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玉把情况简单地告诉宣毅。两人当时正随着出场的人流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你送我回去吧，我们学校对面就有很多酒店。”
“那种小旅馆？”
M大附近比较多的是私人旅社，就算是那几家快捷酒店，叶家玉想起有次路过时看到的入住客人，也觉得不太靠谱。
不过……新关离CBD挺近的。
“要不，你送我到盛庭，盛庭总可以了吧。”
盛庭是风盛旗下的酒店，大京的就建在CBD。
男人走在她前面半步，挡开一边挤过来的人群，没有回答。
“就去盛庭吧，你送送我呗，你家不是离那里挺近的么~”
“风盛那边这几天正好有一批英国公司的访客，全安排在盛庭住了，客房可能不够。”
“啊？”那这块还有什么酒店么。
“去我家吧。”
对哦，CBD的话，还不如直接到宣毅家了。可是为什么有一种漏掉某些东西的感觉。
前面的男人加快了脚步，叶家玉紧紧地跟着。
直到坐上了车，看到了风盛的大楼，她才突然想到。
盛庭酒店的大楼有几十层……英国的访问团要来几千人才能住满啊。
宣毅的住处离风盛大楼果然非常近，也就是两个街口的距离。他住在一栋高层公寓的顶层。打开房门，叶家玉的第一感觉就是整个房子实在和这个男人太像了。
这会儿暖气已经停了，房间的温度却不低，应该是开着恒温器。
宣毅很自然地替她脱下外套。
“我去收拾一下客房，渴么？”
“没事，你去吧。”叶家玉在沙发上坐下。
“渴的话，冰箱里有矿泉水。”
整个屋子是复式结构，一层用作起居，楼上是宣毅平时工作的地方。
虽然在装修的时候就把主卧室隔壁的房间安排成了客房，它却从来没有接待过来客——实际上宣毅很少请人来这间公寓。工作上面的应酬，公司里解决不了的，可以到各个会所俱乐部继续；私交比较好的几人，都嫌弃他这里无趣，就算他请都不一定愿意来。
这间公寓与其说是他的家，不如说是他的另一间办公室罢了。在之前的时间里，他一直都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合适。
客房和其它房间一样，每周都有阿姨来打扫，虽然没有什么人气，但绝对干净。只是被褥床单枕头……统统都在柜子里。宣毅翻出来五六套，都是当初刚搬来的时候宣家负责采买的阿姨按着他平常的喜好买的，洗干净后就一直放在柜子里，不是深蓝就是灰黑的冷色，他看得顺眼，但是女孩子好像都比较喜欢粉红粉蓝之类的颜色吧。挑出一个稍微明亮一点的浅灰色床单，铺上，这个温度薄鸭绒被应该够了，也铺上。最后伸手按了按，确定床褥够柔软才放心地走出客房。
女孩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
他摸摸她的头。
“不早了，先去洗澡吧。”
“哦，”叶家玉乖乖应下，突然又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带在身上啊，“可是……没有睡衣。”
“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穿的睡衣。”
谁知道你有没有。
男人走回房间，手上拿着一件衬衣：“我的衣服可以吗。”
“没关系，我不嫌~”叶家玉朝他笑，“浴室在哪里？”
他却止住她，又离开了一会儿，这次手中提着一双塑料拖鞋：“换这双鞋，里边地滑，小心些。”
换上鞋，终于可以去洗澡了。晚间的气温虽然不高，但是混在人群里那么久，身上还是沾染了很多她不喜欢的味道。精神亢奋了一晚这时候才觉得疲惫，没有什么比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再好的事。
叶家玉走进浴室，确认各种开关都和家中的相差不多，回头看站在门口的男人。他一路从客厅跟着她到这里。
“好啦，我都会用的。”
“嗯，有什么就叫我。”
“好~”
“用淋浴别用浴缸，你困了，别到时候在里边睡着了。”
“好~用淋浴。”我才没耐烦等这大浴池放满水。
“别洗太久，着凉了。”
“宣毅，”叶家玉好笑地说，“你好像我妈妈，要不以后我还是改叫你‘宣叔叔’？”
男人终于没再说话，替她关上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一直清楚的记得这一点。
与其说是重生一回，不如说时光回转了几年，就像今天舞台上年轻的歌手唱的歌一样，有一个“时间机器”把他带回了从前。只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最初那些经过的时间，并没有什么遗憾和后悔，重来一次的话，不过是做事情更精益求精一些罢了。比如那些商业上的事情，不需要先知他当初就已经能洞察——这是他的骄傲。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以后会更注意行车安全吧。
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如果不是出现得有些频繁的梦境，他甚至都可以忽略自己回到过去这件事。那是个让他很痛苦的梦，反复在夜间折磨他。奇怪的是，梦境的主角不是他，不是那场让他失去性命的车祸，而是那个很年轻的女孩。是她闭着眼睡着的样子，只是在沉睡，没有血迹和忙碌的勘察人员，只有那个女孩，穿着火焰一样红色的裙子。好像是很安宁的画面，每次却能把他惊醒。所以后来二哥拜托他替自己去机场接人，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鲜活的她比安静的她美太多，那天晚上，他睡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之后慢慢去了解。叶家小姐在安州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解得越多，好像越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如果没有命运，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如果他们能在一起，四年之后的命运是不是可以被改写。
浴室里传来水声，宣毅一直靠着外边的墙壁没有走。与她的每一次见面他都记得清楚，包括第一次，她孤零零死在冰冷地面的样子。
叶家玉心情愉悦，水温合适，沐浴液的香味她也喜欢，放在台子上的衬衣很厚实，摸上去却软软的。头发被水沾湿了一些，她解下来。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确实挺大的。她想起外国电影里风情万种的女演员穿男士衬衣的样子，垫着脚从镜子里看自己。还是太短了，衣摆下露出了小短裤的蕾丝边。
叶家玉，你在想什么？！羞不羞……
遮掩一般赶紧把原来的裤子套上。又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一番，没什么差错，脸应该是被热气蒸红的。
迅速路过大厅就要直接进房间，却被叫住。
宣毅从沙发上站起，随手把刚才正在看的书放到一旁，又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她没见过他带眼镜的样子。
“头发还湿着呢，就想睡。”
“没事啦，只是沾了一点点水，马上就会干。”
“过来。”
“哦。”她走过去。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白色的厚毛巾，盖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揉着。
太舒服，她差点要睡着。
“好了，把这个喝了。然后去睡觉。”
头发擦完，被带到茶几边，桌上摆着一杯牛奶，拿在手里温温的。
“不想喝~”
“乖，喝了睡得好。”
“好吧。”
洗完澡又被宣毅揉搓了一通，再来一杯热牛奶，叶家玉喝着喝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他把她送进客房，看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才放心的关灯。
“晚安，宣毅。”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的女孩嘟囔。
“晚安。”
一觉睡得香甜，叶家玉每天的作息时间固定，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她就醒了过来。
走出房门，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味。男人起得比她更早，他坐在沙发，茶几上的电脑正开着。
“起床了？先去洗漱吧。”
她点头照做，再走出来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培根煎蛋还有燕麦粥。
“不知道你平时早上喜欢吃什么，这些可以吗。”
叶家玉送他一个甜甜的笑，“宣毅你真好~”
“昨晚上你换下的衣服我给你放回房间了。”
“哦。”咦？
二十分钟后，叶家玉回到房间，她昨天穿的衣服果然已经叠得整齐放在床上了。都洗过然后烘干了，可以直接穿上。长袖衫和……内衣。
所以，他肯定是看到了吧，不仅仅是看到了还碰到了吧，女孩子的内衣是可以随便碰的么？
她拿着衣服走出去，
“宣毅！”
男人面带询问地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了然一笑。
“你！”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你怎么可以动我的……我的这个啊？”
“哦。不给你洗干净了你今天穿什么。不过，我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她又被他的话带着走了。
“你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其实……唔，你确定要我说出口？”
“不要！”亏她早餐的时候还在心里夸他呢，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这一顿闷气叶家玉一直憋到宣毅把她送回M大，一路上对方和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宣毅也不在意，难得见她发脾气，那副明明很想他过去哄她却又硬撑着装无所谓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车子停下，已经到了学校大门，男人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叶家玉有点委屈的去开车门。
宣毅突然拉回她，额头抵着她的。
“不说一声再见就想走么。”
“讨厌。”
“嗯，我讨厌。倒春寒呢，衣服别穿少了。”
“知道啦，宣——叔叔。”
女孩下了车，走远，只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