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香味’,如死人一般的郭家唯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后,消毒液的气味带给他的是一份久别的安全感。冬日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眼前是灿灿的一片金子般黄色的光。隐隐约约之间,他觉得有两个人影在眼前移动,她们还小声议论着什么..
“怎么,他还没有知觉吗?”
“还是老样子,大概也就这一两天了”
“今天都是第五天了。
“是啊,都快六天了。”
“护士长..快看,他的眼球好像动了,手指,手指也动呢。他的手指可真美啊”
“的确很美,他却用来杀了人。”
“是啊,真是想不到,太可惜了。快看又活动了”
“去通知主任,估计就要醒了”
在
恢复部份意识后,郭家唯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雪白单子的床上,周围的环境陌生但却十分的安静。他的左手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头,药水滴嗒滴答下漏的细微声,告诉他时光此刻正在血管中涓涓地流逝。
也不知已过了多少天了?
他想活动一下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右边儿的手脚也被戒具固定在床架上。
他极力回忆着,搜索着过去几天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偶尔,跳出一个画面又马上消失了,凡是能够回忆起来的那些片段又那么凌乱且模糊。
回忆让他头痛欲裂,让他生不如死,惟一的良方是遗忘,但又谈何容易呢。他用尽全力撑住病床的边沿,试图坐起来歇一会儿。
就在他努力完成这个对他而言艰巨的行动时,刚才说话的那两个护士陪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向他的病床走过来。护士伸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肩上,细声细语说道:“再躺一会儿,一会儿大夫会诊完了我扶你起来。“他想说声谢谢,嚅了嚅干涩的嘴唇,喉咙却似被胶粘住了发不出声,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会诊结果很快便出来了。郭家唯的身体基本上已无大碍,但还是需要静养几日。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王黑子送给他的‘见面礼’其实也只是外因,真实的原因是几天没有进食造成身体严重虚弱和在高度压力刺激后的精神的崩溃,这才是根本的原因所在。
当郭家唯再次出现在4号门口的时候,是两个星期以后的事了。原先黑色的卷发剃成了和我们一样的光头,消瘦的身体仍然显得虚弱,只有眼睛要比第一次见到时明亮多了。手脚带着的戒具,是对他破坏监管制度的惩罚。王黑子被调到其他的监舍继续做他的老大了,
瘦看守敲敲铁门,干咳了几声。整个监室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整齐地看着监室门口,猜测着下面将会发生的事情。由于长期生活在被管制的状态里和特殊的身份,言行中的谨小慎及微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被演绎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
“这里是看守所,是监狱,请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外面当老大我管不了,但在这里面就行不通,从我这就行不通。有时间还是多考虑考虑你们自己的案子,早点混出去才是真本事,,别的都是扯。还是那句话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随时来找我,不许私自处理更不许武力解决,你们都听到了。”一场闹剧在瘦看守义正言辞的讲话中正式宣告了结束。
“是!”众人异口同声,机械地答到。
重新回到4号监舍的郭家唯并不自由,他的手和脚被戒具所束缚着,日常生活中诸如吃饭、穿衣等简单的动作也需要别人的协助才能完成。白天,他整日凝望着窗外,从不与任何人交流。夜晚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他只能像虾似的弓起双手双脚靠在墙角睡,这种姿势坚持不了多久四肢便感觉又酸又麻。当然,没有切身的体验的人是很难通过想象感受个中的苦涩,正如食物要亲口品尝一样。也是从那时起,我便成了他的手和脚。
我们生活在这个渺渺宇宙,有如一粒粒漂浮分子相聚又分离,而真正让我们想停留的地方,想记住的人却寥寥无几。每一片叶子都相同,每一天都像过去一样周而复始,每一张面孔都平庸的让我们看不到未来和希望。有人说,这就是生活,平淡才是生活的真正含义。我想他只说对了一半,真正的生活中怎么会没有苦难呢?没有苦难的人生又怎能称的上是人生呢?那才是一种真正的堕落,像动物般为活着而活着的存在。
他深深吸引住了我,是一种说不清又深藏已久的情愫,在见到郭家唯以前它只是一个虚构、一个影子、一个心中的结。我试图追随它、解读它、来破译生活的真谛,找寻幸福的密匙。我那与生俱来贪婪的好奇心一次次驱使我走向他,觊觎他海洋般忧伤眼底潜蛰的波澜。
几天后,郭家唯收到外面送进来的一包衣物、一千五百元钱。填写回执单时,熟稔的字迹潮湿了他的双眼,那颗自诩坚硬如铁的心,似乎被一种力量所溶化,抬起头,已然泪水涟涟。握笔的手轻轻颤抖着,泪珠落在了纸上,在赋予他生命的名字上漫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