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
烈阳当空,黑松岭下突然聚集了数以千计的官兵,这些官兵人人面容冷峻,手中握着带鞘长刀亦或是红樱长枪,迅速地将整个黑松岭围了起来。
黑松岭说大不大,可说小那也是不算小的,可这些官兵竟是将其整个围了起来,看来官府是要有大动静了。
“铁总捕,我等已按原计划将黑松岭围了个水泄不通,现还请总捕指示。”待这些官兵都指定地点站好时,一名中年大汉敬畏地向身前的青年儒生一礼,然后恭敬的说道。
“铁总捕”并没有接过中年大汉的话,只见他抬起俊逸的面庞看着头顶上的浮云,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过了良久,“铁总捕”才神色淡然地说道“齐云寨这些土匪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的贡品都敢劫,不过这也从反面说明了此中定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匪徒。你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士兵都不许轻举妄动,待朝中供奉一到,便灭其匪寨,夺回贡品。”
“得令!”中年大汉躬身领命,随后便退了下去。
“报告铁总捕,丙字三队在黑松岭的一处悬崖下发现了个一个密道,请总捕指示。”这时,一个探子模样的青年人上前说道。
“不必理会,我自有安排。”铁总捕闻言,胸有成竹的说道。
“得令!”
黑松岭,齐云寨。
一座偌大的议事厅内,此时竟被众多穿着不一的人给填满了。
“大当家的,此事是我的主张,与他们四人无关,我王彪不敢求大当家的饶恕,但还请大当家的饶了他们,他们兄弟,可都还有妻儿啊!”厅堂主座之下,一个满脸胡须的光头大汉正满脸后悔之色的跪在地上,他的身后也同样跪着四个身材高大,满脸悔恨的中年男子。
在他的正前方,也就是厅堂主座之上,赫然坐着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
而主座旁,一个身高九尺的独眼巨汉正冷眼站立一旁,宛若一尊独眼魔神。
“阿彪,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呀!啊?朝廷的东西你都敢碰?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主座上的男人斜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握着椅把上雕刻着的虎头,一只手把玩着一个印有源武国国印的元宝,而这只把玩着元宝的手,竟只有四个手指。此人正是齐云寨大当家杜九指杜齐云,
“报~”就在这男子话刚说完的时候,一个尖锐响亮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不久,一个略有些瘦弱的青年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报告二位当家的,刚才山下突然来了一队铁卫营的官兵,人人披甲带刀,下山的路,已经全被封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吵杂的议事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哥,我们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还是先将杜楠等孩子先从密道送出去吧!”独眼巨汉看了看众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杜齐云双眼微眯,随后才说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猴子,你传我口令,让寨中的兄弟们都回家里面待着,等候命令。”
那叫猴子的瘦弱青年神色一暗,张口说道。“我知道了!”然后就退出了议事大厅。而大厅里的一小半人在听完此话后,也跟着猴子静静地退了出去。
待猴子等人完全走出议事厅后,杜齐云这才又对王彪说道。“阿彪,你五人去仓库领些盘缠,然后再挑三位武徒后期修为的兄弟带孩子走,越远越好!”
王彪一听此言,两眼猛地一睁,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当家的,我等愿与齐云寨同生共灭……”
“闭嘴,老子杜齐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二弟方天行也就这么一根独苗,你都不管了吗?你这是什么混账想法?”王彪话还未说完,杜齐云便劈头盖脸的冲他一阵乱骂。
王彪听着杜齐云的谩骂,脸色顿时一松,他知道,杜齐云还愿意骂他,那就证明杜齐云已经不怪他了,然后王彪又是神色一凝,咬牙道。“属下领命!”话一说完,王彪就带着身后的四人走出了议事大厅。
王彪等人一走,杜齐云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步走到了大厅的中央,独眼巨汉方天行见此,也跟着走了过去。
咚地一声响,只见杜齐云挺拔的身子直直的跪了下去。方天行见此,神色一动,也想跟着跪下,不过刚跪到一半,便被杜齐云用手阻止了。
“二弟,我跪得,而你却跪不得。”杜齐云郑重地向方天行说道,而方天行只是嘴角微微一咧,便摆开杜齐云的手,跪了下去。
杜齐云见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大当家,二当家,你们这是干嘛呀!”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众人见此,皆是纷纷地避开。
“兄弟们,当初我杜齐云说过要与你们一起荣华富贵,是我食言了,若有来生,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富贵荣华!”杜齐云咬牙看着众人,脸上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
“大哥,你难道是想……”方天行惊讶道。
“我是黑松岭的土匪头子,这也是我该做的。”杜齐云淡然地一摇头。
“大当家的,我们与那些官兵拼了就是,你又何必去自投罗网呢?”一个赤膊大汉似乎是听出了什么,惊呼道。
“什么,大当家的你竟然想……”原本寂静的大厅在这大汉的一声惊呼后,又再次变得吵杂起来。
“都给我静下来!”杜齐云一声大喝,一身的修为尽数释放,顿时压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多喘。
“拼?我们拿什么与朝廷拼?朝廷的兵修为最差也是武徒初期,更别说这次来的是铁卫营的军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寨中怕是还有没成为武徒的兄弟吧?我去自首的话,寨中其他兄弟至多被关几年也就放出来了,但如果反抗,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还有可能会祸及妻儿老小,你们自己想想吧!哼!”杜齐云说完,便板着面孔起身走了,方天行见此,也随之跟了上去。
“大哥,你若想走,我带你走便是,虽然我修为还没恢复,但这区区源武国,还没人能拦得住我。”齐云寨的寨门前,方天行脸色复杂地看着杜齐云。
“天行,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你想过没有,我们一旦离开了,这寨中兄弟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我杜齐云这一辈子欠下了太多的债,实在是不想再欠他人什么了!”杜齐云看着天际,这般淡淡地说道。
方天行知道杜齐云并不是怕欠什么债,而是放不下齐云寨中的各位兄弟,当下也不再劝说,只是一咧嘴角。“今生与尔结为兄弟,实是我之幸!”然后便伸出了偌大的拳头。
“亦是我之幸”杜齐云刚说完,两只拳头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以后楠儿就要拜托你了!”杜齐云轻轻一叹,说道。
“楠儿身具刀骨,是块练刀的好胚子,更加难得的是他对刀的喜爱远超别的兵器,我会让他拜在奉沱的门下,只要楠儿足够努力,将来的成就定在我之上。”方天行仿佛早就想好了一般,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
“奉沱?呵呵,真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啊!”杜齐云先是眉头一皱,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这才说道。
而方天行对此只是微一咧嘴,并未说话。
“那郃儿呢?跟着你?”杜齐云又问。
“郃儿不能待在我身边,那样反而会害了他!”方天行道。
“以你的修为竟然还会有危险?”杜齐云不解。
“我的仇家大多数修为都要比我高得多,而且还有天妖谷的老妖对我虎视眈眈,这世界上修为比我高,实力比我强的,太多了!”方天行说到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那郃儿你该如何?”杜齐云开始担心起来,他毕竟就这么一个侄子。
“我想送郃儿去他母亲那里,只有在那儿,他才是安全的。”方天行又说道。
“弟妹那儿?弟妹现在在哪里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杜齐云顿时来了兴趣。
方天行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才缓缓说道,“在天妖谷!”
“天妖谷?卧槽!你竟然搞****……”杜齐云话刚说道一半,就被方天行微眯的独眼给打断了。
“嘿嘿,不愧是我兄弟,竟然把天妖谷的妖女都搞到手了!”杜齐云灿灿道。
“不是妖女,是圣女。”方天行没好气地提醒道。
“卧槽……”杜齐云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天行!可以再给我看一次你的真面目吗?”杜齐云先是静静地走出十余步,然后又对方天行说道。
方天行并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摘掉了脸上的眼罩,而就在其摘到眼罩的同时,方天行巨大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待杜齐云再次看清后,只见得方天行完全变了一个样。
只见此时的方天行变得俊美绝伦,脸如镌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泥,但眼里不注意表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蔑视。
一头黝黑茂密的长发慵懒地披于身后,一双剑眉下“雕刻”着的,是一对颀长的桃花眼,显得多情又自傲,没想到的是桃花眼中竟生着一双颜色各异的眼瞳,右边黑色的眼瞳显得神秘又不失儒雅,左边紫红色的眼瞳更是闪动着迷人的光芒。高挺适中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嘴角此时正咧出一个诡异的弯度,使其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邪气。
修长的身躯外穿的仍旧是那件粗布麻衣,但依然是掩盖不住其身上的绝世风采。
一个男人能长出这幅倾倒众生的脸,可算是世间少有的了,难怪杜齐云临死也不忘要看上一看。
“好了,再看我该自卑了。”杜齐云艰难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般对方天行说道。
方天行依言行事,重新带上了眼罩,在一阵模糊中变回了那个独眼巨汉。
“哈哈哈!二弟,男人一生最可贵的,是有着自己的坚持,你今日没再劝我,便是看透了我的坚持,等什么时候你也看透了自己的坚持,那么你的修为将会更进一步。”杜齐云一声大笑,坦然地走下了黑松岭,只留下了一脸沉吟的方天行。
这时,一群手持各种兵器的大汉从齐云寨中跑了出了,当他们看见只有方天行一人站在大寨门口时,顿时就有人质问起来。
“二当家的,大当家的人呢?”
“下山了。”方天行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大当家的?你应该知道大当家的这是去送死啊!”那个声音又问道。
“男人,贵在有着自己的坚持。”方天行像是在回答那人,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一般。
“哼!什么坚持不坚持的,都是场面话,我看你就是盼着大当家的早点死,你才好做这个齐云寨主。兄弟们,我们一起去把大当家的求出来好不好?”那个声音先是冷哼一声,最后竟是无端地针对起方天行来。
“走,将大当家的救出来!”
“快点,现在大当家的有可能才刚下山!”
一些人说着,便大步朝山下走去。
就在这时,也不见方天行有何动作,这些冲在前面的大汉居然一个个都倒飞了回去,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大哥的遗言,有谁敢违背?”方天行的声音不大,但人人都听出了其中所蕴含的无尽杀意。杜齐云是他的结义兄弟,若是杜齐云无缘无故的被人杀死了,方天行自问,无论对方是谁,是什么修为,他都会想尽办法为杜齐云报仇的。
但这是杜齐云自己选择的,方天行平生最是尊重别人的选择,所以他不会去阻拦杜齐云,亦不会为杜齐云报仇。
或许,这便是方天行自己的坚持吧。
半日后,齐云寨所有的人都被官兵押往源武国皇城,其中自然是要除去那些年龄不过十四的幼童和妇女老人,因为这是源武国的律令“祸不及妻儿老小”,当然,这些人中还要包括王彪等一行十人,这十人中便包括了杜齐云之子杜楠,方天行之子方郃,以及不知所踪的方天行。
就这样,黑松岭齐云寨就剩下了一群老弱病残,虽是名存,但却实亡。
数日之后,在一处莫名的石室内,一个半透明的暮年老者正来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什么,只见他一边摆弄着手中的药材,一边喃喃自语道“这可是荒古禁脉啊,要是就这么死了,可就真的是暴遣天物了,可惜老夫现在已然没有夺舍重生的念头了,要不然……嘿嘿……,不过老夫收一个拥有荒古禁脉的武修做徒弟,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老夫这黄泉鬼手李三生的名头,可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不是?”
而在石室内的一个角落中,方郃正面色苍白地平躺在一堆凌乱的枯草堆上,其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
这李三生的话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一般,好不容易才静了下来,没过多久,竟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不会吧?又来了!外面这家伙究竟是谁啊?已经连续用神识扫十余天了还不肯罢休,这人不会累的吗?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可神识之力竟然比化神中期修士都要强上那么一点,着实是有趣了一些。不过算了,反正神识再强也不可能找到老夫这里的,我也懒得去理会了。”
时间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日,李三生正面色凝重观察着一大碗乌黑黏稠,毫无光泽的液体,嘴中还同时喃喃道“怎么会一点味道都没有呢?按丹方上说的应该会散发出一股奇臭才对啊!莫不是老夫以魂魄之躯活了上千年,鼻子变得有些不太灵光了?”百思不得其解后,李三生便陷入了苦思冥想当中,这一想,则又是大半日过去了。
“哦?原来少加了一株百年年份的三味草,怪不得会没气味呢?看来不关鼻子的事,而且脑子变得不灵光了。”李三生口中喃呢这,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酷似狗尾巴草的小草来,然后双手轻轻一撮,小草就变成了一团白色粉末撒到了黏稠的黑色液体中,只见黑色液体一接触到这些白色粉末后,便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水泡来。
片刻之后。
“老夫的娘呀!这是啥味儿啊?就算是化神修士遇到这东西恐怕也挨不住一时半刻吧!古人诚不我欺,果然是奇臭无比,令人回味三生啊!”李三生一边叫嚣着,一边隔空将方郃的衣物全都扒得精光,然后再朝着装黑色液体的大碗遥遥一指,大碗便摇摇晃晃地飞向了方郃。
当大碗飞到了方郃身体的上方之时,碗面一倾,漆黑如墨的液体就尽数倒在了方郃的肚子上,李三生见此,手指又是一动,黑色液体便开始在方郃身上流淌起来,过不多时,方郃整个人就被黑色的液体包裹起来,只留下了眼耳口鼻等四个重要的部位,至于其他的地方,咳咳,李三生则是一处也没放过。
“嘿嘿,看来这往生水的效果还不错嘛,这才刚开始就有反应了!”李三生看着方郃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样子,大喜过望地说道。
可是有谁会知道,方郃的这些眼泪,完完全全是被这股味道给刺激出来的,他只是生命垂危而已,但还没有真正的陨落不是。
再说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臭,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谁人可挡?
谁人敢挡?
第一卷噬灵废墟
第二章方天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