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鼠坏一锅汤，这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局面。
然而，刚刚拿到会议记录，我还是找到了笛卡，同他讲道：“笛所长，韦部长的决议我也看了，我也知道韦部长很为大局着想，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啊。”
“为什么不安？”
“在网络上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叫做党也党不住，团也团不拢，说的就是一些正在改制中的企业所面临的局面。我害怕我们这里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一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硬是逆决策而上，组织涣散不说，恐怕会引起不好的影响。”
“你是指罗宾？”
“有这个可能。您也比较了解他。长期以来，他一直都是倚老卖老，在单位里把自己当成太上皇，现在他又是副所长，韦部长也要给他三分面子，我怕的就是他蹬鼻子上脸，硬要逆决策而上，到时候韦部长却又不好处理。”
见我这样说，笛卡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也不无可能。我私下里再向韦部长汇报一下。只是，在论坛这个问题上，你坚决不要让步，要坚守自己的阵地。这样，罗宾他再大胆，也不会大胆到乱来的地步。”
“乱来他倒不能乱来到哪里去，到时候，我甚至连会场都可以让他进不去。”我呵呵地笑了，说道。我绝不是说大话。顺风酒店在西江是唯一的四星级酒店，但有时为了保护某些来视察的上级领导的安全，保卫工作一直做得都相当不错。在论坛期间，只要我们要求酒店的保安严格按照邀请函放人进入会场，那罗宾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他也进不去。
“这样我就放心了。”笛卡抽出他的“好日子”香烟，点上，道，“今天的会议，韦部长讲得也很明白了，领导的决策仅限于对项目拓展有利的方面。罗宾虽是副所长，但只要他的行为对你的项目没有一点益处，甚至阻碍项目的发展，你都可以拒绝他的指示。韦部长让丁莉把会议记录也分发给你一份，就是要你领悟到他的用心。”
“好，我明白了。”沉思了一下，我又开口说道，“对于贾颛弘，您应该也比较了解，他上次问到我方秋淇的问题，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支吾了过去。”
“爱情这东西害人匪浅。有时候被一个人整得死去活来的，但却又总忘不了这个人。颛弘与方秋淇之间的事情是一言难尽呢！”
“这样说来，颛弘当时真是喜欢上了方秋淇？”
“不仅仅是当时，按你刚才说的话来看，即便是现在，恐怕他也在喜欢着她。只是，方秋淇这个女孩啊，也太让人担忧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方秋淇改变，他们还是有可能走到一起的？”
“爱情这东西难说。”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问我道，“你不会是在打方秋淇的主意吧？我可告诉你，这个女孩，你还是少惹她为好。”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的厉害我可是领教过了，我可不想招惹她。”
“那样最好。”笛卡总结道，“女人分为很多种，有的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这种女人只适合欣赏；有的是既可观又可玩，这种女人可以当‘课外书’，也可用于‘家庭作业’；方秋淇是属于比较特殊的那一种，观之不得又碰之不得，一旦惹上，她准会将你弄得身败名裂才肯罢休。”
笛卡一锤定音，将方秋淇从一个女神经病升级为恶毒的女人。
我没有反驳他。按照我对方秋淇的了解，她也曾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但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被咬的仅仅是你身边的人，你也总是会心有余悸。这是比较常见的心理现象，也是人之常情，我没必要为此大惊小怪。
只是，令我很意外的是，晚上，方秋淇却打来了电话。上次我送她坐上公交车时，她要我的手机号，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了。没想到近一个月了，她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是方秋淇。”在电话中她主动地自报家门，这令我有些不习惯。
“我想见你。”她的声音很低沉，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天马行空。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想起她的“投诉信”以及笛卡的劝告，我在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离她远些、再远些。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当面跟你说。”她在电话里加重了语气。
“恐怕会让你失望了。我这段时间都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听着，我只说一次，明天我会去市内办事，晚上六点钟在东湖广场旁的名典咖啡馆，我等你，你要是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那随你便了。”我用无所谓的语气把电话挂断。
第二天一上班，我便直接走进了罗宾的办公室。一个月快过去了，这次论坛只差专家名单没有落实了，前期的宣传无法进行，后续的项目将更难拓展。周海打来电话询问了两次，问专家的名单什么时候能够确定下来，他还告诉我，这件事他们老板傅东升也将特意从美国飞回来，到时候参与论坛。傅东升参与论坛，是否意味着副市长王继军也将会出席？这不得而知，周海在电话中也只是说极有可能。如此一来，本次论坛的规格将更上一个档次，我更要抓好每一个细节的落实问题了。
风风火火地闯进罗宾的办公室，他倒是不慌不忙的，先让我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又泡好了一杯上等的龙井，才捧着茶杯在我面前的沙发上缓缓地坐下。
“龙昭宇，你先谈谈论坛的进展情况吧。”罗宾开始向我下达指令，用官派十足的语气说。
你的架子也太大了些吧？我在心里不禁有些恼火，论坛只是让你参与三个专家的名单拟定，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领导了？但事实是，他确实是领导，我只好把怒火消灭在心头，也用官腔向他如实地汇报：
“好的。自从罗副所长亲自坐镇治疗所调度项目指挥以后，每一个新分配的项目每天都有新进展，在培训部、咨询部及刊物编辑部负责人的通力协作下，我所负责的企业EAP服务项目的推广活动暨首届全国企业EAP高峰论坛将于下个月5号进行。这次论坛已通过中国心理学会备案，论坛将采用权威专家学者与企业高层对话的形式，让企业负责人了解心理服务在企业管理中的运用，明白人才资源才是企业发展的首要动力。通过论坛及推广，我们要向企业展示我们服务的项目与内容，具体可包括为企业员工提供完善的员工福利保障，以增强人才的满意度和归属感；处理那些会对工作业绩产生影响的工作、问题及挑战；提升员工间的合作关系；吸引及留住员工；减少员工抱怨——”
我还未说完，罗宾就打断我的话，问：“龙昭宇，挑主要的说，目前的难点是什么？主要问题是什么？”
“难点就是活动的经费。根据预算，这次高峰论坛的活动开支将会达二十万元以上，不过还好，我碰到了一位热心人士，他对我的这个项目比较支持，帮助解决了这一难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专家邀请这一块，国内权威的心理专家与学者我都已经联络到了，包括费用，只是，西江还差两三位没有确定。”
“我们单位还从来没有组织过这么大规模的活动，到时候，你一定要注意好现场，万不可出现什么差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单位的整体大局着想，这一点辛苦你了。我代表单位向你表示感谢。至于本地的专家，经过我与韦部长的再三商量，本来可以多邀请几位，但也考虑到经费的问题，最终只确定了三位。这三人我都比较了解，之前在我们治疗所刚成立的时候，也对我们治疗所有过不小的帮助。这是名单，上面我也都已经写上联系方式了，你就直接去联系吧。”罗宾说着，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我。
我看了一下，这三人仍然是贾颛弘“黑名单”中的人物。昨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些工作，对贾颛弘所列出的人物一一作了了解。这三个人物，只有一人能够称得上是专家，但他所涉猎的范围是儿童心理，与本次活动的主题一点都不搭边。至于另外的两位，则是名副其实的“招摇撞骗”、“专门作假”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够出席这种高峰论坛的。
然而，正当我准备开口说出反对意见的时候，罗宾又用他官腔十足的话说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直接去邀请吧。市政府要求我们单位做改制试点，我们就应该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规定的任务。当然，这是一项艰苦的差事，人员不理解、阻挠工作的，各种事情都有可能出现，但我们作为单位的一分子，就应该与单位上下一心，打一场硬仗，把改制工作做好、做漂亮。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任何人都要坚决服从市政府的重大决策不动摇。谁不听从领导的安排与指令，谁就被摘帽子，坚决开除；谁故意恃才傲物寻衅滋事，我就影响他一辈子，在心理行业我摸爬滚打也大半辈子了，我说到做到。”
罗宾的一番慷慨陈词，好像全部都是针对我而说的，我不由得气上心头，冷笑一声，问道：“罗副所长，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批评，或者是处分都可以，您是领导，有领导与处罚权，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吧？再说了，是谁在搞小动作，不听从领导的决策了，我想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吧？”
罗宾把茶杯用力地往茶几上一蹾：“你放肆！你这是在跟领导说话吗？想教训我，你还没资格，在单位里，我是领导，你还不是。不要以为你搞了一次论坛就尾巴翘上天了！”罗宾蛮横地说道。
“罗副所长，我以企业EAP项目负责人的名义保留意见，并将向韦部长汇报。”我也毫不让步，据理力争道。
“龙昭宇，你随便！别忘了，我是治疗所的副所长！”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愤然站起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把他写的那张小纸条重又扔在了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