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愣愣的接旨,发呆到现在想不明白甫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是喜庆却想明白了,她眼睛眯成一条缝,把甫珺的用意猜的八九不离十。怪不得主人亲自来说,要起风了,嘱咐她保护好苏娘娘,果然……起风了。
“主子,咱们收拾收拾,现在就去吧。”
喜庆已经猜到甫珺的用意,便有了对策,先搬去承乾宫再说,反正现在皇上没回来,一切都好办,只不过以后主人出入承乾宫就要费些力气。芷兰堪堪回神,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到里屋,不出来了。
喜庆跟几个下人正忙着收拾,水相宫的大丫头翠儿走进门,对着喜庆巧笑一声道。
“妹妹忙着呢?兰美人在吗?我家娘娘请兰美人叙旧呢。”
喜庆回头看见是水相宫的翠儿,也笑着道:“我家娘娘在里屋歇着呢,刚刚醒过来,身子虚,不适合走动,请姐姐回了吧,还请湘妃娘娘原谅。”
翠儿得知芷兰在宫里,眼睛一亮,笑道:“这些湘妃娘娘已经想到了,不用兰主子走动,步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去说说话,不会让兰主子累到的,妹妹也知道,我家主子现在……哎……”
说到这,翠儿的眼圈都红了,泫然泪下的样子,喜庆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湘妃现在时好时坏,德妃的位置坐不坐得住还两说。
还在上书房批折子的甫玥得知甫珺刚给芷兰宫下达的旨意,无奈一笑,三哥打算利用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个女人到最后还有这么大的用途。他一边执笔一边对门外的小太监道。
“好生伺候兰美人移驾承乾宫,不得有闪失,那可是皇上的宝贝。”
说到这,甫玥扯出一抹冷笑,接着低头看桌子上的折子,门外小太监得令快速跑过去传达珙亲王的意思。王宝贵必须随驾去了皇礼院,忠宝被他留在王府打理府中事务,而上书房又是宫中重地,旁人禁足,所以只有他自己在这里批折子,偶尔进来个内官宫女,也只是垂首送进一碗什么东西,然后又垂首快速退了出去。
渐渐的,已是残阳如血,照的金灿灿的皇宫血一般的狰狞,高耸的城墙上,阳光一点点的退去,直到看不见阴阳界线,在这个皇城,阴和阳本就没有界线,模糊不清,分不出阴阳,辨不出正邪。
已是用晚膳的时间,小内官将晚膳悄悄送进上书房,看到甫玥正伏案而憩,走近一瞧,已是睡熟,不忍心打扰,便轻轻将两个托盘八道菜摆在几案上,不出一点动静,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些,又从壁橱里轻轻拽出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想必也是累极了,甫玥竟丝毫没有醒的意思。
小内官不禁有些叹气,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珙亲王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人平易近人,深得下人们喜欢。他又叹了口气,悄悄推门出去了,叫了个更小的内官,吩咐他候在门口,若见珙亲王醒了,便叫御膳房换了这些饭菜,上些珙亲王喜欢吃的。
不知睡了多久,胳膊有些酸麻,但甫玥还是不愿意起来,因为他又梦到了她,他舒服的睡眠不多,所以她很少能到梦里来看他,但今天说什么他也要多睡一会。
弱风,梦中的她还是三年前的那个童真的样子,在秋千上笑着,闹着,呼叫着求饶,求他别把秋千推的那么高,而他总是越推越高,看着弱风失声又哭又笑,那活生生的她,他一辈子都看不都。但他此刻后悔了,他多想猛力拉住那荡的飞起来的秋千,不让它吓坏了弱风,早知道她会抛下他撒手人寰,他就会多逃出宫几次,再偷偷翻进学士府的后墙,多陪她一会。
破天荒的,他酣睡的脸上拉上了一抹笑容,那么容易捕捉,那么容易沦陷。
“弱风……弱风……”他喃喃出声。
门外一阵急的火上房的敲门呼喊声惊醒了他,他甩了甩已经木的没知觉的胳膊,有些怒气,但从连连的呼喊声中,他猛的惊醒。
“王爷?王爷!王爷醒醒啊!出事了王爷!”
虽然腿也很麻,但顾不得那么多,他运起内力冲散酸麻感,三两步蹿到门口拉开门。
“在哪?”
他素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出事了,必定需要他亲自到场,无需要再问出什么事了,那样只会浪费时间,再者,他从不喜欢道听途说,出什么事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内官喘着急气道:“水……水相宫。”
甫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抬腿便往水相宫方向疾走,小内官小跑着跟在后面,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甫玥说了一遍,甫玥眉头皱起来,他来不及研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只是在想,三哥走时把**交给他保护,还不出一日便出了事,怎么向三哥交待?一旦湘妃……
他没办法想太多,人已经到了水相宫。三两步蹿上台阶,见水相宫的大门敞开,围了好多下人,宫里时不时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着一声:“珙亲王到——”,人群跪着闪出一条夹道,他一步也没停走进水相宫大门,却见堂中央立着位身子娉婷的女人,那女人闻声冷漠的轻转身,好不波澜的看着疾步走进来的甫玥。
“珙亲王。”
她轻启朱唇,甫玥一惊,立刻躬身道:“兰美人。”
这是甫玥初识芷兰芳颜,神情一个恍惚,惊讶他的美丽外,还觉得似很熟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刚刚醒来的原因,那双眸子,带着一丝冷嘲和不屑。
他问:“湘妃她……”
“在里面。”
甫玥没说什么,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不远处的一桌宴席吸引力他的目光,他走过去,地上明显有酒杯打碎的碎片和酒渍,他似有些明白了,可能是在办宴,这屋子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静默中各怀心事。
甫玥时不时的瞟一眼立在不远处的芷兰,她现在该是这种表情吗?他命人将宫门紧闭,这件事禁止外传,湘妃的喊声越来越凄惨,弄的甫玥心烦意乱,这中间时时有宫女跑进跑出,太医一个一个的被召来,进来见到二位主子,匆匆行礼便转入内室,进去没再出来。
大约折腾到半夜,那惨叫声才算渐渐平息,几位太医擦着额上的汗疲惫的走出来,甫玥走过去问。
“怎么回事?”
几位太医叹了口气,为首的孔太医附在甫玥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子,只看到甫玥猛的一惊,瞪着他们,太医们纷纷点头,甫玥望向芷兰,她仍是一副极冷极淡的表情,迎上甫玥探寻的目光,不以为杵。
甫玥走向她,躬身道:“兰美人,湘妃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息,臣弟派人送娘娘回宫。”
芷兰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但终究回归平静。
“我不会离开,湘妃姐姐醒后一定有话要说,我在这里休息便是。”
说完,挪步轻身坐在座位上,准备坐一晚的架势,甫玥颇为叹服,这个女人果然聪明。
“兰美人若是如此,就请兰美人保重身体。”
说完,对身旁的小太监低低的说了两句,小太监小跑着退出去,甫玥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只是用手拄着额头,闭目养神,芷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
室内顿时安静的吓人,只剩下内室湘妃隐约传来的呻吟,不久,刚跑出去的小太监手捧着一堆御寒的棉毯、靠垫走进来,分几件递给喜庆,另外的递给甫玥身后的丫鬟。
喜庆定定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和甫玥此时慵懒的表情,将靠垫靠在芷兰身后,然后给他盖上棉毯。
静夜如斯,已是入秋,屋外草丛中隐约传来几声虫鸣,过了半夜,芷兰已是困的不成形,她本是大病初愈,这般折腾怎么得了。
喜庆到现在还在想刚才惊吓的一幕,各个细节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是她亲自端来的桂花酒,并不是由自家主子提出来的要喝桂花酒,就算有人动手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拿哪一瓶,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酒桌上。
是她将酒亲自斟在两位娘娘的杯中,整个过程都是在她手中,那会是菜出了问题?可是苏娘娘也吃了,怎么会没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家娘娘想对湘妃不利,也是毫无准备的突然被请来赴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皇上的旨意还没执行,先来了水相宫,那到底是谁要害死湘妃,再嫁祸给主子,真是一箭双雕。
喜庆怎么想也找不出这**,还有谁是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
夜里的秋,更是冷的彻骨,寒意已经慢慢侵蚀掉了芷兰全身,她不禁搂起棉毯,冷的发抖,被这么一冻,亦有些精神了,静悄悄中,连最轻的推门声都变得很清晰,处于半睡半醒的下人们睁了睁睡眼,尽量站的稳。
进来的是那个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出门的。他身后又跟进来一个,手里又是一条棉毯,小太监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端起上面的青瓷盏放在芷兰的眼前,然后又端了碗什么,芷兰静静的看着,另外一个人将手里的棉毯递给喜庆。
小太监用极低的声音道:“亲王吩咐的,兰美人身子弱,叫御膳房早早就备下参汤和补品,另外怕您夜里冷,又叫人送了条棉毯来。”
他说完,芷兰望向甫玥的方向,只见他手拄着腮,似乎已是半睡眠状态,他还有这种玲珑细腻的心思呢,芷兰心里一阵感动。
入夜来第一次开口道:“把参汤端给珙亲王。”
小太监先是一愣,他知道,珙亲王晚上从来不吃东西,但是兰美人吩咐,也不能不照做,他端着参汤慢慢走到甫玥面前,不敢吵醒他,看看芷兰,看看甫玥,一时间不知怎么才好。
甫玥感觉到头顶的光忽明忽暗,稍稍清醒一些,看到小太监端着碗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哭着脸,他疑问的看着小太监,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甫玥便向芷兰的方向看,眼里闪过一丝明了和笑意。
甫玥端起碗一饮而尽,让小太监很是惊奇,以前怎么劝珙亲王吃点宵夜,他都不吃,今天怎么二话不说的就喝了?
----------------------------------------------------------------------------------------------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