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文请了病假,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假虽请了,但轮到你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今天轮到寒文那组扫公地。寒文拖着扫把,像拖了关云长的大刀,要走不了路了。公地是蓝球场,几个学生在刻苦练球。寒文看了他们的球技,不敢靠近,生怕被球活活砸死——他们投蓝有如抗战时日本兵投手榴弹,毫无目标的乱投。寒文艰难地移着大刀,大半在才扫出一小片空地,几个女生问寒文是不是男人,寒文气得不会生气。
扫完地,食堂开饭了。寒文最后一个赶到,病得不想吃饭。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是快乐的,但吃饭前大家照例要经过一阵磨练,尽力施展忍功,因为八个人一个大饭盒的人中,没一个人自愿去饭柜拿饭,可谁也不想让人看出是在干等饭吃,都装出很繁忙的样子。有的徉装去买菜,可买完了却还呆在那儿不敢回来;有的装作洗饭盒,但这饭盒怕是被洗了不下十次;有的更绝,干脆躲在过处窥视进展。寒文想自己反正不想吃饭,拿不拿饭你们看着办。
时代造就英雄。一位同学功力不够,败下阵来,愤愤道:“******,我去!”此话一出,同学纷纷从四面八方拥回来,一脸的胜利。
吃了早饭,寒文感到好了点,不再疼得没一点知觉。上到教室,闹哄哄的。梦中阳在吹牛。想吹牛真是人的本性,特别是中国人,吹牛成性,一张口,没一句实话,但外表好看得很,像市场上用精美纸包装的劣质商品,难怪有人说中国一切都假,唯有骗子才是真。
梦中阳吹起牛来像蜘蛛织网,又快又大,且不用放味精,都是原汁原味的,他说:“上星期我收到十封情书,出自于十位少女——”其实都是他姐和他妹妹的信。“昨天,又收到一封,连相片都寄来了。”说着果真拿出一张年青姑娘的相片。一个到过他家的男生道:“这怎么越看越像你妈?”是她姐姐的相片。
梦中阳道:“你别胡说。看,刚刚又有女生约我出去玩了,好了,我得走了!”说着走出教室,朝厕所方向去。
沉默许久的文学社最近终于从冬眠中苏醒,顿时充满了活力。这活力表现在李天深身上,伸了一个懒腰,就伸出一个想法,决定新一期的《新芽》以新形式出版。满腔热情地投入工作中,开始组稿。他挑选文章像选美。寒文的文章爱揭伤疤,像脸上长满豆豆的人总喜欢用手指去挤一样,影响了容貌,够不上美的资格,选丑应该稳拿桂冠。结果这一期寒文的作品没发表。寒文不屑说:“这种毫无名气的不刊物哪能发表我的作品,我连投都没投!”这么一说,自己也信了,明天赶紧补投一篇。
当今社会,诗人是最不值钱的。都说诗人流着血写诗,报酬却是补不回那失去的血,这就解释了诗人为什么都是皮包骨一个。但在中国,仍有许多人当诗人,可见中国人极有献身精神。光凭这一点,中国赶超美国没问题。
因为诗人不值钱,理所当然诗人的诗也不值钱,好比一个道德败坏的人,他口中吐出的东西定好不到哪去。不值钱的东西人是不会要的,李天深还算个人,所以在选稿时,诗都死于非命,弄得“诗体遍地”。
林黎大诗人的十几首诗全在劫难逃,死得面目全非,元气大伤,发誓再不投稿了。舒寒文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非常支持他这种英雄行为。
同学们第一次拿到新版《新芽》,都非常激动,毕竟是陌生的老朋友,有新鲜感,认真阅读。寒文一拿到手,就有异感,仔细一看,这纸和街上卖的草纸几乎无异,令寒文奇怪的是手纸还能歪歪斜斜地印上字。过一会儿,显然不少同学都发现了这一怪况,把手纸铺在桌面上当桌垫—— 这是因为“手纸”已丧失了被人当做手纸的资格,要不同学就把它带进厕所了。当然,也不泛好好收藏手纸的人,这些人大半是在手纸发表了文章的人——但别误会,他们决不是名利使然。
开卷有益,不管怎么说,《新芽》虽破,但不是有其价值的。寒文随手翻翻,心生一疑,作者的名字怎么都怪怪的,且有点眼熟,像“神飞”、“唐俟”、“雪之”、“会飞”、“索土”等,突然回忆起来,原来这些人都共同盗用了周树人的笔名,再看后标,也是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