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胥羽跟段郁宁眉头紧蹙,小灰自信满满道:“主人不用担心,我跟大灰可以用法术抹去他们对你们容貌的记忆,保证他们对你们不会有所怀疑。”
“用什么法术?”段郁宁甚是感兴趣。
“妖术。”小灰解释道:“我跟大灰有几百年的修行,在人间有好几次都被人类撞破了妖怪身份,他们被吓得意识溃散。我跟大灰心里挺内疚的,所以潜心修炼几十年,终于练成了可以抽取人类意识的妖术。”
两只兔子精,倒是难得的善良妖怪。
楚胥羽用腹语悄然跟段郁宁商量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宫了,大灰跟小灰如何处置?是要放它们离开吗?”
段郁宁犹豫半晌道:“你之前说宫中人心复杂,你母妃也没有能人异士相助,不如我们先带它们回宫,指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待将来没事再放它们离开也不迟。”
楚胥羽想想也是,于是同意了。
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万福寺,楚胥羽跟段郁宁施展轻功悄然潜进静心院,跟卧房装病的大灰换回身份。大灰跟小灰走出房间,对万福寺及宫内来的太监等人施了妖术。
可是,寺庙有几十名和尚,一众太监及护卫二十来人,他们都看过楚胥羽的长相,明天真的认不出来?
翌日一早,楚胥羽及女扮男装的段郁宁出现在一众人面前。领头的太监在皇宫中服侍过明景帝一段时间,看到楚胥羽的模样时,不禁暗暗吃惊。真是奇怪,明明昨晚见过他,却似乎没有多少印象。七殿下,跟皇上长得还真像。
跟方丈告别之后,楚胥羽坐上马车,随太监往京城而去。
中途休息之时,楚胥羽走到马太监身边,跟他聊几句后递了片金叶子过去,“不知你可否知道父皇为何突然召我回宫?”
马太监收了银子,看四周无人才低声道:“不瞒七殿下,奴才倒也听到些消息。姚妃娘娘前段时间滑胎了,一病不起,时常念着你的名字。皇上念她失子之痛,所以急召七殿下回宫相伴。”
楚胥羽愕然,想不到母妃有龙脉之喜,却又滑胎了。姚震回到边关时,曾跟他提及在不久的将来会回宫,莫非此事跟母妃滑胎有关?或许,舅舅跟母妃早就知道孩子保不住?
“母妃滑胎,胎儿有多大了?”一时间,楚胥羽百感交集。
“不足两个月。”马太监道。
姚震自京城回到边关已有四月,而姚慧妩是如何算出在不久的将来能让楚胥羽回宫的理由,除非她有先见之明,预测到自己会怀孕并滑胎。
楚胥羽满腹疑问,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母妃滑胎,只怕并非自然所致。
马车向京城急驰,路过一偏僻荒芜的村庄时,楚胥羽忙让马车停下,太监及护卫原地待命,跟段郁宁走进村子。
五年前,这里住着一群淳朴的百姓,却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那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上百条人命被那个女人当成儿戏。
楚胥羽没忘,段郁宁更是没忘,杀父之仇毁村之恨。
站在段铁柱的墓前,两人恭谨的跪拜行礼。楚胥羽握住段郁宁的手,“我跟郁宁已有夫妻之实,此生我一定会照顾她,请您放心。”
清理墓前的杂草,祭拜之后离开。察觉到段郁宁满身的杀气,楚胥羽劝慰道:“郁宁,报仇之事不能急,进宫之后你一定要沉着性子,否则一步走错会满盘皆输。”忍,她一定会忍的!
衣袖之下的手紧握成拳,段郁宁不断深呼吸,半晌之后才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见她没往心里去,楚胥羽继续提醒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进宫以后,我们一步步慢慢来。”
“知道了,你就不能相信我一点。”段郁宁甚是郁闷,她性情是冲动了些,不过生死攸关之事,她就算不考虑自己,也会顾及到他的,哪能乱来。
“我是怕你乱来。”楚胥羽解释道。
段郁宁撇嘴,心不有满道:“天天对着你陌生的脸,没劲。”好想抽他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整天装啊装的。
“没事,过几天就习惯了。”楚胥羽安抚她的情绪。
段郁宁心里头全是疙瘩,“习惯不了,心里怪别扭的。”跟戴面具的他在一起,总感觉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不舒坦。
一行人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回到京城。京城街道宽阔繁华,四处车马水龙一片欣荣之景,不似边关的破落与血腥。楚胥羽掀开帘子,眼前的景象如此陌生。
五年,京城已不再是五年前的京城。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从东大门进入,朱红色的宫墙映入眼帘,偶见匆匆来往的宫娥与太监。段郁抚摸着怀中的两只大灰兔,好奇地打量着偌大的奢华皇宫城。
段郁宁笑道:“边关百姓连馒头都吃不上,这皇宫倒好,连奴才们都是穿金戴银的,个个面红滋润的,轻轻一掐就能滴出油来。”
楚胥羽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进了宫说话就得谨慎。”
“连个屁都不能放,这日子该多憋屈啊。”
楚胥羽忍俊不禁,“你若敢在我父皇面前放个屁,就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段郁宁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屁来了,哪憋得住啊。”
楚胥羽捂住她的嘴,“憋不住也得憋着,否则就得掉脑袋。”
段郁宁甚是无语。这哪里是皇宫啊,简直是食人之地。
马车驶进后宫,楚胥羽带着段郁宁走下去,往霏雨宫走去。
到了霏雨宫,马太监高声尖叫,“七殿下回宫。”
殿内的奴婢跟太监及嬷嬷们匆匆出来迎接,恭恭敬敬地跪在楚胥羽面前,“参见七殿下。”
“都起来吧。”楚胥羽心急往殿内走去,“母妃呢?”
姚慧妩在宫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远远看到比她高出一头的楚胥羽,眼眶泛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五年,他终于回来了!
楚胥羽向前跪在姚慧妩面前,恭敬地磕头,“不孝孩子拜见母妃。”
一旁的段郁宁有样学样,跪在他旁边,“奴才参见姚妃娘娘。”
姚慧妩忙将楚胥羽扶了起来,激动到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抚着他的脸,“让我好好看看你。”
或许久病不愈的缘故,姚慧妩脸色如纸般蜡白,手冰凉如雪。她拉着楚胥羽往殿下走去,可楚胥羽却停下步子将跪在地上的段郁宁拉了起来,对姚慧妩道:“母妃,这位是段榆,孩子这些年在万福寺多亏他的照顾,否则只怕没有机会回到您身边了。”女扮男装进宫,段榆是重新取的名字。
段郁宁之事,姚震之前已跟姚慧妩提过,是个丑陋不堪的庸俗女子。如今见到,虽然是女扮男装,却也难掩倾城绝色之姿,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姚慧妩露出丝笑道:“羽儿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了,本宫不胜感激。孙嬷嬷,去库房领十绽金子,打赏段榆。后宫规矩森严,除皇上外其他男人一律不准留宿,如今天色已不早,宫门快关了,孙嬷嬷送他出宫。”
“母妃……”楚胥羽将姚慧妩拉到一旁,低声道:“您弄错了。舅舅应该跟你提过,郁宁是孩儿未过门的妻子,您不能轰她走。”
“糊涂,你的婚事自然本宫做主,哪能私自做主,这婚事不算。”姚慧妩顿了顿语气,欣喜道:“你跟我母子二人已多年未见,母后有话跟你说,我们好好叙叙。”
她想拉楚胥羽进殿,谁知他却站着不动,“母妃,段榆对我很重要,他不能走。”
姚慧妩见他固执,一时间倒也不想因为女人而坏了母子之情。来日方长,待以后找着机会让她离开也不迟。
“既然如此,先让他留下,等晚些再让商量他去留之事。嬷嬷,你先带段榆去偏殿喝茶。”
楚胥羽给段郁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姚慧妩进了寝宫。
姚慧妩在软榻上坐下,拉着楚胥羽嘘寒问暖。楚胥羽知无不言,将近几年的事悉数告诉她,包括跟段郁宁定婚之事。
“母后,孩儿听说你前段时间滑胎了,不知是否有此事?”五年未见,他已长大成人,而母妃也不若之前年轻,容颜已有着岁月侵蚀过的痕迹。
姚慧妩点头,“龙胎不满两月,我吃了瑜贵妃送来的参汤,结果孩子没保住。御医查出参汤内有藏红花的成分,皇上亲自审理此案,是瑜贵妃做的。”
瑜贵妃,是贺敏皇后萧氏的远房表妹,楚胥羽离宫之前她还是瑜美人,仗着有皇后这座靠山,在后宫作威作福,想不到短短几年便做了贵妃之位。
“父皇治瑜贵妃的罪了?”当年自己被贺敏皇后等嫔妃陷害被流放,想不到数年后连母妃未出世的孩子,她们都不肯放过。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根本不配母仪天下。
“瑜贵妃谋害龙子本罪该万死,不过念在皇上求情的分上,皇上将瑜美人打入冷宫,听说前几天得了失心疯,从冷宫里跑出来咬伤了如嫔,皇上一怒之下给她赐了毒酒。”
楚胥羽听着姚慧妩的话,心底五味杂陈。瑜贵妃得到了应该有报应,可此次的事皇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刚经历失子之痛,母妃谈及此事时却是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无关痛痒之事。
“羽儿,你可知我为何要五年之后才让你回宫?”姚慧妩摸着他的脸颊,神色复杂道:“像,真是太像了。”二十五年前的他,便是如此模样。
楚胥羽点头,“母妃不想我在后宫长大。”
妩慧妩甚是欣慰,“当年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你父皇铁了心要送走你,我实在没法救你出来。后来想想,你离开也好,指不定尚有一线生机,可想不到萧氏一族并不打算放过你。我们母子俩在深宫无依无靠,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在宫外九死一生,我在深宫也并不好过,这五年来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吃斋念佛是没有用的,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做后宫之首,到时我们母子俩便不会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