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祭台到到甬道口的这一段路,看似不太远的距离,却似用血肉筑成一般,也分不清是“皮奴”的血肉,还是“逃亡者”的血肉了。韩昌奇带着这一百多号龙蛇混杂的队伍冲到甬道口的时候,队伍里的人数一下子锐减到了七十多号人了,除了韩昌奇自己带来的人手中有武器能够还击以外,其他人等皆是两手空空,此时手无寸铁成了这支队伍的硬伤,有些刚刚脱困的人简直就是在用肉搏去宣泄内心的恐惧和愤怒,毕竟被压抑了太长时间了。那肉身难以被毁灭的“皮奴们”实在是太多,生命力实在太强了,也是造成战斗减员的主要原因。
韩昌奇焦头烂额地计算着时间和弹药的数量,每多耽误一秒,生命的保障就会少一分,谁知道还会有多少敌人冒出来。己方带来的弹药也快要告罄了,眼睛里的余光已然看见吴大头和小关把枪收到了背上,拔出大片刀开始肉搏了,出来这趟没带重武器的确是自己的失策,但是这也是为了急行军的需要,是没办法的事,否则来得再晚些,可能自己就只有给表兄收尸的份儿了。万幸的是,在付出三四十人的代价后,韩昌奇带着人成功地进入了甬道……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狭窄的甬道入口成了拒敌于外的坚实屏障。当队伍悉数进入甬道后,韩昌奇叫住了队伍,下达指令道:“文德彪,准备手榴弹,一旦接应到了‘大当家’,就炸掉甬道,只要炸毁这悬空的甬道,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其他的人给我听好了,节省点子弹,拿刀片招呼这群畜生,守住这里!他娘的!回家后我请大家大醉三天!”一剂“强心针”打上,这群粗鄙的军汉一阵兴奋,大声吆喝着壮着自己的胆气,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挑梁,仿佛生命已然不放在了眼里,韩昌奇一阵唏嘘,谁说粗鄙之人不可爱的?
甬道口处,轮班制似的两三人一组接过大刀抵御着“皮奴们”的疯狂进攻,那边喊砍喊杀的,这边韩昌奇偷着空背靠着画壁喘着气,心脏如擂鼓般的“咚咚”直跳,此时心中又想起刚才祭台上的情景,在场之人无一例外的都被光球击中过,这代表着什么?会有何后果?这不禁让韩昌奇暗自揣摩。下一秒又想到自己表兄不顾性命冲进去救人,救的又是什么人?随即又摇摇头,表兄这人有时做事不按常理,明明可以作枭雄,偏偏又喜欢意气用事,不过,如果不是他这样的性格,哪里会有这么多人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自己不正是看上他这点,才坚持着追随他的。
牛兴庚在一旁关切道:“长官,你没受什么伤吧?”韩昌奇恢复了清明,甩开了杂念,对着牛兴庚笑笑道:“好你个牛鼻子!多亏了你,我才能无恙地活到现在。”说着拍拍牛兴庚的肩膀,激得牛兴庚一颤,脸上痛苦地抽搐,韩昌奇才发现牛兴庚的身上从右肩始至胸口被剌了一大条血口,破烂的军服下,伤口皮肉向外翻着,血糊淋拉好不吓人。方才省得适才牛兴庚为了保护自己,一直游走于自己身边,替自己挨了一刀。以牛兴庚的身手,自保根本游刃有余,若不是为了自己,哪里会吃如此大亏。韩昌奇鼻子有些发酸,大声道:“关路!关路!死哪去了?给牛鼻子上点药,包扎一下!”关路应声急忙从人堆里钻出,给牛兴庚上了金创药,随便地做了下处理。牛兴庚“嘿嘿”笑道:“保护您是我的夙愿,这点小伤算得了啥!”韩昌奇心里一阵激荡,却说不出话来。
趁着这空档,韩昌奇叫人找来一个被黑袍人俘虏过的兵士了解情况,韩昌奇一见来人,发现自己认识,这不是老熟人“张疤子”吗?如今的“张疤子”早就一扫当年的“痞子德性”,虽然才刚刚摆脱了被俘的颓废样,但骨子里军人特有的“精气神”依然还在。韩昌奇问道:“张祖才,我来问你,这次你们随祝长官出来剿匪,怎么就弄到了这番田地?”张祖才战战噤噤地站直了身板,他是打心里对这连队里的“二当家的”充满敬畏的,原因就是韩昌奇不像祝鸿誓那么‘好说话’,祝鸿誓像个江湖中人,爱讲道义,说得难听点就是身上颇有些“匪气”,而韩昌奇治军较为严格,赏罚分明,爱讲规矩,丁是丁卯是卯,在他面前一旦犯错误那是要挨鞭子的,所以队伍里的兵士对韩昌奇大都是比较畏惧的。
张祖才在韩昌奇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好,面带愧色地说出了事件的经过,原来大约是在七八天前的正午时分,大部队就已经上得山来,围住了刘胡子的土匪窝。祝鸿誓叫刘胡子出来训话,要他缴械投降,接受收编。刘胡子也没料到祝鸿誓真会打上门来,待看见对方的架势,心里还是真的害怕了,好家伙,不同于自己所见过的那些兵匪,这队伍看着就不是自己能抗衡得了的,当时人就虚了。可自己又不甘于受制于人,不愿意被收编,当大头兵哪有当“草头王”这般逍遥自在啊,就想着先阳奉阴违地用缓兵之计先缓缓形势,待稳住对方后再作计较。所以刘胡子就隔着寨墙对祝鸿誓表面屈从,表现得极有诚意,又是送大洋又是送出猪羊犒劳兵爷什么的,并求着给一天时间安置一下,祝鸿誓掂量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对方已经让步了,逼得太狠狗急跳墙了反而不美,况且自己手里这一百多号人拿下这小小山寨易如反掌,量他刘胡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样,遂同意了他的请求,队伍后撤两里地,休整以待。而此时刘胡子却和手下众匪商量好了,待到天黑后施一招“金蝉脱壳”,脱出山寨,遁入大山,凭借山高林密的优势避其锋芒。
当天晚上,正当刘胡子打定主意“脚底抹油”想溜的时候,却不料寨子上空飘来一阵烟,吸入烟气的人纷纷栽倒,不省人事。刘胡子以为是祝鸿誓下的手,慌得就要跑路,结果自己也中了迷烟……
待到第二日天刚露白,有兵士来报告祝鸿誓说山寨有异常发现,祝鸿誓心中一惊,知道中计,懊悔自己原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阴沟里面翻了船,他恼羞成怒地带着队伍立即开拔,去了山寨。结果一到山寨,却发现人去楼空,祝鸿誓更是大怒不已,带着人沿着痕迹一路追赶,待追到“宝儿山”南面山坳里后却不见踪迹,祝鸿誓叫人搜山,就发现了山腹洞口,他一时脑热就追了进洞。
初始时,洞中的景象让他以为这是刘胡子“狡兔三窟”—为了避祸所挖掘的藏身之所,后来越来越奇异的地理环境使祝鸿誓心存犹疑,待进到那“人墙”里后,那条巨大的黑蛇袭击了他们,子弹打在蛇身上毫无伤害,为此几十名战士葬身蛇腹,就在祝鸿誓急喊撤退时,一群群“皮奴”出现了……
说来也是讽刺,若不是面具人需要大量活人用作“活祭”的话,祝鸿誓等人不是葬身蛇腹,就是死在“皮奴”手里了。接下来这几日,祝鸿誓等人被关押在监牢里面,看着一批批囚犯被拖出监牢,再无回转,才隐隐发觉这群黑袍人在用活人祭祀着什么神明,大概了解到是他们所供奉的神明这几日要复活什么之类的,所以平时隐居洞穴的这些人,会主动出山捕获活人。
祝鸿誓不禁暗叹倒霉,自己一定衰神附体了,在错误的时间来到错误的地点做了错误的事,若不是今日韩昌奇救得及时,祝鸿誓的命早就祭了“神明”了,这就是:韩昌奇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做对了事,两相比较,令人慨叹。
张祖才对韩昌奇说完后眼角睨向旁边人群,咬牙切齿地骂道:“韩副长官,就是这狗东西,说一套,做一套,这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畜生,害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说着,从一兵士手里借过一把钢刀,跨步走向那哆哆嗦嗦的人群,人群中众人一见张祖才那杀气腾腾的疤脸和手中闪亮的刀片,那模样如杀神一般,吓得众人纷纷向两旁闪躲。张祖才一把从人群中拎出一个人来,像拖死狗一样拖到韩昌奇面前,恨恨地骂道:“老子今天就剐了你,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说完手中钢刀高举,一刀就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