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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鸠占鹊巢

蓝逆风和蓝紫焰的年龄相差不到一岁,蓝紫焰随着妈妈离家时已经八岁,虽然蓝逆风也有七岁,但是他们从没有见过面,倒是游智慧,蓝紫焰却铭心刻骨地记得。

蓝凌风和妹妹相差六岁,蓝紫焰打从娘胎出来,就有了这个大很多的哥哥。蓝凌风是个很尽职的哥哥,他总是把妹妹藏在身后,遇到危险,就挺身护住她。蓝紫焰记忆中最深的印象就是:哥哥是自己的守护神。他百般疼爱着自己,不让她受丁点儿伤害,可是经过漫长的三千多个日子后,他变了,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看着她的眼神里,只有冷漠与陌生。回来两天里,她就只听他说过“不是死了吗?”这句话。蓝紫焰感到害怕,也感到受了冷落,不想擅自找他搭讪。

蓝凌风和蓝逆风外表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的高大,同样的帅气,同样傲气的眼神。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们都会与妈妈相像,而没有爸爸的影子,按道理说,儿子像爸爸的多一点,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蓝剑平的样子呢?有朋友曾经笑侃说,是游智慧教导有方,谁亲近得多就像谁……当这朋友兴高采烈地发表完自己的高见时,才看到男主人极端可怖的铁青的脸,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蓝家。

“爸爸,您回来了?”这是蓝紫焰第二次听到蓝凌风说话,没有动气的声音很好听,她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快坐下吧,全家都在等你吃饭呢。”蓝剑平露出难得的微笑着说,对一手带大的孩子,很贴心。

蓝紫焰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这在蓝家是极其难得的,蓝凌风挂好公文包,来到桌前,却不知道该坐哪里才好。

“坐紫焰身边吧,她和曼琪才回来,吃饭需要人照顾一下。”蓝剑平真的很体贴,生怕女儿回家会感到生疏,把她以前最亲爱的哥哥送到她跟前。

蓝紫焰没有反对,反正吃饭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享受,只是为了人要吃饭而吃饭而已,每餐,她都会在别人还没有吃半饱的情况下搞定,这习惯跟谁在一起吃都一样。

围着围裙的游智慧从厨房出来,替蓝凌风添上碗筷,笑盈盈地说:“凌风啊,你妹妹回来,你爸爸一开心啊,病就好了一大半,隔天啊,说不定就好了呢,看来,紫焰是我们家的福星。”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语气又温柔异常,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以为她是真心话。可是,蓝紫焰觉得,这话里讽刺意味居多。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说令人恶心的话呢,该不是想叫人倒胃口,不给吃饭吧?

蓝紫焰生硬地笑着说:“您这是什么话呀,人家心情好说不定是因为思念您做的饭菜香、您的笑容甜的原因呢,我哪敢居功啊,这么多年了,您不是服侍得很好吗?”

鸠占鹊巢!她本来就忍不下这口气,还偏偏和自己过意不去!回到自己的家,还有接受她的冷嘲热讽干嘛!就算回家三天也不会让她讨了便宜去。

“哈哈,紫焰真会说话,你的意思是说你爸爸生病了也是我的不对,是吗?”游智慧皮笑着,话里却藏着刀。

“我可没有这样说,是您想多了。”蓝紫焰冷笑着说,桌子下的脚被张曼琪狠狠踢了一脚,她不满地一眼瞪回去。

“好了,好了,就算是机器,动久了也会出事故,我这身体的毛病是我自己惹的行了吧,你们不要见面就吵行不?上菜吧,凌风吃了还得去公司呢。”

蓝剑平不想两个人在饭桌前吵起来。他的一句话虽然成功结束了两人的唇舌之争,但是,女儿寸步不让的脾气也让他吃惊不已。

吃过饭,蓝剑平的精神显得很好,叫蓝紫焰扶他去院里晒太阳。很不情愿的蓝紫焰受不了张曼琪的捅捏功夫,只好勉为其难地扶他到院子。

舒服地躺在躺椅里后,蓝剑平装作平静地问:“你妈妈呢?”

“在家里。”明知道他问的是地址,可她就是不想说。妈妈也不想说不是吗?

“她身体好吧?”

“好。”问的全是废话!没有他,她也过得很好!哼!

“她不回来?”

“是,我想她死也不会回来。”看似波澜不惊的声音压住了心里汹涌的波涛。

漆黑的夜里,咆哮着叫人滚的声音,她这个局外人都没有忘记过,更何况当事人?

“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回来吗……”蓝剑平萧索地闭上眼睛,无奈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就可以把以前的债一笔勾销吗?您知道我们母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蓝紫焰很想大声质问他,看到他疲倦的样子又忍了下来。她不想刺激他让他马上死,至少在弄清楚他为什么叫妈妈滚之前,她是不会给他快速地死的。这种没有半点人情味的人,一下子死了,反而得到解脱,活着的人却还继续痛苦,如果有可能,也让他尝尝孤独寂寞的滋味才好,蓝紫焰心情恶劣地想。

“紫焰,紫焰。”张曼琪在她身后轻轻扯她衣角。

“干嘛?”蓝紫焰回过神来,奇怪地问,每次说话,她不是扯她后腿就是拉她衣角,给个管家婆似的,很烦人。

“我想回家去看看爷爷、奶奶和爸爸……”

张曼琪陪同蓝紫焰回家,同时要回家看爸爸,快两年没有回家了,妈妈只给她三天时间,她得抓紧时间,要不就来不及了。

“好的,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蓝紫焰知道耽误不得,马上说。

闭目养神的蓝剑平听到了,张开眼睛对蓝紫焰说:“叫逆风送吧,摩托车方便。”

妻子娘家的人,他就和钱雪贞有交情,对小孩子,他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是礼貌性的款待,张曼琪是谁的孩子,他也没有问,很多事情就是因为去问,而失去了解。

“我看到他去学校了。”张曼琪恭敬地说,“我认识回家的路,自己可以回去。”

她走了两步,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说:“紫焰,明天下午我会赶回来买车票。”

蓝紫焰的钱包丢了,她的钱包幸好夹在包裹里快递,都在,细心的她不忘安慰表姐。

“那么急?”蓝剑平霍地睁开眼睛,急急地问:“为什么?”

“我们只有三天假。”张曼琪回答。

“刚回来就要走!”蓝剑平不容分辩,发作了:“买车票就买你一个人的,紫焰留下!”

“我为什么要留下?”蓝紫焰冷冷地说:“你不是说只要在临死之前见一面就可以瞑目了吗?我只是担心你化成厉鬼来吓我,不得已才回来的,何况,看你样子,一时三刻也死不了。”

气愤之下,她口气很不善,连您也用成你了。

“紫焰,你少说两句!”张曼琪理解表姐心里的痛楚和悲愤,但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伤人的话,还是太过分了。

“你快点回去,明天赶回来,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蓝紫焰甩开她的手,赶她。

“那我走了哦。”

张曼琪一步三回头,很不放心地回家了。

蓝剑平没有再说话,心里打的是另一个主意,女儿好不容易才回家,他不会放掉利用她做诱饵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逼迫妻子回家,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事业成功了,家庭却四分五裂,他死也不瞑目!

“我要回房休息。”躺椅上的人说,停了停,又说:“叫她来扶我。”

有那么一刻,蓝紫焰觉得他是可怜的。

冬日的阳光照着他,如果没有人陪着他说话,就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四周一片寂静,他的景象就是等死的老人……

“她出去了。”有人在家里,游智慧早溜出去了,她没有告诉大家她去干什么,就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蓝紫焰知道,她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分昼夜地守候在病人身边,想必也烦了吧。”

蓝紫焰“好心”地替游智慧说情,无疑也是告诉蓝剑平——人家讨厌病人。

“久病无孝子”,蓝剑平知道这句话。为了逼真,他把胃病当成胃癌;把头晕当成高血压,很无奈的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哄得女儿回家了,她却把他当仇人似的,一点尊重的意味都没有,还处处损人!说不定本来没有大病的她,会把他活活气出大病来!

“呀,你们在晒太阳啊,我为冰箱添加了一些食物,所以去了商场。爸爸,你们要吃什么水果吗?有很多种,橘子、苹果、葡萄,香蕉,火龙果。”

蓝逆风说着,一脚踢开大门,提着两大袋东西进来,笑嘻嘻的说。

“你没有去读书?”蓝剑平皱起眉头,蓝逆风的什么事他都可以不管,就读书不行。

“没啊,爸,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说不定有更适合的事在等我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蓝剑平指着嬉皮笑脸的他大声怒吼,“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吗?不读书会有什么出息啊?啊?”

虽然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同一个屋檐下养了那么多年了,自然而然的就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照顾了。蓝剑平是个恩怨分明的男人,他知道上一辈的恩怨是非结下的仇恨结果,绝不能付诸下一辈身上,要不,冤冤相报何时了?

“您别老是这副口气说话行不行……”蓝逆风原本想继续顶撞老爸,可见到他气得横眉竖眼的样子,改口说,“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您要是再躺进医院我的小命就搭进去了。”

“我气什么气?我才懒得管你呢。”蓝剑平缓口气,渐渐平息下来,再后下去就穿帮了!哪有病人吼声可以震天的啊?唉,老糊涂了。

蓝紫焰好笑地看这对父子吼叫,不由自主地牵动一下嘴角,极不情愿地伸手去扶蓝剑平,恍惚间,她好像见到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他也在笑?

“您的房间在二楼?”

“不是,是在三楼。”

“哦。”也不嫌累!

蓝紫焰小心翼翼的搀着蓝剑平上了三楼,还没等他站稳,就在楼梯口倒转身下去了,他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也不想看一看。

逃难似站在二楼站定,才惊讶地发现,在扶他的过程中,自己对他并没有厌恶感,隐隐的,还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让自己忍不住想靠近他,想绕在他膝下……难道,这都是因为有血缘的关系?

“紫焰,留下来。”转身的一刹那,她听到他有些苍老的声音,步伐只停了一下,她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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