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破败的院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生火用的木头和柴草,低矮的院墙,有一处已经塌陷,院子里没有人,估计是天冷了,都在屋里,一截取暖用的炉筒子从窗户的玻璃上伸出来,冒出浓浓的烟,她被呛的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看着这幅荒凉的景象,内心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是那种只有在她妈妈生病时候才有的感觉,之后的这些年里,她再也没有过了。
现在,它又出现了,她知道这是什么,她恨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总要一直冰冷下去,才能对得起她死去的妈妈,才能对得起这对奸夫***从小她就是怀着仇恨长大的,可是最近,她发现,这种长期以来伴她生长的仇恨,竟然在逐渐淡化,这种感觉让她不安,她怎么可以没有仇恨还能够活的那么好呢?
为什么?是因为心中有了爱吗?那爱,遥不可及,居然也能化解仇恨吗?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她的咳嗽声,打开屋门,露出苍老的脸,对她奇怪的看着,她这样穿戴干净漂亮的女孩,出现在这样破旧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你找谁?”声音有点沙哑。
她看着他,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竟然有种惶如隔世一般的遥远,虽然之前,站在对面的楼顶,她不止一次的观察过他,可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还能看见他,并且能够这样近距离的对话,她身上还留着他的血,他却已经不认识她了,物是人非的悲凉,让她楞了几秒钟。
“大爷您好,我是扶贫帮扶政策的老师,天冷了,我买了些东西,来看看您。”她晃晃手里的两只大袋子微笑着说。
他从屋里走出来,对她和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又看,才露出笑容说:“还有这样的好政策?快请屋里来。”他显然对她没有认出来,一路把她热情的让到屋里去。
刚从外面太阳底下进来,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又加上,炉子里不知道烧的什么东西,一股呛人的味道,让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朝这间屋里打量着,这是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两个橱子,衣橱和饭厨,再就是一张用木板自制的吃饭的桌子,和几把椅子,非常的简陋。
“快请坐。”他热情的搬来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谢谢大爷。”她放下东西,坐下来,眼睛朝床上看去。
被窝里躺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张脸,准确的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张脸上似乎覆盖一层像面膜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油腻腻的,看起来,很恶心,那双眼睛从她一进来,就发现她了,一动不动看着她,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什么,只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身体看起来好像不能动的样子。前几天不还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吗?她心里疑惑着。
“这是你家大妈吗?”她试探的问。
“啊?是。请喝水。”他点点头,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大爷。”她接过水来,并没有喝,又继续问:“大妈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什么大病,就快好了。姑娘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啊?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啊?”
“噢,是这样的,大爷,我是第三小学附属幼儿园的老师,有个帮扶的名额,不知道怎么就给您了,具体是怎么给您的,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是您的帮扶对象,以后咱们就会常联系了,眼看一天比一天冷了,我就按照登记的地址,找到您这里来了。”
从前他在自己的岗位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结对帮扶的政策,所以,听完她的解释,就相信了,没有再深究下去。
“噢,那就谢谢你了,姑娘。”
“不用谢,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的。”她眼睛总也离不开床上的那双眼睛,她今天的一切,全部拜她所赐,而她今天的一切也全都因她而起,这都是因果报应,她能够承认是自己做错了吗?不能。
“姑娘,你喝水啊!”他提醒她。
“好。”她轻轻的喝了一口水,又问:“大妈得的什么病啊?不能下床吗?”
“生了一些疮,不敢见风,只好躺在床上。”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医院有认识的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她关心的问。
“不用,不用,快好了,再过个三五天就能下地走动了。”他连忙摇头说。
“大爷,您有孩子吗?他们来看你们吗?”她微笑着盯着他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