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带着杨离情穿过曲廊环绕的花园,园中栽满各种盛开的花草,有巨大的孔雀,或白或绿或蓝,展开巨大的尾翼。孔雀尾翼上的羽毛色泽明亮,像是天际坠落的星月光芒,浸透人心。杨离情看的舍不得移开双眼,直到前面带路的侍卫催促了好几次,才急忙跟上去。
杨离情跟着侍卫绕过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塘,池塘中央建着一个极大水榭,支撑水榭的用汉白玉雕刻而成。两名侍卫检查罢杨离情,让他进入水榭:“进去吧。”
绕过过水上曲廊,走近水榭,杨离情看见了这辈子让他最诧异的一幕。
玄川身着华服,手握着酒杯,懒散的依着身后栏杆,脸部线条干净利落,愈发冷峻。绯樱郡主略施脂粉,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坐于左侧,右侧是一名中年男子,风秀俊雅,身着一身金色长袍,头上是象征高贵身份的黄金翠玉冠,可杨离情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是两个月前在帝都失踪的景蓝。
杨离情上前跪下,说:“参见王上。”
玄川懒懒摆了摆手,示意杨离情起身。杨离情站起来,眼角瞄过,见景蓝的眉头微微蹙起。忙垂下了头,听玄川说:“听说你这一次护送绯樱郡主的路上不畏凶险、临危不惧,保得绯樱郡主平安无事,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上的话,草民化名陈晟,”杨离情抬起头,欢欢说道:“但草民还有一个名字,不知道王记不记得?草民叫杨离情,十三年前王在太虚王朝帝都亲手杀了草民干爹和狂人草堂十八个小混蛋,王上可还记得?”
水榭中没有侍卫,杨离情拔起暗藏在鞋底中的短匕首,向玄川刺去。
绯樱郡主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变,惊叫一声,扑向玄川:“王上。”
玄川手中的酒杯打出,撞到杨离情的匕首上,杨离情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不由顿了顿。玄川漠然说:“原来是你?”
杨离情冷笑,向前扑去:“不错,是我,原来你还记得?”
景蓝猛然跨前一步,伸手打向杨离情的右肩,凝声说:“阿狗,快走。”
杨离情红了双眼,怒斥:“你这个叛徒,竟然投靠了这个卑鄙小人吗?”
玄川淡淡说:“王兄,看来他对你的误会甚深。”
杨离情诧异道:“王兄?你们是兄弟?”
景蓝双手扣在杨离情肩上,伸手夺下他手中匕首,杨离情忽然看见一团血花在眼前氤氲开。插在桌上的水果刀不知何时握在绯樱郡主手中,刀刃深深插进玄川的腹中,鲜血顺着伤口流溢而出,滴落到地上,形成诡异鲜艳的花朵。
玄川目光略微动了动:“你——”
绯樱郡主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说:“玄川王子应该也不认识我了吧?二十多年前在螟蛉山,玄川王子一晚间屠杀羲和族上下两百多口人命,你想不到还有人会活着吧?”
玄川淡声问:“你是羲和族的遗孤?”
绯樱郡主说:“这还要多感谢岿笄城主,十八年前他遇见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他在南金国神殿见过你们伟大的凤凰神,而我和你们的凤凰神长得又很像,所以他就收留了我,你知不知道,为了隐瞒我的身份,我承受火舐之苦,把身上的羲和族印迹生生烫掉,那蚀心焚骨痛苦是什么滋味?”
绯樱郡主的面容变得扭曲:“我这些年心心念念想要报仇,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岿笄城主的女儿死了,他就让我代替了他女儿的位置,没想到今日终于让我等到这样的好机会,可以亲手杀了你。”
她手中的水果刀剧烈的搅动起来,玄川身上的鲜血滴如水流滴沥而下。
景蓝大惊:“玄川。”欲要反身解救,杨离情手臂一横,挡住他的去路,和他缠斗起来。
玄川面无表情,说:“是吗?”
下一刻,绯樱郡主像是身受大力,面容因为痛苦扭曲起来,她背后忽然露出一只巨大的手掌,自她胸前贯穿而过。绯樱郡主似有些不可置信,指着玄川,说:“你,你——”
剧痛让绯樱郡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玄川从绯樱郡主身体里抽出自己的手臂,漠然说:“我从不对想要杀我的人手软。
他用染满鲜血的手臂拔下身上的水果刀,滴落到地上的鲜血,像是被什么吸附着,缓缓流回身体内,他身上的伤口一点点凝结、消失,若不是身上的衣裳裂开了口子,任何人也看不出他曾经受过伤。
绯樱郡主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她身上的伤口以快于常人的速度愈合起来。
玄川冷声道:“生之力吗?那么就让它永远消失好了。”
他凌空劈斩手臂,手掌像是发光的光源,金色的光芒从他手中爆出,划向空中,下一瞬间,绯樱郡主的身体猛地一颤,从右肩到左腰断裂开,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水榭地面。
杨离情惊叫:“绯樱。”
远处的侍卫发现水榭里的异常,将水榭紧紧围住,但没有玄川的命令,却一个人也不敢踏进水榭一步。
远处回廊中一个金袍人越众而出,头上的兜帽遮住半张容颜,暗金衣服上绣着的黑色花朵诡异而妖娆,他问:“是刺客么?”
梭巡不前的侍卫回答:“是。”
金袍人如仙人般御风立起,向水榭飘来,风吹下他头上的兜帽,露出宛如神祗般的清俊容颜。
杨离情看清了他的容颜,震惊地说:“星宇大祭司。”
金袍人张开双臂,宽大的长袍在风中飞舞,说:“荒村一别,别来无恙。”
景蓝的脸色瞬间变了,用力钳住杨离情的双手,贴着他的耳朵说:“快走,顺着荷塘下的水流,可以通到外面。”
说完,他用力狠狠将杨离情抛入水中。杨离情耳鼻一瞬间被拥塞住,隐约听见南金国的星宇大祭司问:“大王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故意放走刺杀王的刺客么?”
景蓝说:“大祭司又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本王会罔置王的安危于不顾吗?”
玄川却没有追究的意思,转头问星宇大祭司:“事情都办妥了吗?”
星宇大祭司说:“回王的话,一切都已经办妥。”
荷塘下的水流急了起来,过大的冲击力让杨离情只能跟着水流向不知道的方向飘去。他的心一时间乱的如同混乱的麻絮。景蓝是南金国的王子、玄川的兄长,当年他为什么反抗玄川?现在有不惜得罪玄川来救他?
杨离情脑子一片混乱,感觉周身水流渐缓,浮出水面,入眼是一片碧翠,这荷塘竟然是引用的活水。怪不得景蓝会把他扔到水里,原来早已知道了水流的秘密。四周高大的树木遮住骄阳烈日,光芒投射到树上,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点。
杨离情爬上岸,躺在地上想整理整理混乱的思绪,忽然听见巨大的啼鸣声在半空响起,巨大的飞鸟在空中盘旋数圈,落在杨离情不远处,灵鹫上两人纵身跃下,他吃惊的从地上站起,说:“恋云,南续。”
恋云面色焦急,说:“你们也太鲁莽了,竟然私自行动,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打草惊蛇为我们以后的刺杀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南续宽慰地说:“没出事就好。”
杨离情也悔恨了一时的鲁莽,低垂下了头:“对不起。”
恋云面色稍缓,摇了摇头。
杨离情望向南续说:“我碰见羲和族人了。”
南续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说:“你说的话可当真?”
杨离情点了点头说:“她死了,刚刚在我刺杀玄川的时候,她也出手了,景蓝救了我,她被玄川杀了。”
南续面上血色全退,瞬间苍白。
恋云说:“这些事我们稍后再议,阿狗,我和南续冰砯来的路上碰到了帝都出使南金国的使队。”
杨离情心中有些诧异,问:“使臣是谁?”
恋云说:“杨志诚杨大人。”
杨离情冷笑:“是他?杨志诚一向主合,他这一次秘密造访南金国恐怕也是想要割地赔款,保住所谓的和平?”
恋云沉默不语,南续说:“杨大人毕竟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可况他是之叶的父亲,还是应该对他尊重些的。”
杨离情冷哼了一声。
南续说:“阿狗,杨大人想见你。”
杨离情有些诧异:“见我,他堂堂一个首席大辅臣和我这个小混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见我?”
杨离情随着南续恋云骑着灵鹫穿过树林,到城中陋巷中一家小四合院,南续敲门,过了一会儿,冰砯面无表情地从内开启,说道:“你们回来了?”
几人点了点头。
掩上门,冰砯对杨离情说:“杨大人在里面等你。”
这更让杨离情纳闷了,出使他国的使臣都有行馆居住,杨志诚怎会为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到这曲巷内?他推门走进房间,就见一人背对门而坐。
杨离情关上门,拱手行礼:“参见杨大人,不知杨大人照见草民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