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当他的承诺是真的,可是他却轻而易举将她扔了。经历这么多事,她以为在他心中自己是有一定份量的,却是自做多情。
“吼……吼……”银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死灰色的指甲戳了戳段郁宁的肩膀,冷艳高贵的指了指远处。
段郁宁似懂非懂,银毛一直背对着火堆,声音焦躁不安。
“你怕火?”段郁宁猜测着问道,于是忙将楚胥羽搬到远离火堆的角落,“你是要救他的吧?对吧!”
见她一直唠叨个没完,脾气暴躁的银毛拎小鸡将她拎起来扔到火堆旁。手捏开楚胥羽的嘴巴,僵尸獠牙往下凑……
“你不能咬他。”段郁宁吓得魂飞魄散,忙扑过去推他。
银毛一衣袖挥了过来,将她打翻在地上。黑紫色的嘴唇堵在楚胥羽嘴巴上,满头的银毛铺盖在地上,似腊冬的雪霜,美艳夺目……
段郁宁被摔得肠子抽搐,她顾不得痉挛的身体,手脚并用爬起来对着银毛又踢又打,偏偏它俯在楚胥羽身上重得跟座山似的,不断吮吸着,任由她拳打脚踢。
僵尸吸血,并非这种姿势跟动作的,它……肯定有别的目的!
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光,段郁宁瞬间五雷轰顶。该死,这只王八蛋,竟然对男童有特殊的嗜好。
欲哭无泪的她肠子都毁青了,人有好色之徒,万万没有想到连僵尸也好这口,而且口味之重让人骇然听闻。楚胥羽是上帝的宠儿,俊美无铸的脸、温文尔雅的脸、如沐春风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倾倒众生。
银毛浑身僵硬如石,拳脚打过去非但没伤它分毫,反而让人“嗞嗞”生痛。情急之下,她一眼看到火堆旁的女魃泪,忙捡了起来拔出剑砍了过来……
如皮革开裂的声音响起,银毛背上被确出一道深可见森森白骨的口子,肤色冒出一股烧焦的臭味,焦黑一片。
“吼……”银发舞动,僵尸仰头啸吼一声,地动山摇。
段郁宁扔掉剑,紧紧捂住生痛的耳膜,痛得在地上打滚。僵尸的啸吼声,犹如几千上万把锋利的刀子捅进身体,撒心裂肺的痛楚让人生不如死。
破茅草屋摇摇欲坠,屋内飞沙走石,段郁宁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受伤的银毛仰头长啸,身体飞了起来,一把掐住段郁宁的脖子,将她扼在半空中,张口便要咬。
疾风迎面拂来,银毛身体被撞飞,撞裂墙面摔到屋外。黑色的斗篷袭来,段郁宁的身体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斗篷之下,金色的眼眸微睑,低头打量着段郁宁瘦削苍白的脸,半晌才悄然叹息。
银色身影自破石堆爬了出来,暴戾的它走进屋里,却如温顺的兔子低头站在斗篷身边,呓呓吖吖的说着话。斗篷影子将段郁宁轻轻放在火堆旁边,露出弯如钩的指甲,一滴鲜艳的血液冒了出来,指打银毛受伤焦黑的背部。
开裂的伤口奇迹般愈合,如初生婴儿般白皙稚嫩。浑身骨头发出咯咯响动声,银毛僵硬如石的肢体柔软了些,连带苍白僵硬的脸庞都染了丝血气,多了份真实。
银毛匍匐在地,臣服在斗篷身影脚下。
黑影消失在屋内,银毛将楚胥羽拎到火堆跟段郁宁并排而放,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火堆上烤,僵硬的嘴角微往上扬,两颗獠牙一览无余。
“吼……吼……”喉咙里出来毛骨悚然的笑声,银毛走出屋里在风雨中吸食天地灵气,直至天微亮才离去。
被唧唧喳喳的鸟鸣声吵醒,段郁宁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从烂破不断的屋顶透了进来,照在脸上甚是刺眼。用手挡住眼睛,半晌才想起什么,慌得一把坐了起来,见到楚胥羽睡在身旁,忙紧张伸手探出他的鼻间,直到温热的呼吸吐了出来,悬在嗓子眼中的心才算落了地。
不放心的她掰了楚胥羽脖子,干干净净的没有牙洞。心口涌出一股怒火,果然银毛是想非礼他,真是变态。
“楚公子。”段郁宁推了他几下,“快醒醒。”昨晚发生的事,绝不可以让他知道。
楚胥羽睁开沉重的眼皮,两只眼睛茫然而空洞,半晌才缓过神来,疲倦地问道:“我这是在哪?”
段郁宁将他扶了起来,“你在路上晕倒了,我将你背来这里。”
楚胥羽半晌才想起昨晚的事,露出丝苦涩的笑容,“想不到又是你救了我。”
见他无精打采的,段郁宁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事。”楚胥羽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梦里,他听到一夜咆哮的海浪声,海面上漂着无数的尸体,空中传来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忧伤的让人呼吸不过来。
“你昨晚差点死了。”段郁宁心有余悸,她站起来道:“我去找些吃的。”
“段宁。”楚胥羽叫住她,“我是将死之人,没有办法照顾你。你拿着我给你的那块令牌去找我外公或是舅舅,他们会妥善安置你的。”
段郁宁沉默,良久才道:“你承诺过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去实现?”
“郁宁,我不想毁约,但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我真的无法保证能照顾你。”
段郁宁再次沉默,良久后语出惊人,“你活一天,那就照顾我一天,哪天你死了便解脱了。其实我不需要你照顾,反而还可以照顾你,哪天你真死了,我还可以替你收尸,如果带着你的骨灰去京城,你的亲人肯定会更加善待我的。”
“……”楚胥羽石化。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谁让他反复无常的。
见她换定要跟着自己,楚胥羽倒也没再反驳,正如她所言,他哪天死了也有个收尸的。
“你给我吃了什么药?”苏醒之后,他的病似乎了不好,连咳嗽都轻了。
外面天色已亮,段郁宁打量楚胥羽,苍白的脸恢复了往昔的血色,说话、动作都恢复了活力。想来,病魔暂时离开了。
段郁宁支吾道:“随便到山上采了点草药。”她能告诉他,是银毛僵尸给他嘴对嘴换气么?
对于银毛僵尸,段郁宁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一片好心全让她当驴肝肺,还拿剑将它砍伤了。不过它那奇怪的姿势,是人都会想歪的。
如果下次还能见到它,真该问问它是如何医治楚胥羽的,一觉醒来可谓是精神焕发啊。
楚胥羽起身往门外走,“按现在的行程,我到万福寺的行程已滞后,若官府追究起来是要论罪处罚的,今后得加快行程。”
段郁宁跟在他身后,“你是皇子,官府不能治你的罪。”
楚胥羽苦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有心之人正等着我出事呢。”
段郁宁想想也是,不禁加快了步伐,“如果你将来能回京,会报仇吗?”
楚胥羽一怔,决然的点头,“我不会再让她伤害我在乎的人。”
“我要报仇!”段郁宁神色坚定,“我爹跟村子的人不能白死,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如果我还活着,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楚胥羽停下脚步,放缓语气道:“如果我死了,你千万别去招惹他们,相信你爹在天有灵也只想要你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懂吗?”
段郁宁犹豫半晌,懵懂的点头了。活着,如果没有在乎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为早日到达万福寺,楚胥羽不分日夜赶路,饿了喝泉水充饥。
五月山上的野果稀少,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晚上在山林子里生了堆火,肚子咕噜响个不停。
段郁宁饿得脚步不急,“我去找些吃的。”人是铁,饭是钢,再不吃饭明天只怕无法赶路了。楚胥羽出身皇族,没有在丛林生存的本事。
“晚上有野兽出没,你出去不安全。”楚胥羽并不同意,从衣袖里掏出仅有一只野果递了过去,“我们再忍一个晚上,指不定白天能找到吃的。”
“你不饿?”常年饥不果腹,段郁宁还能忍的住,只是怕他撑不下去。
楚胥羽摇头,将果子塞进她的手里,“委屈你一路跟我受苦了。”
“你我之间需要如此客气吗?”段郁宁心里不痛快,本打算还给他的野果一口塞进嘴巴吃了,“我乐意。”
楚胥羽露出笑容,添了些柴火。
“砰”一声,一只肥硕的兔子摔在火堆旁,吓了两人一跳。
风,吹得火苗跳蹿起来,银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是你?”楚胥羽愕然的合上不嘴巴。
见到银毛,段郁宁倒并不意外,反倒觉得亲切,“你给我带了吃的?”
银毛微微颔首,朝楚胥羽扔了个东西过去。楚胥羽接过一看,是本发黄破旧的书,翻开一看竟然是用人类文字撰写的僵尸传记,以及尸语的译文。
见银毛绿幽幽地盯着自己,楚胥羽没有去招惹它,低声问段郁宁,“你好像跟它挺熟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它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咳,昨晚的果子也是它给的,怕吓到楚胥羽,所以她谎称是自己摘的。
“它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楚胥羽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自己都愕然了。
“呸,它对你才有意思。”段郁宁急了,口不择言道:“它对你全家都有意思,那晚还差点非礼你了。”
“……”楚胥羽瞬间石化。
段郁宁恨不得抽死自己,“谁让你乱说话的。”
“那晚它做了什么?”某人吓得手心渗汗。
“我乱说的,反正是它救了你。”段郁宁的蹙眉,甚是纠结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它好像对我们没恶意,现在还送来吃的。不管了,我们找着机会就溜,总会将它甩掉的。”
望了眼站在溪边吸食月华的银毛僵尸,楚胥羽头痛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摆脱它。这是它给的书,估计是让我们学尸语。”费尽心思让他们学尸语,只怕它还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