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孙修士不是死了吗?提他作何?”
“我想问问他的身长、肤色、身材等体貌特征。”
“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我可没空听你在这闲扯。”
“听起来您好像在描述令公子。”罗基不紧不慢的说。
“你是说这具尸体可能是孙修士的?”
“龙酋长不愧是一族之首领,不错,在下这是这个意思。前一桩焚烧事件本来就有颇多疑点,而如今又有命案乍现。如果说祠堂的事件还有自杀的可能,那这次的斩首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杀。但两次命案却都有一个相同点,无论是面目全非的焦尸,还是头颅不翼而飞的尸体,都是身份模糊。当两个失踪者的体貌特征尤为相近时,就很有启发性了……”
“且慢,”龙王打断了罗基的话,“照你这么说,祠堂里的那具焦尸又是谁?焦尸出现后,我儿尚在。这又作何解释?”
“有一件事您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祠堂命案发生的几天前,有一伙地质队来到了太极村。”
“这我知道。”
“可还有一事您就未尝知晓了。”罗基顿了顿,“那就是地质队恰好也失踪了一个队员,更巧的是,那个失踪的队员也是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是失踪了三个人,却只多了两具无法辨认的尸体。这也就是说,这第三个人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他都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藏匿起来了。如您所说,龙银在祠堂命案之后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因此他是那具焦尸的可能性已经完全被排除在外了。但是,他就是那个隐藏起来的第三个人的可能性,却依然存在。也就是说,龙银不仅没有死,还很有可能就是这两起案件,至少是最后这桩血案的凶手!”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罗基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这下,我们可以共存亡了。
“尸体的确有些蹊跷。”柳成荫擦着手走到龙王面前。
“你先说说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我儿!”这次,龙王态度一反常态,由于刚刚被罗基反将了一军,显得很不淡定。
“我是医生,不是法医,我只向你们提供一些医学上的专业意见。至于确定死者身份的事,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尤其龙银身上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柳成荫说话的语气就像他完全可以和龙王平起平坐,甚至后者还要让他三分似的。
“那你快说说在尸体身上都发现了什么?”龙王焦急的问。
“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管内的血液会坠积在尸体的最底部,也就是尸斑。通常来说,一具尸体如果没有被移动过,只会出现一种类型的尸斑。但无头尸上有很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有两种不同时段的尸斑。只有被移动过的尸体,才会形成。死亡时间是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死因应该是斩首。因其死亡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所以尸斑出现的速度较快。一般来说,此类尸斑常出现在死后的一小时,最早的甚至在半个小时之内即可出现,八九个小时就可能发展到扩散期。从尸斑分析,死者是在死后才能绑在十字架上的。从死后到绑到十字架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俯卧的。因为尸体的胸腹部有不太明显的浅紫色斑点,如果是在死后十二小时才被移动,那尸斑一定不会这么浅。很显然,尸体是在坠积期的八小时之内,才会形成。俯卧的时间大概在两三个小时左右。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后,才进入到扩散期。因为尸体处于立位,所以下肢和下腹部的尸斑很明显。”
“凶器呢?”郑义追问道。
“从断颈分析,头颅是被一种劈角较大的利刃砍下的,而且至少砍了两下。”
“会不会是这个。”郑义递上了一把血迹斑斑的斧子。
“这不是祠堂里供奉的那把斧子吗?”柳成荫接过斧子看了看,“应该就是它!从哪里找到的?”
“青龙崖的崖顶。也就是尸体旁边。”
罗基弯下腰抬起尸体的手,“手背上的这三条直线型的划痕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死者和凶手在搏斗中擦伤的。”傅泽信誓旦旦的说。
“蠢才,从伤口看,这几道划痕一定是死后形成的。”柳成荫尖刻的说。
“死后?是虐尸吗?”保龄球的想象力还挺丰富,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亏他能想到。
“说明尸体被拖过。”郑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高明!”罗基点头赞同。“但为什么要拖尸体呢?如果尸体俯卧,倒还容易理解,至少是为了便于砍头。可拖动尸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认为有必要去案发现场勘察一下。”黄越坡提议。他来到龙王面前,“龙酋长,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少卖关子。”
“晚辈希望您能随我们到现场去看看,那样会更有说服力。”
不知道是我的眼球在颤动,还是龙王的身子在颤动,总之,龙王的身体在我的视网膜上微微的跳动了一下。
“父亲,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哥不能白死啊!”被咬了手指的青年从一旁添油加醋,唯恐我能活着出去。
“阿铁,你先别冲动。”
原来这个小子是龙银的弟弟,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叫龙铁。
龙王指了指村长,“那个老头子去不去?”
“老夫还走得动。”村长阴着脸说。
“好,那老夫也随你们走上一遭。”
“父亲,那里我们也不能去啊!”龙铁近乎央求道。
“龙铁,你别管了!”
“大王,那个小子怎么办?”猴子管家赶忙问。
龙王看了看我,“看好他,待我回来再说。”
“酋长,”罗基施了一礼,“在下认为还是带上他一同上山比较好。因为他是个重要的证人,也许会对破案大有帮助。”
龙王考虑片刻后,“来人,带这小子一块儿上山。”
几个壮汉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把我从桩子上解下来,又接着把我的手脚绑在一起,像烤乳猪似的吊在一根木棍的中间。其中两个壮汉还把木棍的两端扛在肩上,姿态实在不够雅观。但一想到“黑珍珠号”的主人也曾享受过这种待遇,我也就不再坚持换个姿势了。
在经过那块巨石时,我特有扭过头看了看昨晚没有看清的刻字。
是“绝龙顶”。难怪龙铁苦劝龙王不要来这里,原来有这个姓氏上的忌讳。而龙银死在这里也就不足为怪了。
到了崖顶,一大群“哇,哇”乱叫的乌鸦盘旋在空中。木十字架的横杆和顶端上也站满了乌鸦,它们正盯着地上早已凝固的血迹,好像是英美影视剧里的陪审团成员。
唉,白天有乌鸦相伴,深夜有蝙蝠作陪,这个十字架倒是不会寂寞。
阳光普照下的崖顶与夜晚的景象大相迳庭,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在昨夜,一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扛着我的大汉把木棍架在两根树杈上,就离开了崖顶。
罗基围着十字架转了两圈,兴奋的搓着双手宣布,“从现场的血迹看,赵锐不是凶手。”
“此话怎讲?”龙王冷冰冰的问。
“看这里,”罗基指着十字架前的血迹,“这个干涸血迹的边缘上有个清晰且又完整的运动鞋印,不用说,在太极村,穿运动鞋的一定十有八九是来自村外的人。而这个鞋印,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是来自赵锐的鞋。酋长,赵锐是怎么到您府上的?”
“背回去的。怎么了?”
“太好啦!”说着,罗基就走过来脱下了我右脚的鞋。“看,因为赵锐从昨晚晕倒到现在,基本上没有走过路,所以鞋底上还有血迹。”
“这说明他就是凶手。”
“正好相反。试想一下,如果赵锐是凶手,他踩在没有干涸的血上,从鞋印的方向看,他也是走向尸体的。如果他向前走,一定会留下其他鞋印,但这里没有;既然不是前进,那一定是后退,可也不是。如果踩在一片未干的血上,鞋底会有一层血,就会像染上印泥的印章一样在没有血的地方留下血迹。但是,这个血脚印也没有。也就是说,他刚刚走了一步,就停下了,不,应该说是倒下了,因为从现场和他的衣服看,他是向前俯卧在这里。因此是从背后遭到了袭击。对吧?臭小子。”罗基顽皮的看着我。
“没错!我刚要上前检查尸体,就不知道被什么从脑后重重的一击。”我咬牙切齿的说。“听你这么说,我很欣慰。快放开我,还要我跪下求你不成?”
“现场的线索和证人的证词完全对应。而且你们在他的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能够重击头部的钝器吧?”
“没有。”郑义回答。
“柳医生,证人脑后的伤不是假的吧?”罗基把草帽向后推了推,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没打成脑震荡就是万幸了。如果再向下偏点,甚至有致命的可能。”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如果敲打自己的头部,都是选择前额或头顶,而敲击自己的脑后却是不大可能,因为那样会用不出力量。”罗基还从一株松树上掰下一个树枝,边说边在自己脑后比划着动作。
“本来就不是我嘛。我承认龙银和我的确是不太友好,但远远没到要除掉对方的地步。你这老头也实在冥顽不灵。再者说,即使我是凶手,明明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离开现场,何苦别出心裁的把自己敲晕在山崖顶上。”
龙王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样,龙老弟。”村长摸着自己的光头,笑呵呵的来到龙王身边,“我就说嘛,这个小老弟不会是凶手的。”
“好。我可以放人。但有个条件。”
说得我好像是地理大发现后的非洲黑奴似的。
“快说吧。”村长眨了眨狡黠的双眼。
“我限他三日,如果我儿未死,我要他查出我儿的下落。如果我儿已死,我要他查出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查不出呢?”我也加入到与我的未来息息相关的谈判当中。
“哼!”龙王竟然笑了!“那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奠。”
龙王做了个手势,一个壮汉走上来解开了我身上捆着的绳子。
“小子,我哥的事还没完!”龙铁凶巴巴的对着我打出那个诅咒的手势。
哼,我心里笑道,龙银我都不怕,就更别说龙铁了。铁和银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等你修炼成金再说吧。
“说来说去,就是缓期三天执行。”我舒展着筋骨发着牢骚,“是从明天算起吧?”我看了看龙王。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