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着呢。老板吃肉,我们喝汤。只要喝恣了,让我们干啥都成啊!”底下的人嗷嗷叫着。
“放心,干好这一票,大家一起吃肉!”金天马的话,让下面的人叫得更欢了。
他跳下凳子,又把谭醒招呼出门外,商量道:“你看行不?麻烦一下李冬梅,让她们那帮子人,帮着咱散发一下DM广告。”
“免费?”
“咱们的DM广告页跟厂家免费,但不能跟李冬梅她们免费。劳务费照付!”金天马解释道。
“行。”谭醒说道。
但,原本以为没什么问题的李冬梅,却出了问题。
原来,李冬梅接受记者采访后,要带着众姐妹替沙丁散发DM广告。通过几天的散发,她发现,DM纸质广告一个人散发多了,客户会随手扔掉。所以,到了谭醒这儿,李冬梅就歉意极了:“小谭,你看,这可怎么办呢?只能顾一家呀。”
谭醒反而安慰她:“大姐,别歉疚了,是我早没想到。”
听到李冬梅那帮“拉客女”,已经提前被沙丁定下了,金天马将电话打给他,说:“你一个做平面广告的,也搞起了DM了?”
沙丁慨叹道:“金总啊,糖酒会本身就是一个广告大练兵,哪怕是身中数箭,这次机会我们也不愿丧失啊。”
金天马哈哈一笑:“沙总,你真行,很懂得用兵之道呀--战机,稍纵即逝。可我金天马似乎没向你放箭吧?”
沙丁却说:“呵呵,还是金总磊落。只是,你的业务部主任叶森没有传承你的精神啊。”
沙丁的话,巧妙地戳到了金天马的痛处。看来,这个瘦猴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他语气里并没流露出什么:“肥肉谁不想吃,是不?”他打着哈哈,扣上了电话。
黄金周过去了,第二天,也就是明天,就是客人们纷纷报到的时候了。
谭醒正率人在黄河宾馆的楼下挂迎宾条幅,金天马夹着公文包悄然走了过来。谭醒发现了金天马后,径直走到了僻静的冬青旁边。
不同寻常的金天马不同寻常地对她说:“我们得帮自己一把。”
“?”她眼里充满了疑问。
“尽量让湘东酒厂住到这儿。”他说。
“这不正是沙丁的期盼吗?”她说。
“是的。”他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呢?”她依然迷惑。
“很简单,很简单!”他声情并茂地说。“一是我们与沙丁情分近一些,住在这里,比住在何其道那里要好得多,这些客房本来就含着我们的利益,不然,等到会议一开,客房还有啥香头?空了房,对我们也没啥好处。再说了,湘东酒厂入住到这里,并不等于广告代理权就交给了他沙丁。住你几套房子,只是近乎了一点,做不做业务,另说!”
谭醒品味着他的话,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恐怕你要动用叶森吧?可你怎么去跟沙丁谈,他会相信你吗?”
金天马又笨笨地打了个响指:“信不信在他,谈不谈在我。”
谭醒禁不住扑哧一笑:“你呀,真是只狐狸。”
沙丁家的书房里,一色的红木家具,庄重典雅的大方桌上铺着一张长长的宣纸,穿制服的女检察官站在右边,穿对襟夏装的沙丁站在左边,俩人各执一笔,分别向里运墨,共创一幅金文作品。正当笔运高峰之时,电话响了,沙丁不无遗憾地说道:“败兴,败兴呀!”
妻子依然运笔不辍,其检察官的镇定尽显其中。
一接电话,是金天马:“沙老夫子,鄙人已到府前,是轰走,还是夹道欢迎呀?”
“你呀,既已闯山寨,何以轰你呀!”沙丁赶紧去开门。
金天马进来后,先向沙丁的妻子抱拳致歉,女检察官面带职业的笑容,送上了一杯冷饮,便要退去,而金天马却示意阻拦道:“弟妹,万万不可。有你检察官在,是非也好评判。”
女检察官觉得好奇:“什么是非呀,还要这般隆重。”
金天马将冷饮一口喝掉,说:“关于客房的策略。”
“哦?”沙丁的眼里冒出了一丝光彩,赶紧将金天马让在了书房里的小沙发上。
何其道办事处,刘晓彤仔细地收拾着房间,顺手又把一支玫瑰插到了花瓶里。刘杰正好搬着一摞打印纸进来,问她:“给谁的玫瑰?”
刘晓彤粲然一笑:“你管呢。”
刘杰无奈地努努嘴:“问问不行啊?”
刘晓彤嘴角漾着笑,声音却有些楚楚地:“今天我生日,自己给自己不行啊?”
刘杰意外地:“噢?那得告诉何总,今晚又可以聚餐了。”
刘晓彤的笑容里,带着些怅然。
沙丁家。
金天马把茶杯端起来,呷了一口茶道:“完了,我的故事完了。”
沙丁看了妻子一眼,对他说:“何等简单啊,勿需劳累我们的检察官同志。”
金天马审视着沙丁:“玄机何在?”
沙丁自信一笑:“与我有利,与你无害。”
“聪明!”金天马竖起了拇指。
五
湘东酒厂厂长办公室内,装修简单质朴,极像五十年代的办公室,丝毫不奢华,却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家世出身。东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一进门对面的显要位置,挂着毛泽东的巨幅标准像,这幅画像,让这间办公室更加具有了历史特色。
厂长唐怀崮正面对中国地图思考着什么,营销部申部长走了进来。他先轻轻咳嗽了一声,感觉唐怀崮有了心理反应后,才请示道:“厂长,10月11号到14号,济南全国糖酒会就要举行了,您看我们怎么走呀?”
唐怀崮未加思考地答道:“飞机。”
申部长:“好,我去预订机票。”
唐怀崮一摆手:“不!包机!”
济南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称心如意的季节,湿润而又凉爽干净。被整个夏天闷热憋坏了的市民,纷纷钻出了居室,投入到了大自然的怀抱。四面的小山,这个让人感到拥挤而又杂乱的古城,显示出她温和舒适的一面。
千佛山上,沙丁一身运动短服,正与穿着制服的妻子奋力向上攀登。妻子毫不示弱,与他并排前行。沙丁看到妻子不甘落后的样子,脸上憋着笑。
忽然,他的手机有了短信提示。他掏出来一看,是叶森的。上面写着:“湘东酒厂于10月9日8时包机飞往济南。团队依然五十人。”
沙丁边跑边回了简短的信息:“谢!”
他想了想,让妻子暂时前行,悄然拨通了亚斯的电话:“喂,湘东酒厂10月9日8时包机飞济南,落地时间可能在10点左右。你赶紧制定迎接计划。”
“好的。”沙丁一说,懒在床上的亚斯迅速起身,飞快地洗漱。
湘东某机场。酒厂一行五十人手拉旅行箱登上了包机。漂亮的空姐微笑着站在舱门迎候。
武武大大的唐怀崮打扮得随意奇特,下身是斜纹尼的军裤,上身是暗条纹的草绿色衬衣,如果再配上军帽军衔,那他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了。
叶森也在五十人之中。
飞机起飞了。
一等舱内,申部长与唐怀崮坐在一起,向他汇报着济南之行的日程安排:“我们到达的第一天,先去报到,然后稍事休整,第二天,参加记者大奖赛,作为主宾回答记者提问……”
唐怀崮:“哪个大奖赛呀?”
申部长:“就是‘湘东杯’记者大奖赛,我们冠名的。”
唐怀崮只是点了下头:“嗯!”
申部长边看材料边继续汇报:“接下来的第二天,就是糖酒会的开幕仪式了。我们被安排在前排就坐。开幕仪式过后,就是我们的经销商座谈会,接下来的几天,是我们的产品推介会。最后的项目,是白鹭公司安排的,游览泰山。”
说到这里,唐怀崮打断了他:“泰山就不游了,你也不要去了。其他人,愿去就去吧。我们留下来,要多跟经销商接触,他们是我们的上帝啊。山东的白酒市场很大,我们这次来,一定要抢占更大的市场份额。”
申部长点头:“好。”他边回答边掏出笔在材料上记下什么。
唐怀崮又问:“到了济南住在哪里呀?”
申部长说:“有两家酒店来了邀请函,一是泉城大酒店,还有黄河宾馆。都是广告公司预定的。”
唐怀崮:“哦?哪两家广告公司?”
申部长:“济南的蓝蝴蝶广告公司,他们预订的是黄河宾馆;上海的白鹭广告公司,他们预订的是泉城大酒店。”
唐怀崮想了想,扭头问坐在后排的叶森:“黄河宾馆和泉城大酒店都有什么特点?”
叶森欠起身来,冲他认真地分析道:“泉城大酒店,在济南泉城广场附近,有古城古泉古韵的风貌;黄河宾馆,在英雄脚下,是济南军区办的,到处洋溢着军人的气息。”
“好吧,就去黄河宾馆。”唐怀崮决断道。
申部长有些迟疑:“可白鹭公司是我们的广告代理商啊。”
唐怀崮手一摆:“住宿和代理,两码事嘛。”
一辆豪华大巴向着济南国际机场疾驶,路边苍翠的原野青山向后面飞掠。
儒雅的沙丁紧绷着脸坐在大巴内,不说一句话。亚斯也有些心神不宁。
一到飞机场,两人便匆匆下车,直奔候机大厅的六号出口。沙丁一边走,一边对亚斯说:“如无变故,叶森引领唐怀崮走六号口的。”
亚斯却有些担忧:“我不是怀疑金总,但我觉得事情来得不会那么轻易。是不是再跟叶森联系一下呀?”
“你呀,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沙丁爱怜地看亚斯一眼,“飞机不下来,他能开手机吗。我们已经约好,取完了行李,他会跟我通话的。”
“就你精明。”亚斯嗔怪地冲他一笑。
两人继续往六号出口奔去。
大厅内,人来人往。亚斯不时地看着表,沙丁表情淡然,眼神里也微微露出焦急。
时间过得真慢啊。这个湘东酒厂,真是一块大肥肉。他们一年的广告费,就有上千万元,如果能把这一块肥肉拿下来,那就是伟大的胜利!这是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一定要拿下来,而且,还有叶森在帮忙呢。
沙丁内心充满了斗志。
机场播音员终于传来了沙丁跟亚斯期待的声音:“从长沙飞来的包机就要到场了,请服务人员做好迎接准备。”
两人的表情一松,相视一笑。
忽然,候机厅一阵小小的骚动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好奇地转过身去,是两队穿着鹅黄色旗袍的漂亮少女。她们披着泉城大酒店的红色绶带,款款走向一号出口。她们的出现,引起众人纷纷侧目。一群黄头发的外国小伙子,还不停地用手势挑逗着她们:“哈罗!”
两队少女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她们婀娜多姿地站在了一号出口两侧,排成了欢迎夹道。
沙丁和亚斯有些费思量了。
此时一身西装的何其道突然闪现了出来,他后面紧跟着的是穿金黄色旗袍的刘晓彤。她的这身打扮,立刻让亚斯粉色的韩式薄沙裙显得轻佻了许多。亚斯用秀目恨恨地盯着他们,嘴角却牵出了一丝笑意。
何其道似乎刚发现他们,他含着微笑,老远就向沙丁伸出了一只手。
沙丁知道不妙了,但还是礼貌性地接过了对方友好的手。
何其道先是向亚斯点点头,这才语轻话淡地说:“这里相遇,真有些意外呀。”
沙丁表情木讷,被动地应道:“彼此,彼此。”
可亚斯却眼睛一闪,颇有含义地递给了何其道一句:“胜利者,应该有鲜花和勋章的待遇,可惜,我没来得及准备啊。”
说完,她又向刘晓彤善意地微笑着:“你的旗袍很漂亮啊。不过要是换成大红的,就更像山东大嫚儿了。”
刘晓彤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用土得掉渣的鲁南话说:“俺早就说咧,亚斯姐穿么都好看,都洋火。”
何其道友善地冲他们眨了眨眼睛,又寒暄了几句,扭身对刘晓彤用上海话说道:“侬该走了。”
他领着刘晓彤走向了一号出口。
万分聪明的沙丁当然清楚,围绕湘东酒厂这出戏,今天何其道可能要占上风了,而自己唯一的希望就看叶森的了。
就在此时,大厅墙壁上挂着的所有的电视,节目忽然一换,全部变成了泉城大酒店的形象宣传片。沙丁和亚斯被这又一突发事件惊得目瞪口呆,潜意识里,他们已经感到了自己的惨败。
也许还有救,也许叶森还能控制局面……
心急火燎的沙丁不停地拨叶森的电话,可传出的信号总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亚斯看沙丁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凑过来轻声劝了他一句:“别这样,即使失手,咱也别让你的对手看出来。”
沙丁立刻放下电话,他咳咳嗓子,稳下神来,对她说:“这鬼地方,不让抽烟,给块口香糖吧。”
亚斯从坤包里掏出口香糖,抽出一块,剥了皮递给他。
沙丁刚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就看到下机的乘客已经冒了出来。他们拥挤在了行李车前,还没等他发现叶森,他的手机便响了,是叶森打来的:“沙总,情况不妙,我们一下飞机就来了泉城大酒店的引导小姐,正领着我们上一号出口呢。讲话不便,对不起,挂了。”
沙丁的电话里传出了挂线的“嘟--嘟--”声,他拿着电话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金天马,他哈哈笑着:“沙总,煮熟的鸭子没飞吧?”
沙丁优雅地一笑:“佩服啊,金总!目光所及千里之外哪!但鹿死谁手,尚未定论!”
金天马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呀,煮熟的鸭子--嘴硬!”
沙丁再有涵养,此刻也经不住他的戏虐,忍不住生气地冲他吼道:“你个大狗熊,别忘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完,他啪地扣上了电话,金天马再打来,他干脆关了机。
六
从军队到地方,经过多少风雨、见过多少世面的唐怀崮,是一个不会被表象所迷惑的人。当他走出舱门,看到悬梯下接机的两名礼仪小姐时,仔细端详了一遍红绶带上金光闪闪的大字,暗自想道,济南的酒店很有能耐啊,连壁垒森严的机场也能混进来。他在下悬梯时,悄声对申部长说:“不要轻易表态,视情况再说。”
唐怀崮率领一队人马,默默跟随着专门来引导他们的两名礼仪小姐。到了一号出口,眼前的景象确实令他吃惊不小,只见面若桃花的两队礼仪小姐,伴着他的脚步,轻声地拍着香手,并一个个冲着他灿烂地微笑着,再望上看,有一条醒目的条幅,上面金黄的大字是:“热烈欢迎唐怀崮厂长及其一行下榻泉城大酒店”,这阵势,就像在迎接国家元首似的。唐怀崮一行被眼前的气氛感染着,申部长抑制着情绪,不停地探视着唐怀崮。同样有些激动的唐怀崮挥动着右手,不停地向夹道欢迎的礼仪小姐表示致意。这时,上来了一名献花的小姐,唐怀崮微笑着接过了鲜花,冲着献花者点了点头。献花小姐面带微笑地说:“欢迎唐总下榻泉城大酒店。”
小姐的温柔一击,让唐怀崮醒过神来。他向她示意着申部长,巧妙地答道:“他是总管,是他安排的吗?”
那位礼仪小姐被弄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由爽然变得艰涩了:“不是,是……”她不知该怎样说了。
就在这时,何其道笑眯眯地闪了出来,他双手温和而又热情地伸向唐怀崮,说道:“唐总,是我了,白鹭公司邀请您入住泉城大酒店。”
看到了合作公司的何其道,唐怀崮方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对何其道说:“你也太隆重了。如果你再不出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何其道愉悦地说道:“唐总,您的谨慎我们是晓得了呀,这不,我赶紧超越美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