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的话无时不在敲打着我的耳膜。或许他是说者无心,也有可能是敲山震虎。但到底是谁动了我的办公电脑呢?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我百思不得半点头绪,还是决定先打开电脑,看看最近访问网络的记录。
刚开机,电脑便开始出现异常情况——屏幕上总是跳出点击提示。怎么回事?屡次关掉窗口,提示屡次跳出,好像一个顽固的木马病毒,任你怎么追杀,也誓不低头的样子。无奈,我只好点击提示。
色情网站。果然同罗宾所讲的一样。
我的电脑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网站,而且这么顽固地抢先提示。我不禁有些纳闷。调出浏览记录,最近半个月的历史记录显示,除了我经常上的心理专家网之外,其他全是成人网站。
到底是谁动了我的电脑?怎么是这样的素质?要看黄色网站你回家看呀,为什么要用我的电脑呢?我真有些后悔,自己的电脑没有设置访问密码,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地打开,趁我不在的时候,用我的电脑访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网站。
坐在电脑前,面对仍不断跳出的提示,我第一次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并且我也相信问办公室的这些女人们,她们也不会知道,相信哪一个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周围都是女性的情况下,浏览这些淫秽的网站。这个人一定是在别人都不在的时候,才打开我的电脑的。既然她们都不在,问也是白问。
有句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遇到这样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门户”防得不够严,以让人有机可乘。
按照丁炯逸在电话中告知的方法,我从网上下了个查杀木马的软件,装上去,对整台电脑查杀了一下病毒,这一查,果然出现了不少。把木马病毒全部杀光,又装了一个防火墙及杀毒软件,对电脑实行三重防护,彻底把病毒清除。末了,又设置了密码,用的是一连串复杂的字符,如果不是黑客高手,相信即便他把我的电脑盗去,也无法进入我的系统。
一切处理完毕,我感觉还是有必要向韦煜恒说一声。这件事,我要主动坦白,如果等到韦煜恒问下来,我才解释,那问题就会变得很严重了。
对于我反映的问题,韦煜恒的反应让我很感意外。一切仿佛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接着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他好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看来,他是耐不住,要动手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做了一个决定,对我说,“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向上面反映这个问题的。你处理的方法也较妥善。只是,最近你一定要小心,万不可有任何的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要不然,我们单位可就真的全完了。”
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我不禁有些讶然了。
“好了,你也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现在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搞好EAP的项目上面去,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我绝对不会让优秀的人才再从我们治疗所被迫离开。”韦煜恒心情沉重地说。
我想起了贾颛弘,那个因“强奸”女患者被治疗所开除最近又出版了一本长篇心理小说的青年,在他的那本《心理探秘》中,他把那次“强奸事件”看得比较透彻,也把当时他离开时的矛盾刻画得淋漓尽致。“政治漩涡”?这个词此刻在我的眼前跳动着,我似乎感受到了贾颛弘当时的心情。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喉咙蠕动了几下,感觉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沙哑、无力:“韦部长,您也保重,那我就先去忙了。”
韦煜恒挥了挥手,没说什么。
毋庸置疑,这个人一定是一位心理学高手,他深谙精神伤害的力量,比任何一种暴力行为都有效,都更加直接与猛烈。暴力伤害可以让柔情蜜语或者别的方面给治愈,而精神伤害却永远都没有办法使其愈合。
我感到自己就像当时的贾颛弘,正被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吞噬,直至消亡……
这是不是太耸人听闻?
瞎想。我马上否定自己。我绝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我相信自己,相信真理,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而所谓的政治漩涡,也极有可能只是出于长篇小说的需要,作者虚构的一个场景。
到了笛卡的办公室,却没有找到他。问周若暄他去了哪里,周若暄依然是用能冻死人的语气告诉我:“他刚刚出去,走得急急忙忙的,他是领导,我能管得到他去哪里?”
再问欧阳振国去了哪里,也是一样的答案,他们是一起外出的。
这就有些怪了。这些日子欧阳振国一直与我在一起,忙碌着高峰论坛的事情,如果他有事情外出,也应该会告诉我一声啊,难道有什么紧急任务?
欧阳振国所负责的培训中心与我的项目有诸多的关联之处,企业EAP高峰论坛的开展,对他的培训中心也将带来很大的益处。所以,对于论坛的工作,他也较为积极与热心,每次我外出去洽谈相关的事宜,也总是他当司机,开着单位的车带我驰骋于西江的各个角落。现在他同笛卡一起外出,可能是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处理吧,不然的话,他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就急忙地走的。
我猜得没错,他们那么急着出去,是为了要见一个人。在我下班回租房的路上,我接到了笛卡的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到你租房接你,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回到租房,单位的车已经停在楼下面了。笛卡破天荒地没有坐在前面,他伸手将车门打开,冲我喊道:“赶紧上来,我们找地方吃饭去。”
我上了车,车内还有一个人,我不认得,但他很年轻,一笑起来,就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这位你还不认识吧?”笛卡替我们介绍,“你们二人也可以说是惺惺相惜了,就好像是《天龙八部》里的‘北乔峰,南慕容’那样,早就知道对方,却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天,这个机会就由我来给你们创造。”
见笛卡如此说,我知道这位青年最起码与笛卡应该是非常的熟络,遂大方地伸出手道:“我是龙昭宇,很高兴认识你。”
他也伸出手,道:“我是贾颛弘。”
“是你!”握手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了许多。在我们的人生中,尤其是网络社会生活的影响,每一个人总有那么几位自己想认识的人。但非常有趣的是,我们往往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对方,甚至可以用“非常熟络”这个词来形容,但见面的时候,却总会因为没有相互介绍而一次次地错失在现实中相识的机会。如果非常幸运,在别人的安排下你们相互见面并且还相互介绍,知道了对方就是自己想认识的人中的一位,你的心情或许就会同我现在一样,只有通过加大握手的力度或者拥抱才能表达了。
双方握了手,也算是正式地相识了,正如笛卡所说的惺惺相惜一样,我们仍舍不得松开对方的手。“你的《心理探秘》我用去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把它读完,确实是一本很不错的书,既直面社会现实,又把你在心理学上探究的意义加以显现,是一本具有非常意义的著作。”我说。
“你最近在《心理周刊》上发表的论文,对许多企业来讲,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啊。在你的这篇论文的指引下,企业就会从关爱劳务工的薪酬问题上有意识地向关爱劳务工的身心上过渡,而这种方法,也正是企业能够保持着人员不会有大幅度流失的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别的不说,就现在我所服务的那家工厂,就正在向这个健康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一切,当然也是因为你所发表的那篇论文。”
“哈哈,我说你们两个是惺惺相惜,不错吧?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乌龟看王八,对上眼了!”笛卡在一旁爽朗地笑道。
“得了吧,你!”我们两人同时说道。对于笛卡,我们当然是像好朋友那样,只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很多时候即便是开玩笑,也会适可而止。从贾颛弘与我一致的语气中,我相信他同笛卡也是非常要好的关系。
晚饭依然是在江边的大排档,刚坐下,贾颛弘就吆喝着让老板娘送上来茶水与啤酒,不用说,他也是这儿的老主顾了。
待酒上来,欧阳为每个人倒好酒,笛卡意味深长地说:“颛弘与昭宇都是比较优秀的人才,我一直想着,如果你们两个能够做我的左膀右臂,那么治疗所的发展也绝不在话下了。只是,我很痛心,对于优秀的人才,总有人难受,看不顺眼,想尽一切办法把他赶走。当时颛弘走,我十分难受,这次又有人要动昭宇,我就告诉自己,哪怕丢失了这份工作,也绝不能再让优秀的人才从我们这里委屈地离开。”
至此,我明白了,贾颛弘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应该是韦煜恒的安排。他要把原来的事情弄明白,好与一些人一起算总账。只是,对于贾颛弘来讲,他现在的工作与生活已经很不错,比较稳定,虽说不会有大的起伏,但对于一个痴心于心理学研究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在他的《心理探秘》中,他曾写道,当时他选择离开,并且心甘情愿地顶起“强奸”的罪名,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些事件背后的漩涡。而现在他已经完全地置身于事外了,又为何要再把他拉扯进来?
我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笛卡,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疑惑,依旧动情地说着失去贾颛弘的痛就好像被人血淋淋地斩下臂膀一样。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贾颛弘已经同我连着干下了三杯,并且同笛卡也喝了两杯下去。看来,他的酒量也很不错。
欧阳振国在一旁不时地插嘴,道:“韦部长也下定决心,借此改制的良机,把所有不合理的存在全部一次性清除,你们放心好了。”欧阳的话我不是很明白,存在是否合理,现在贾颛弘都已经是置身事外的人了,我不知道这中间与他还有什么关联。
倒是他们好像有某种约定一样,贾颛弘道:“我肯定相信,再说了,笛所长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在治疗所,除去笛所长,再没有哪一个能够令我佩服了。现在,既然这样开口了,我也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难道把贾颛弘请出来,是因为他还掌握着某种证据?但既然笛卡不开口向我谈起此事,那就说明这件事他还不愿让我知道,我最好还是装聋作哑。
我端起酒杯,自己喝起来,不再理会他们说着的暗语。笛卡是个聪明人,看我自己喝起酒来,便很识趣地将话题转移:“昭宇,你们的论坛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看来,欧阳振国已经把论坛的相关事情都同笛卡讲了,他这才直接询问。
我把罗宾要求邀请西江的心理专家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贾颛弘道:“昭宇,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项目的宣传的确应该有如此大手笔。罗宾说得也不错,在西江,你不能够忽略本地的力量。西江还是有些人才的,你都应该考虑进去。不过,也有一些害群之马,经常打着专家的头衔,到处招摇撞骗,你最好能够分辨得出这些人,千万不要让他们在你的论坛上出现。”
“这的确是个难题。”我边把酒加上,边说道,“在西江,我来的时间还短,对这些人平时接触得就较少,要把他们分辨出来,谈何容易啊。不如这样,我知道颛弘兄是西江本地人氏,对本地的人与事了解得更是十分清楚详尽,不如兄弟给列个名单,到时候我对照名单,一一否决,不是更省事些?”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贾颛弘想了一下,还是接过欧阳振国递过去的纸和笔,一会儿工夫,十几个人的名单就出现在纸上了。把名单递给我的时候,他还说道,“作为主办方,一些人可能避免不了要出现在论坛上,但你也应该有意识地避免他参与论坛,至于具体是谁,我相信龙兄弟心里也较为明白。”
“是的。这些我的确也考虑到了。”
“那好,我就预祝你论坛取得圆满成功。”贾颛弘颇为豪气地举起酒杯。
“谢谢,也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