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听不见楼上露台嘈杂的声音,只见身上披着一件风衣,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叫他想起一个人,没错,这正是意婉在酒店时穿的那件。眼前一个倩影坐在身前,在茶几上摆弄着跳棋,是她,是意婉。她托着腮帮子,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每走一步,她都经过深思熟虑,有时觉得不妥的时候,还要把棋子拿回原位,重新来过。
“你爱下跳棋么?”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总是爱自己和自己下一盘。”
“那你刚才赢了几盘,输了几盘?”
意婉扭过头来,淡淡一笑:“我已经不记得了。”
“要不——咱们一起下吧?”林文挥想着,这些年,意婉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地喜欢一个人,他自己也何尝不是,何尝不是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会心疼,心疼她。
两个人摆好了棋盘,一步一步的开始下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意婉还略占上风,可下着下着,文挥的棋子总是挡在意婉棋子的步上,以至于不能随意的跳跃。
开始的时候,意婉也不以为意,也不知道是下到第几局头上,她忽的急道:“你怎么总是堵住我棋子的路啊,这可怎么跳。”
文挥看她着急的样子:“我也不想啊,那除非不往你的营盘里跳了。”
“哪有你这么下棋的,全然不成章法。”唐意婉一边下着棋子,一边发着牢骚。
吴妈忽的出现在二人眼前,她瞧着两个人下棋,意婉时而喜悦,时而眉头紧锁的样子,呵呵笑着对文挥说:“我刚才还担心你打扰我们小姐,哪想你来了,她这么高兴,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
“哪有啊!吴妈,你快看看,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下棋这么气人的。”意婉又指了指林文挥:“你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不就是一盘棋么,有什么了不起!”
吴妈见文挥虽然占优,可并没有什么沾沾自喜,也知道意婉的心思,便又要下去。
意婉忽又把吴妈叫住:“吴妈,麻烦你泡两杯咖啡。”
“我要一杯白水就好了!”文挥忽地想起什么:“对了,我那群朋友呢?”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钟头了!我和他们说,要不要叫醒你一起走。哪知和你一起来的一个小伙子说你有一个毛病,就像是梦游的人不能被叫醒一样,你睡觉要睡到自然醒,如果是被人贸然叫醒的,怕是会大病一场的。难道真有这种病啊?”
文挥想着定是刘俊和吴妈这么说的,并未反驳,只朝着吴妈一笑。
文挥看吴妈走了,这才哈哈一笑:“刘俊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怎么想起说我有这么个毛病。”他说着又是哈哈一笑。
“是我要他说的。”她强作镇定,还是不小心把棋盘扯了一下,棋子掉了一地。
林文挥听了,也在地上捡棋子,他们两个各自想着心事,手却不约而同放在了同一个棋子上,文挥见她低着头,心里想:“她为了让我留下来,偏要刘俊说了一个瞎话。”他握着她的手一松:“我该回去了。”
她伸手拭去眼泪:“你,别走!”
意婉已然拦在文挥的身前:“是不是我和你说了,你才高兴不是?我承认,这么叫刘俊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有些不妥。还有我当时的不辞而别,现在的突然出现。我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不是——我刚才要吴妈泡了两杯咖啡,就是想着,想和你有说不完的话,怕这些话,没说完,我会睡着。”
文挥无奈地一笑:“说这三年来,我不恨你,那肯定是假话。可有的时候,我想,我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我也不想这样。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话。这三年来,我始终问自己,问自己是不是活在过去。也有许多人和我说‘文挥,你该向前看!’可我就是,就是舍不得!”
意婉想起几米的漫画,其中有一段语录说:“爱情因为等待,所以迷人。紧张怦然的情绪,虽然看不出表情,却透露在绯红的双颊里,玫瑰绽放热情追求爱情的真谛。”
许多的美好的东西都是如此,尽管往往不能实现,可是在等待着美好的事情发生,哪怕是偶尔在梦里想着她降临的一刹那,心里也是充满着美妙的感觉。
但青春总是有限的,在最好的时光里,也该会遇到许多人,对的,不对的。如果把青春作为一个赌注,都放在一个等待的罐子里,并且贴上一个遥遥无期的标签,那该是多么煎熬的。想到这里,她更加有些心疼,她曾经想着他应该斥责自己,痛陈自己的薄情寡义,说他这三年来的经历,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
“你记不记得有这么一首诗?”她酝酿了一下情感,轻声念着:
“你是百草之中的风铃,
风中的笑,是你婀娜的身姿,
在骄阳下交舞着的艳影,
你是五月烟华烂漫之中的一抹流岚。
那一缕光的暖,你的无言;
花蕊中的晶莹,你的流连;
那是一份恬静、好想,
那是流星划过的白虹,飘洒在人间。
你是希望中穿梭的喜悦,
你是爱情里游荡的呢喃,
那炙热的,不是悸动的心,
是青嫩、不改的执念。
你把千山寻遍,情愿;
你把秋水望穿,安然;
我爱你真诚、璀璨,
你是姹紫嫣红中的素颜。”
林文挥一声苦笑:“这首诗,你还记得啊?”他想起那天在书店,他想读给她听……她原来还是听到了。
“是不曾忘。这三年来,都不曾忘!”她深情地注视着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还想走的话,我送你。”
她记得,这一首诗,怎么会,究竟还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为什么之前的几次见面都没有和自己说过。那是他想念给她听的诗,可他当时没有勇气,事到如今,她念给自己听的时候,心中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如果我选择留下来呢?”
意婉会心地一笑:“你留下来的话,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