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心忧如苦，苦如服毒。若看破水月镜花，便无处不自得，若仍旧执于此念，终难谴悲怀。平道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绿霜！绿姐姐！你既已心如死灰，这扇又有何用？请收回去罢！”
“聚散得失无常，既已出家，又何来赠还俗物之理？施主请自便。”
“啪。”铁扇掷于地下，褐笙眼里闪动着泪光。
黑衣道姑眼里闪过一丝惊疑。“这是，这是……”将铁扇拾起，细看那两行熟悉刚劲的字：此情已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十年前，这铁扇上空空如也，他在这正面题了一首词，如今怎么凭空多出这两句诗行？
绿霜所不知道的，也是白素与褐笙所忽略的：铁扇用水浸过，先前用芸香隐在扇中的字自然慢慢显现。这正是“云隐宣纸”的奥妙。
“是他，果真是他。”黑衣道姑喃喃道，“十多年不见了。”
褐笙惊道：“绿姐姐，你怎么了？”
“静心非静心，无烟岂无烟，哎。”黑衣道姑久久凝视扇面上的诗句，复将铁扇抛下，转身离开。哪知这铁扇弹开，扇柄落地，立刻响起铮铮之声，褐笙大叫，“小心！”数枚雪光闪闪的银针已刺入黑衣道姑背心。褐笙失色惊骇，一贯外箭步奔来抱住她，急道：“我不知铁扇内有机关，快坐下，不要说话不要动气，我与你将毒逼出来。”
黑衣道姑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黑红的血顷刻染上轻俗的道袍。褐笙哪怕们冷汗直淌，他素知吟血针的厉害，虽染一时不夺人性命，但毒会流遍全身，伴随着骨骼轻响，鲜血会大量涌出，直至流干为止。褐笙点她几处大穴，防毒侵脉，又运足内力强逼毒素，片刻之后，听见轻微响动，似乎骨牙相磨，如击打乐器一般，褐笙但愿这是幻觉，但很快就发现，自脊梁渗出的血已将道袍染成大片大片的黑红，若无解药，性命不保。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一玲珑身形的女子从水面飘来，看她娇小形貌，不过十五六岁，轻功却已出神入化。那女子笑道：“呆子，你这番救法，她早晚得死，何苦让她多遭罪？”
褐笙知来者不善，虽然面上不动声色，替绿霜驱毒，心里却不免惊惧急躁。
那女子拾起折扇，露出诡异的笑容，叹道：“薄情郎，你那可爱的芙蓉妹子为何将七枚吟血针藏于此扇之内？她自知身患绝症，只想与你双宿双栖，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可惜她终得不到你的心，故想出这么个法子好将你永远留在她身边，生死不离。她这番用心良苦，对你情深意重，可怜你竟装着毫不知情，只对你这心上人苦苦痴缠，枉费了她为你安排这一场会面的美意，可怜啦。”褐笙听得她甜中带腻的语调，早已热血沸腾，一时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对芙蓉又愧疚又悲悯又好气又恼恨，心里各种滋味杂乱翻滚。
女子突然移近，笑道：“呆子，我助你一臂如何？”一掌直劈过去。褐笙知稍一岔气，绿霜毒血逆流，后果不堪设想，仍是抵出左掌，想要挡开这迅猛掌风。
掌中夹着劲风，竟奇巧地穿过褐笙的阻击，直拍入胸，只听绿霜喷出一口黑血，数枚吟血针竟从脊梁背呼啸而出，褐笙急向后仰，吟血针打在一棵柳树上。
“你究竟是谁？”褐笙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一面调息一面厉声问。能在一掌之内将几枚细不可识的吟血针从体内拍出，并且打伤自己，内力绝不在二三十年可成，对方是一个少女，更加不可思议。
“呆子，你只管好自己的性命，下次见到我就没这么幸运了。”神秘少女抱着晕死的绿霜就如拎起一件衣裳般轻松，说话间已滑开数丈之遥。
“放下她！快放下她！”褐笙声竭力嘶的叫喊丝毫未起作用，神秘少女的身影在水面上渐行渐远。
“呆子，宝扇还你罢！”一声轻响，水面上浮出一物，正是铁扇。
褐笙正欲踏波追去，水面竟掀起了惊天巨浪，层层爬高，隔断了视线。褐笙懊恼地退回，神秘少女自得而轻狂的笑声似乎还响在水面上。芙蓉在楼上左跳右窜，捉弄得赤月好生懊恼。芙蓉咯咯笑声打住，空中飘来一缕幽香，赤月回头一看，却是突然出现在芙蓉身后的紫苏。紫苏纤手一弹，一颗黑莲子解了她的哑穴。“放开我！”芙蓉仍在挣扎，“我不要跟你回去！”
紫苏不紧不慢道，“想要冲开穴道是徒劳的，不信你试试。”
“哎哟！”芙蓉只觉穴位针刺火烧，疼痛异常，果真不敢再强冲穴道，忙笑道：“好姐姐，漂亮姐姐，快饶了我罢。”
“你跟我回去，我便给你解穴。”紫苏笑道。
“好姐姐，我跟你们回去，行了吧？快解穴，放开我啊。”芙蓉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直转，浅浅的酒窝醉得迷人。
紫苏果真就要给她解穴。赤月叫道：“不要给她解穴！她从小诡计多端，你一松手她就跑掉了。”
“好姐姐，漂亮姐姐，别听臭红马的，他最坏了，你放开我，我不会走的。”芙蓉脸上绽放无懈可击的可爱笑容，甜甜地又叫了数声“好姐姐”。
“木马，你妹子在赞我呢，怎生受得她的‘姐姐’前‘姐姐’后的。”紫苏又一弹，解了芙蓉的穴。
芙蓉双足一蹬，便跳下楼去。不对……正要夺门而出的芙蓉忽然感到什么，一个碰撞，摔倒在地。平日里闭着眼也能摸清五行八卦，穿梭市井皇宫，今日居然撞到门槛上，见鬼了！芙蓉咒骂一声，爬将起来，才迈出两步，又软倒在地。赤月忙去扶，紫苏笑道：“无妨。一会就好。”芙蓉醒来好奇地问：“姐姐，方才用了什么香？”紫苏道：“莲子里有酥香。”
“这次不用香，你来抓我，抓住了便跟你回去。”芙蓉扮了个鬼脸，跃窗又逃。
“红妹！”赤月急道，“你怎又放她走了？”
“木马，她轻功不错呢。”紫苏不以为然，轻轻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