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好几天,落入警方手里的珠宝终于物归原主,参展的珠宝商们无不谢天谢地,而富豪新贵们则对珠宝展会仍心有余悸。新的展会匆忙的定于十天后再次展开,但根据预测,这一次销量或参观人数将会大幅度缩水。无论如何,此次珠宝抢劫案件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赭氏的珠宝顺利回到公司的时候也就是唐玺玉即将回法国的时候,而皇兰则一直无法与阿曼达见面。
从雌雄大盗死亡的那一天,阿曼达就病倒了。公司里流传的版本很多,据说是受到惊吓引发旧病,也有说是失足摔落讲台骨折的……五花八门的八卦,合起来总计有二、三十个版本,但说到真正的情况,赭行凤则闭口不谈,只是说阿曼达现在正在养病且谁也不见,就打发了一大票想去送花探望的人。
皇兰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阿曼达休养,但她有一件事必须向阿曼达问清楚。
前两天,赭行凤告诉她她无法通过公司的实践测验,不能正式录取为高层职工时她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她很难在唐玺玉和自己的理想之间做抉择,而这个答案反而帮了她一把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也自认为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缘故,总之她觉得轻松了很多,但随之而来的不甘心也让她问清楚了无法通过测验的原因,那就是阿曼达的决定。
阿曼达作为她出任务的陪同考官,她的决定对皇兰整个能力评估占至关重要的地位,而在此次任务里,阿曼达稳当的全盘布置根本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的,她相信除了她其他人也全被蒙在鼓里。她私底下暗箱操作,不给任何人一点发挥的机会,然后又在“考试”结束后宣布所有学生都不及格,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太恶劣了,任谁也无法接受。于是她才向赭行凤提及去探望阿曼达的要求,在她再三坚持下,赭行凤才肯透露阿曼达的下落,在他们临行前着重的叮嘱他们不要在阿曼达面前乱说话,她的病情反复不定,千万不能刺激她。
她和唐玺玉都认为赭行凤过重地夸大了阿曼达的病情,但见到阿曼达之后他们才发现赭行凤这么吩咐他们一点也不为过,因为阿曼达的状况根本不像日常轻微的受伤。
眼前的女人就像明珠失去光华,脸色苍白如纸,之前耀尽一世光华的闪亮光辉一下子消弭殆尽。此时她穿着医院的病服虚弱地坐在床上,背枕着两个垫子,鼻上仍插着氧气管,手里也扎着吊水管子,整个人清瘦了许多。更可怜的是,她的身边除了医院的看护,连亲人都没来照顾她,简直是可怜到了极点。
“听说你们想见我?”她朝他们笑笑,泛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卸去面上的粉妆后看起来像快死掉的病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这才明白赭行凤严禁所有人来探视阿曼达的原因:阿曼达的情况非常糟糕,一点也不像只是受惊吓或摔伤哪里,她现在的确是需要静养。
皇兰跟唐玺玉双双皱起眉头。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唐玺玉忍不住好奇,短短的几天,她怎么有本事把自己搞得像徘徊在鬼门关一样。
阿曼达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们:“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皇兰看她仍执着于案件的最后结果,也就告诉她:“香港警署只盘查了那两名人犯一部分谍报就被尾随而来到的FBI介入,两名人犯被强行带走。夺回来的珠宝也被警察拿回,最终发还给各个公司单位。”只是,当人们看到失而复得的珠宝时,它们耀眼的光芒丝毫不减,而他们的心却是蒙上一层灰。
“弯弯说雌雄大盗生前惊吓到你,所以要老板跟警方买他们的骨灰,混在一起海葬。老板没说什么,但听况世欣说最近有人正在跟警方沟通这件事。”
阿曼达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珠宝找回来了就好,其余的不用再去做了。我这次设计害死了他们两人,该有的报应也报了,没必要再去弄那种迷信的事……”她又突然笑了一声,“赭行凤什么时候变得跟弯弯一样?她不是标榜自己是女王,不会相信没有根据的东西吗?”
皇兰见她说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有些辛苦,也不想多耽误她休息的时间,有话也就直接问了。
“阿曼达,老板跟我说了这次任务我无法通过测验的原因,她说那是你的决定,我想来问问你。”
阿曼达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唐玺玉应该无法留在香港太久,你决定怎么办?”
皇兰看了看唐玺玉,很干脆的回答:“我准备申请到巴黎分部上任,跟他一样留在法国。”
“……这样不是很好吗?”她转头看向窗外,南方的天气秋高气爽,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片云。“你爱上他了,跟着他到法国去总比留在香港好,我替你拿了主意,其余的就不用再问了。”
这样的答案叫她怎么接受?皇兰很不服气,阿曼达的理所当然难免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从阿曼达的态度看,她从一开始怕是已经落入阿曼达的圈套了,她压根没想让任何通过测验。
“史黛拉,你仍没学乖。这个世界并不是在你的手掌内转动,既使是神也无法百分之百掌握一个人的全部命运。你有把握赢赌局,我不得不佩服你棋高一着,但我仍无法赞同你的想法。你不能随意代一个人决定未来的路,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要让那个行走的人自己决定。”唐玺玉虽然也很希望皇兰能跟着他一同去巴黎,但绝不是她怀抱疑惑的心情跟着他去的,而且他也很希望阿曼达能明白,作为一个人,是不可能让世间所有事都照着自己心中的计划去实行的。
“……”她仍无语的看着天空,隔了很久才开口,“皇兰,你知道赭氏高层为什么会与其他公司的高层不一样吗?”
皇兰细想了一会,赭氏高层的员工比一般公司的员工要优秀得多,这好比一个年级里面的尖子班跟普通班,而造成这种格局的结果只有一个,“因为赭氏的人比别人更加努力。”
“你说得对。很久之前,赭氏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像其他公司员工一样兢兢业业的工作着。直到后来,突然出现了许多很努力的员工,他们拼命的工作着、学习着,在各个行业都做出了一番非常好的成绩,因此赭氏涉及的行业越来越多,这些人被升为高管后仍是不停的学习着没有松懈的一天,慢慢地,赭氏的高层也就变得跟别人的高层不一样了。”
“为什么有这种现象?”很少人会爱工作爱到这种程度,公司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为什么每个人都忘我的为公司抛头颅酒热受。
“因为行凤的爷爷帮助了很多无家可归或者走投无路的人。他们对赭老爷感恩戴德,所以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到赭氏了。后来赭氏一直都在收容类似的人群,他们丢失了非常宝贵的情感,无奈只能跟前辈一样舍弃自己的原有,把剩余的生命投入的赭氏的工作中。而他们丢失掉的东西就是你从唐玺玉身上得到的。他们的生命里缺少了感情……”阿曼达面色惨淡地回过头来看她,告诉皇兰不能通过测验的原因:“他们每天为工作忙碌着,但内心仍一样寂寞,所有的一切为的就是终有一天可以再找回他们失落了很久的情感,渴望自己变得与平常人一样拥有幸福的生活。他们所希望的很简单,但是却花费了比平常人更长的时间去寻找。而你,很幸运地已经得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了。所以你不必再留在赭氏,你也没必要留在赭氏。”
皇兰跟唐玺玉都有些不太相信。赭氏高层的人都不是普通的能人,这是业界早就知晓的事了,但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都是可怜虫。
“可是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很快乐,并且从没露过悲伤的表情啊!”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可悲的际遇,这是不是很不寻常。
关于这点,阿曼达深有体会,“你以为所有人的笑脸都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吗?那只能说你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同事。他们只会在无人的时刻流泪,在屋里太静的时候麻木的听着歌曲,每天到公司里忙碌着工作,但日子还是过得一样忙。你无法明白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但他们却是同样的,伤心的时候没人会来安慰,连同病相连的同事都不敢给他们知道……”
唐玺玉挑起双眉。当初在巴黎第一眼看见这个娇艳如花的女人时他是万万无法将她跟眼前的这个女人连联在一起的。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又走进了阿曼达新圈套,也许眼前的人是阿曼达史黛拉找来的替身,而真正的她正躲在某一暗处看着他们的表情发笑,因为这种多愁善感的话并不像会出自阿曼达史黛拉之口。
“史黛拉,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我突然觉得你变了好多,也许你可以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我和小乖都会帮你的。”只要不是那种十分危险的事。
阿曼达突然觉得好笑,怎么唐玺玉对她的态度变了那么多。“多谢你的好意了。趁着现在公司比较平静,快点办好调去巴黎的手续吧。”
随后皇兰又跟她说了几句有的没有,阿曼达也疲于应付,早早的赶他们走人,自己则躺到床上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