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儿,“其实刚才的事情,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怕你做了傻事。”
她低着头:“你当真以为我要去偷钢琴,是么?”
林文挥长长叹了一口气:“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玩具手枪,那时零花钱总是不够,又不好缠着妈妈去买。那时候在学校门口有一个流动的摊位,摊主儿是一对夫妇。那个男人很是和善,我每次去了,虽然不怎么买东西,可他总是乐于和我聊天。
记得有一天,我帮那个男人推车,他说我和他有缘,又这么帮他,想送了我一把玩具手枪。我没要。哪知我要回去,却看到地上有一把玩具手枪,正是他要送我的那一把。我才捡起来,远远地见了那凶女人喊‘偷东西的小孩儿,你给我站住!’我当时很害怕,拿着那把手枪,匆匆逃了。谁想第二天,那个女人便跑到我们学校去闹,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
男人却说没有,两个人在学校里打得不可开交。
老师从我书桌里搜出了那把玩具手枪,便认定是我干的,她请来了家长。
妈妈来了,显得出奇的平静,那女人不依不饶。
我当时气急了,就说找警察破案好了,如果是我偷的,我情愿被抓进去。妈妈瞪了我一眼,叫我不要言语。
那个男人说‘那是我要送给他的,他没要,怎么会回去偷?’
女人不信,和他吼得歇斯底里。
妈妈打了我一个耳光,这一下,叫我不知所措。
女人见我半边脸被打得肿了,收回玩具手枪,也就善罢甘休了。
我在学校半晌,都是痴痴呆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回家后,妈妈迎我,我没理她。她只是做饭,做了一桌平时我爱吃的饭菜,她叫我吃饭,我只不动,也不言语。
她叹了一口气,便到后屋去了。
妹妹见我愁眉不展,便问‘哥哥,你怎么了?’
我瞧了她一眼,只摸了摸她的头。
她委屈地哭了,说妈妈一回来只是哭,哭得眼睛都红了,又做了这许多的饭菜,哥哥不理妈妈,妈妈不知又要掉多少眼泪。
我到后屋去看妈妈,见她又暗自垂泪。我心中难受,只说了一句‘妈,吃饭了!’
她哭得更伤心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打你?’
我心中有气,没回答。
‘你当我心中认定是你偷的东西,是不是?’
我那时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可见她伤心的样子,却说不是。
‘我的儿子我自己最清楚是什么样的人,妈妈知道那东西不是你偷的……’
她话没说完,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那时我心中一肚子的委屈,没人理解。
‘妈妈不是和你说过,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也不能拿,再怎么喜欢也不行,你怎么……都是妈妈不好,若是……’”
他仰着头,似是在看这美妙的夜空,也不知过了多久,低头瞧她,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你,怎么哭啦?”
她不言语,只瞧着他,心有些疼,疼得近乎不能自已。
“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是一个爱哭鬼。”他自嘲式地笑笑:“只是后来,我慢慢发现,你越想哭的时候,就越要拼命地笑,笑着笑着,眼泪也就被吞回去了。”
她想起他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潇洒随意,他总是笑,也逗她笑,只是这笑,她总觉得不够纯粹,总像这漫天的花雨之中夹杂着一滴咸涩的眼泪,她触景生情,垂下两道泪来:“你知道么?我刚才,很担心你!”她那时的心,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劲拧着,这种疼,是久违了的,又忽然闯入的疼痛。
他见她这份神情,情难自已,像是被什么莫名地牵引着,心中明明终还是忍住,呵呵笑着:“唐意婉,我刚才那是逗你的,你当你是谁啊,我干嘛没事——为了你去死。我刚才是横穿马路,不小心,差点被那辆车撞到而已。这件事最多也就算是个违反交通规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该骗她,听她说出如此绝决的话语,心中反而感受到她的心思,只是看见她转身而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才踏出几步去追,偏又追不动,痴痴地站着,这才没有注意往来的车辆。
唐意婉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瞧她,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明明很辛苦,却又显得十分轻松,她也顺坡而下:“嗨!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原来你只是横穿马路,不遵守交通规则……”她说到后来,越说声音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