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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杀

“大头,你快点!叫你平日少偷吃肉,你看现在肥的跟猪一样,慢死了!照这样下去,咱们几时能到浮云城?”

一个瘦弱如竹竿的少年不满地对身后一个奇胖少年斥责着,只见其头戴破草帽,脸上泥垢遮掩,乌黑麻吉,看不清相貌如何,约摸也就十二三岁;身穿麻布衣服,破破烂烂,左手臂的袖子挽起到肘,右手臂的袖子空空,却不知去了哪里;衣服袒露,露出皮包骨头的胸膛,根根肋骨顶在皮囊上,数之即清,一看就是营养匮乏,发育不良;裤子更是歪歪扭扭地由一根粗布条系在腰间,左右裤腿一高一低挽起,露出干瘦的双腿,太过骨感;脚上穿着破麻鞋,大脚趾外露昂首向天,脚后跟踢踏着,一脚将路边的石子踢向远方,疼得少年急忙抱脚唏嘘。

“我他妈是胖!可是胖爷我也有我的尊严!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宰相要不胖肚里能撑船?我这是有宰相命!不像你,瘦的跟僵尸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刚从土兜里挖出的鲜货呢!”被叫作大头的少年身粗布小褂,穿在肥大溜圆的身子上,显得像个小马甲,虽然也是脏兮兮的,但还算完好,破损处都打上了补丁。大头一步肉三晃地屁颠颠追上前面那个瘦弱少年,嬉笑着把粗壮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瘦少年嗤之以鼻,显然不满大头把他比作坟地里刚挖出的僵尸,气哼哼地道:“我呸!你还宰相的命?人家宰相肚里的那是船,你肚子里的可都是屎!”

大头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显然两人经常这么彼此冷嘲热讽。两个人并肩而行,那体型远远看去,像极了狗熊与松鼠,当真绝配之极!

“小瓶子,你说我们偷偷跑去浮云城,我娘知道了会不会骂我一顿?”大头脸上稍显担忧之色。

被叫作小瓶子的少年白了大头一眼,淡然地回了句:“不会……”大头正自高兴之际,那高兴的劲儿硬生生被小瓶子后面那句话卡在半空中,“你娘会二话不说,先揍你一顿……”

这两个少年就是附近名叫莲水村的村落里的孩子,胖子叫大头,家里只有一个杀猪的母亲,平日里大头最怕的就是他娘,因为他唯恐哪一天他娘心血来潮把他当成猪给宰了。瘦的叫瓶笑,是个孤儿,平日里顽劣成性,村里人几乎都不怎么待见他,只有大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硬是跟这么个小混混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平日里也是背着他娘偷偷接济他,日子也倒是能凑合着混过来。

瓶笑听说浮云城里繁华热闹,一直想去开开眼界,当下就找大头商议。大头也是个榆木脑袋,满脑子的精气神都用在吃上了,给瓶笑糊里糊涂的一顿说辞,诸如早上去半日就回,他娘准发现不了等等云云,也就信了。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吊儿郎当地就上路了。

浮云城。

人熙攘攘,好不热闹。

街上小贩叫嚷不停,路边摊各种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却是不知谁乐谁悲!只道是芸芸众生苦,谁知其安乐?

远处街道上悠悠传来铃铛脆响,不一会儿,便见两匹高头大马从街中缓缓走来。

马上一男一女,看服饰华贵,并非城中之人。只见男子束发冷颜,剑眉星目,嘴边淡须,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看上去有二十来许的年纪。衣衫华贵,腰间佩玉,一把长剑挂在马鞍上,剑鞘通身墨黑,剑柄镶有宝石,隐隐有宝气流转,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女子身材较之男子就显娇俏的多,一身淡紫衣裙,看上面花纹脉络,却是极不常见。轻纱遮面,看不清相貌年龄,约摸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最奇特的是,这女子竟是横坐在马上,一双玲珑绣花鞋从衣裙下露了出来,一双小腿兀自上下摆动。

“大师兄,我们直接飞回门中得了,干嘛这么费事?这么走,要到几时方回?”轻纱微动,却是少女有些埋怨起来,只听那声音,便如莺儿鸣翠,当真是好听之极。

“不可!我们修行之人处在这世俗之中,必然要沿其规矩行事,不可妄自施法,引来太多麻烦!”被称为大师兄的男子面有穆色,想必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

“我欲以颜示人,你让我轻纱遮面,怕引来麻烦;我欲施法飞回,你又言会引来麻烦;我欲在这尘世中多待几日,想必你也是千不肯万不肯的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才是?若在门中,就连爹爹也没这般管我!我不管,趁着还没回去,我就在这里多玩上一玩!”说罢,身体前倾,双腿稍一用力,便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双脚已然轻轻着地。待大师兄想要阻止时,少女早已化成清风,跑到路边摊上挑选货物了。

大师兄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知少女任性连师父都由她三分,这次出门办事,也是她第一次出得门外,让她玩一玩也无妨,自己多加看护就是了,心想到此,便也跃下马背,紧紧跟上。

少女来到货摊前,一眼便看中了一个用瓦泥烧制的精美瓷杯,形状是一个倒水的女子,女子形貌美丽,手提水壶,似是在给花儿浇水,栩栩如生。瓷杯的出水处便是女子水壶的出水处。女子中空,用来盛放茶水,竟是精美之极!

少女把玩良久,爱不释手,大师兄看在眼中,也知少女心性,门中王级以上的宝物相比这尘世间一个小小的瓷杯也略有不及了,便随即掏出银两买了下来。

正在此时,忽然一大波人群向街道一处包子铺涌去,不知所为何事?少女便想着要过去凑热闹,大师兄急忙劝阻,言之市井小民闹街之事实属正常,自有他们这边的法制管束,继而又是少惹麻烦多避事云云,让少女不觉有些烦闷,想去看热闹的心情也没有了,脸色一板,转身继续挑选精美饰物起来。

话说刚才人涌攒动,不一会儿便挤满了包子铺前面的街道,原来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胖子少年,只见他肥硕的身子横陈在街道上,抱着大腿在那里“哎呦”“哎呦”的嚎叫。他的旁边是一辆歪倒的手推小货车,车主人站在一旁愁容满面,不知为何?

只见胖子少年一边“哎呦”着一边抱住车主人的腿,叫道:“你撞断了我的腿,疼死我了!你赔我腿!你陪我腿!”

车主人更是苦不堪言,只见他唯唯诺诺地小声道:“我也没推多快啊,怎么就撞断了腿……”

胖子少年一听急了,“我怎么知道!反正撞断了,疼死我了!你是想亲自听听我腿对你说它有多疼是吧?来呀!你听啊!你想不认账!没门!快陪我腿,快陪我腿!”说着,又撒起泼来,被脸上肥大的肉块挤成快一条缝的小眼睛不时向包子铺那边瞄上两眼。

这时拥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指指点点,众说纷纭。

不一会儿,人群外突然莫名响起两声十分不和谐的狗叫,只见胖子少年突然停止了叫唤,动了动大腿,又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扭了两下肥硕的屁股,讪笑道:“咦?不疼了,原来没断啊?呵呵,行了,没事了,都散了吧!”说完,以跟他身材极不相称的速度挤出了人群,来到一个极瘦如猴的少年面前。

“行啊,大头!演的太他妈像了!”瘦弱少年拍了胖子少年一下。

胖子少年贼笑道:“那是!也不看胖爷啥道行!你要是晚点叫我,那老小子我也能讹点东西出来!对了,东西到手了么?”

“放心吧!你瓶爷也不是盛水的主儿!”

“不盛水盛啥?”

“盛油!”

原来,这两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便是从莲水村偷跑到浮云镇的瓶笑和大头。两人一路走来,哪曾想三十里路竟然这么远,直走了一上午,到市集上时已是中午时分。两个顽童初见这么繁华的场面也是兴奋不已,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但是玩归玩,不多一会儿,肚子便饿了。

大头膘肥体胖,能多撑一会,可瓶笑本来就瘦不拉几的,最是挨不住饿,于是两人商议决定让胖子在包子铺前面假装被撞,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瓶笑再趁乱偷包子……可怜这俩人花这么大力气演戏,竟是为了偷几个包子,也当真有才!

此时,瓶笑偷偷把偷的包子拿了出来,让大头馋的直流口水,于是豪气冲天地道:“幸亏我机智吧?策划了这一出好戏!”

大头咧嘴傻笑:“机智是机智,就是你要吃包子,我跑出去演戏,总感觉怪怪的……”

“怪你个头!”瓶笑拍了大头的脑袋一下,“如果是我演,你能顺利偷出包子吗?行了,别废话!这不是也给你偷了包子吗?咱俩是兄弟嘛!给你!”

“嘿嘿,咱俩是兄弟!”说着,就要伸手接过。

不料身后一双手抓住了瓶笑和大头的衣领,把瓶笑提了起来,提了提大头,没提动,索性也就不提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两个小兔崽子!偷你爷爷的包子!知不知道你爷爷的包子是有名有姓认过祖归过宗认了主的?”

还没看到人,瓶笑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跟大头对了对眼色,大头会意,猛的用头顶在了那人腰窝处,这力道犹如肉蛋撞钟,非同小可!那人吃痛,手上松了劲,瓶笑一看机会来了,大叫一声:“快跑!”两人这便撒腿就跑。

包子铺老板一看俩兔崽子跑了,急忙拔腿就追。

瓶笑一边跑一边想,这小孩子本来就跑不过大人,更别说现在还饥肠辘辘,反正早晚会被捉住,我不如先吃了包子攒攒力气没准还能多跑两步,就是被逮着揍一顿,也值了!就这么想着,瓶笑就把包子往嘴里送。眼看包子堪堪到了嘴边,脚下竟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嘴还没合上,包子随手就飞了出去。瓶笑一直自诩自己也算是个相当当的人物,眼看包子飞了出去,自己也凭借着飞出去的气势,竟然追了包子一段距离,可惜包子飞快落地,他也“哐当”一声,钻进了一片黑暗里。

紫衣少女正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异响,急忙转身望去,兀自看到一条黑影向自己疾射而来,竟然钻入自己的衣裙之内!这种女儿家羞人之事何时遇到过?竟是让她一时呆住了。不想那黑影竟从自己衣裙下爬了过去,还兀自拍拍身上泥土!少女这才恍然若揭,转身看去,竟是一个形貌猥琐的泼皮少年!虽然隔着轻纱,早已满面生霞,惊怒之余,竟是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竖在颌下,手掐法诀,也不见其多作势,一道白光向少年疾射而去,竟是要将他斩杀于法宝之下!

这少年自然是摔倒的瓶笑,刚刚站起来的他方才发觉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刚要上前跟少女道歉,竟而有一条白光自少女身上向自己射来!他一介普通顽童,何能躲过这等法宝奇术,眼看便要死于非命,只听一声“不可”,便觉面前劲风凛冽,一道墨芒以更快的速度撞上白光,将它击落在一边。

这后出手的自然是少女的大师兄。他虽有心怪少年亵渎之意,但其罪却并非致死,当即出手救下他性命。

瓶笑自鬼门关走了一圈,全身已被冷汗浇透,他也真是个人物,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亵渎了这少女,她定是不会饶了自己,想罢,转身狂奔而去。

这一切都转变的如是之快,大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待他反应过来,远处瓶笑已经化成了一个黑点,并传来一个声音:“大头你先自己回去,我去去就回!”大头暗自佩服,瓶笑就是瓶笑,连逃跑都能这么潇洒!

潇不潇洒,也只有瓶笑自己知道了……

那少女一见瓶笑跑了,伸手一吸,一把白色匕首已经落去掌中,只见她刚想施法飞起,忽然想到了什么,恨恨一跺脚,迈开步子向瓶笑追去,誓要让这小淫贼付出代价!

眼看少女已经向瓶笑追去,大师兄刚要拔步疾追,不料竟给一人拽住,正是包子铺老板!那人拉拉扯扯,死死认定大师兄跟瓶笑是一伙的,非要大师兄交出瓶笑。

大师兄急心欲追寻少女,被纠缠地无奈,只得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怎能跟他是一伙呢?跟他一伙的是那边那个胖少……咦?胖少年呢?”方才大头站立位置,哪还有半个大头的身影!这小子,早溜干跑没影了……

此时,街角一处慢慢露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对着这边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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