻轻说道:“多谢了……”
然后精疲力尽，昏昏沉沉睡着。
男子感受着胸前竹子上传来的那阵绵软无力的力度，想着刚才樊洛所说的那个威风凛凛的霸王枪的名字，不由笑出了声。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师妹请你生，师弟请你死，我来不过是为了请你上山，出于好奇才来试试你而已。”
男子看着云雾之上的昆仑山顶，背起樊洛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