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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整天的闲逛,不但消耗体力,而且消耗神智,刚一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铺上的习若瑶,感觉全身疲惫脑袋昏沉,累得不想动弹。

宿舍里有点空荡,没有唐丫丫的嚣闹和程依依的冰冷,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们两个在商业街和练思茹拉扯在了一起,之后习若瑶劝阻李肖可,便和她们走散了,不知道她们又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现在也该回来了呀。

在床铺上翻了个身,望着窗外微微亮起的月色,习若瑶忽然一惊,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习惯了唐丫丫和程依依的存在?甚至开始挂念她们两个现在在做什么,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宿舍的门外传来说话声,像是唐丫丫那聒噪的声音。

果然伴着很响的推门声,屋子里的灯被打开了。

“哇,你早就回来了呀。”唐丫丫的白面包子脸出现在习若瑶的视野里,她大步迈进宿舍,踢掉拖鞋,嘴里大声地讲着,“你半路跑到哪里去了?还以为把你丢了呢,这一路上可真好玩,我们转了很多地方耶。”

“你们……都玩什么了?”

作为舍友,有必要关心一下彼此,习若瑶为自己的开口询问,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哎呀,真可惜你没和我们一起,有很多好玩的呢!”唐丫丫兴奋地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圆滚滚的黑眼睛里满是无穷无尽的精力。

习若瑶忽然觉得,她很羡慕唐丫丫,羡慕唐丫丫如此无忧无虑,即使唐丫丫研制的新品毒药每每失败,唐丫丫还是很快乐,为什么这种快乐,她从来就没感受到呢?是不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一场劫数,把她这一辈子的快乐都消耗光了?

唐丫丫一下子跳到习若瑶面前,没心没肺地笑着,大咧咧地对她讲:“知道吗?依依今天可搞笑了,竟然对着一个摆地摊的老大爷喊爷爷,还要拉他来江湖给你看病,把人家吓跑了耶,可笑死我了。”

从进门就一直没说话的程依依忽然扭过脸来,冷冷的脸庞上居然有一丝红色,她嘟着嘴,半天挤出几个字来:“他就是我爷爷。”

“药王谷的当家人,怎么可能是卖‘包治百病丹’的街头小摊贩,不要搞笑了嘛。”唐丫丫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

“信不信随你。”程依依扭过脸去,不再理会她。

冰冷的程依依会拉着人不放,拖着老人家来给一个陌生的习若瑶治病?

这样的想法,让习若瑶觉得胸口的伤势似乎复发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来,给你的!”唐丫丫伸出肉肉的小手,手掌向上,呈了一个银质小发簪给习若瑶,“你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首饰都没有,多丑啊,这个你戴着。”

这是一只精致的发簪,簪尾挂着一个可爱的铃铛,很像唐丫丫俏皮的风格。

看看发簪再看看唐丫丫没心没肺的笑容,习若瑶深呼吸了一口气,警觉地问道:“该不会又下了什么毒吧?”

“拿着吧。”一旁的程依依竟然也说了话。

习若瑶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发髻上居然也插了同样的发簪,而唐丫丫本来就挂满小饰物的脑袋上,也有着同样的发簪。

她应该接过来吗?如果接过来,那接下的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发簪,而是两颗友情的心。

伸出手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纤细的手指向那个发簪伸了过去。

“等一下!”程依依忽然很厉声地喝止了她。

“怎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习若瑶抬头看向程依依。

程依依一把抓起习若瑶的右手,右手的小手指指尖微微地流着血,程依依又恢复了以往冰冷严肃的面庞,沉下声音道:“你中毒了。”

“不会吧?我只是不小心受了点皮外伤,不至于中毒的。”

“这伤口有毒,这么浅的小伤,早该愈合了,可是现在还在流血,伤口没有一点想要愈合的迹象,这绝对是毒,而且是很严重的慢性毒。”

程依依严肃的样子,看得习若瑶心中一惊,在商业街遇到的那个泼辣美女,鞭子上有毒?那如果她中毒的话,单手握鞭救了她的杨少恺,不也同样会中毒吗?当时杨少恺的手上有血渗了出来,如果他也受伤的话,那他一定也中了毒。

“有……有救吧?”习若瑶脆弱的心脏又开始摇摆了。

她无欲无求爱好和平,与世无争心态平和,怎么偏偏上天就不肯让她安宁呢?

“中毒后十二个小时之内,很容易解毒,要了过了十二个小时……”程依依习惯性地将长辫抓在手中把玩,冷冷地说,“那就直接准备棺材好了。”

后果居然这么严重?

唐丫丫直接将发簪插到习若瑶的头发上,鼓着小嘴嚷嚷道:“什么嘛,依依故意吓人罢了,你肯定有解药的。”

程依依移步到橱柜前面,摆弄着她的瓶瓶罐罐,偶尔发出的声响揪着习若瑶的心,一会功夫,她转过身来,细白的手掌中托着一粒黑色的药丸。

“解药在这里。”程依依说话的时候,身子并没有移动。

“谢谢……”习若瑶微松了一口气,刚才程依依的话吓得她不轻。

“不要这么急着谢我。”程依依冰冷的容颜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想要解药就要回答我,习若瑶,你到底是谁?”

咯噔——习若瑶胸口一闷,她万没想到,程依依竟然会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

“我……我就是习若瑶呀。”眨了眨细长的眼睛,习若瑶准备将她一向奉行的抵赖政策贯彻到底,打死都不坦白她的真实身份。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程依依脸上的笑容消失,恢复冰冷,“那么深厚的内力,那么致使的重伤,筋脉俱断竟然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习若瑶,你如果把医生当傻子,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头一回听到程依依讲这么长的话,习若瑶有点不太适应。

为什么程依依要这么尖锐地揭穿她呢?如果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不是很好吗?

“你内力深厚?”一旁的唐丫丫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瞪着眼睛紧盯着习若瑶,大概她很难相信,这个只会爬扶梯的废柴,在程依依眼中竟然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深呼吸,再深呼吸,习若瑶觉得她今天需要不停地深呼吸来抚平那剧烈波动的情绪。

将长长的衣袖在手中细微地拉扯,就像拉扯她自己的回忆,习若瑶细长的眼睛慢慢睁了起来,总是在身份的阴影里苟且偷生,一次又一次躲避着别人的试探,在成功脱逃的同时,心中的郁闷也越积越深,忽然面对程依依这样的逼问,她脑海中那根绷紧的弦有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了。

别人可以直接试探,单刀直入,可是程依依却打着友情的旗号把她绕进陷阱,又是发簪又是治病,在她以为看到友情的同时,竟然背后隐藏着一把刀,这比李肖可和杨少恺都要凶狠得多。

如果把一切的秘密揭开,会有什么样的波澜产生?

不在沉默在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太过于沉迷在所谓的友情之中,必然会受到伤害。

而这个时候的习若瑶,仿佛被恶魔附身一样,不对,应该说是压抑在天使表像下的恶魔终于摆脱了控制,魔女复活了。

她淡淡的脸庞上满是轻松的笑容,细长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声音像是从地狱飘出来的一样,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坐下来,听我慢慢讲吧……”

六年前。

武林中的各门各派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之后,绝对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有如少林一样天下皆知的兴盛,也有如武当一样中规中矩的平庸,更有像魔教这样彻底凋零的败落。

习若瑶,第二十四代魔教教主,年仅十岁的女孩子,在外公和母亲的陪同下,正式登基。

按理说登基大典绝对是仪式的重头戏,可是整个魔教只有外公,母亲,还有她,三个人,什么护法,侍女,守卫,早已经成为魔教历史中的过眼云眼。

魔教之所以被视为异类,习若瑶认为有一定的道理,比如其它门派的大典,基本都会安排在正午举行,可是魔教却安排在入夜之后。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一轮十五的明月映得满地银霜。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气派宏伟。

可惜台阶旁边的支架灯上空无一物,只有正殿那一层,殿外点着两只红烛,仅有的两只,摇曳的烛光一再宣告天下,魔教如何是何等的败落悲惨,连蜡烛都买不起了……

一身红裙将习若瑶纤瘦的身子包裹,这是母亲当年登基时候的衣物,旧是旧了点,有纪念意义,习若瑶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因为魔教没钱置办新衣物,她不会这样认为的,绝对不会。

一步一步再一步。

走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习若瑶脸不红气不急,小小年纪看得出来功底深厚。

脸上画着妖艳的妆容,这是魔教教主登基时候特有的妆容,艳丽的花朵绽放在整张面庞上,透露着一股与她年龄不太相衬的霸气。

在正殿之中,习若瑶从母亲手中接过魔教教主的信物——寒玉簪,插在高挽的发辫上,灿烂的笑容溢满她年幼的脸庞。

“哈哈……”外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瑶瑶,从今天起,你就是魔教第二十四代教主了,以后振兴魔教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外公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年仅十岁的习若瑶,早就练成了一身绝顶的功夫,用外公的话讲,她是天生的练武胚子,生来就是为了光耀武学,振兴魔教。

“我可总算自由了。”懒洋洋的说话声,来自一直没有发言的习若瑶的母亲,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早已看透人世沧桑。

“哼,你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我魔教添了一个武学奇葩!”外公很不满意地哼了哼母亲,紧接着转向习若瑶,笑呵呵地问道,“瑶瑶啊,从今天起,外公的全部希望都寄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让外公失望啊。”

“外公,我一定要横扫整个中原武林,让他们少林武当全部对我们魔教俯首称臣,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武林中的顶尖!”年幼的习若瑶,只知道为了让外公开心而立志,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誓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乖,我的瑶瑶真乖!哈哈……”外公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野上方久久回荡。

结束了仪式之后,拖着长的红裙,带着一脸的艳妆,年仅十岁的魔教教主习若瑶踏着十五的月光,来到了魔教后山的山顶温泉,它有着一个动听的名字——月岸天池。

虽然习若瑶在外公的指导下,依靠她天生的资质,练就了绝顶的武功,可是她的心智尚停留在孩童阶段,毕竟只有十岁,整天守着一个异于常人的外公,再加上一个喜欢云游四海偶尔才见上一面的母亲,她对于人情世故很是陌生,只知道凭自己的喜好行动。

月崖天池背靠着魔教宫殿,前面是空灵山的断崖,泡在温泉里享受月光浴,是习若瑶从幼年便有的乐趣。

还没来得及享受温泉浴,她就在断崖上发现了一个人影。

除了偶尔跟外公下山,习若瑶很少见到其它人,尤其是在这个人人避而远之的魔教所在地——空灵山。

一个面如白玉的小男生踏着岩石,跳上了断崖。

好轻功!

她虽然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却不得不佩服小男生的修为,他的年纪看起来与她相仿,竟然一个人凭轻功直上断崖,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你是谁?”尽管佩服他的表现,却不愿意让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她不等小男生站稳,开口就问。

没有想到断崖上面居然还会有人,小男生也是一愣。

他一套贴身的白色丝袍干净利落,腰带下面系着一块圆玉,面庞也像白玉一样光彩照人,眉毛英挺,嘴唇刚毅,尽管是个小孩子,却有一身不俗的气质。

没有想到刚上了断崖,就立刻被人发现,小男生面色一窘,却并没有后退,而是站稳身形,不畏不惧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习若瑶看到陌生人竟然完全不害怕,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问,她便大声回答道,“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小男生眼睛一瞪,大声问,“你是魔教教主吗?”

“当然!”响亮的回答自豪而霸道。

“那好,我只要抓你回去,就可以学习古墓派心法了。”毫不掩饰他此行的目的,小男生直接将心里想的讲了出来。

“什么?抓我回去?”显然刚登基的小教主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没错!”本着为群众负责的态度,小男生还解释道,“只要把魔教教主抓回去,我就可以学习新的功夫,这是爸爸答应我的。”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抓我就能抓吗?”感觉自己被像小狗小猫一样成为猎物,习若瑶心里很不舒服。

“反正你得跟我走!”

“我偏不!”

既然谈判没成功,就只有武力解决了。

背后忽然晃出一把亮闪闪的长剑,小男生直臂握剑,正对着习若瑶刺了过来。

能得到武痴外公的赏识,十岁的习若瑶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她宽大的红裙飞舞,长长的衣袖舒展,整个人腾空而起,迎上了小男生的剑。

衣袖是柔软的丝质,可是习若瑶深厚的内力将它充盈,丝带漫天飞舞,绕成一个圈子,将小男生围在了其中。

看到对方出招,小男生毅然变招,直刺没有停止,他的手腕一抖,剑身立刻挽成剑花,护住周身,防止丝带绕上他的身子。

武林中天姿最高的两个小家伙,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动起了手。

看到他居然很沉静地应付自己的出招,习若瑶感觉很不舒服,习惯了被外公夸奖成武林第一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有人可以和她并驾齐驱。

在她小小的意识中,她就应该是无人可敌的高手,如果有人可以化解她的招式,那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事情。

她的眼睛一睁,眼神里精光四射,双手在胸前一个交叉,丝带立刻转变方向,不再环绕,而是冲着小男生叉了过去。

看到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都被挡死,小男生眉头一皱,毫不畏惧地竖起剑身抵挡。

丝带绕上了他的剑身剑柄,将他的兵器封得纹丝不动。

他使劲地握住剑柄,想要切开丝带,却发现丝带上传来的深厚内力,完全超出了他可以抵抗的范围。

一拽不动,二拽不动,小男生白玉般的面庞涨得通红。

他怎么也想不到,豪气万丈来抓捕魔教教的他,竟然会刚一交手就处于下风,并且在内力上输给对方。

习若瑶得意洋洋地冲他叫道:“喂,认不认输?认输本教主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

“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去!想让我认输,绝对没门!”即使涨红了脸,小男生也不肯对她低头。

“哼,那我就把你抓过来会祭祀我的登基大典好了!”习若瑶稚嫩的声音高叫着,即使她根本不知道祭祀是什么意思。

全力将内力输出,她的右手向外狠狠一抽。

“啊……”小男生的剑终于脱手。

哐啷——长剑被丝带拽飞,跌落在地。

这下子小男生又的锐气彻底被挫,神情一呆,显然他骄傲的自尊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打击,毁灭性的打击。

把对方的兵器夺走,习若瑶证明了她的实力,开心地笑了起来。

“哼,这下子,看咱们俩谁抓谁!”

将丝带收回,习若瑶跳起,伸出右手向小男生抓去。

精神上受到严重的打击,小男生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反抗起来。

她一抓,他一挡。

她一击,他一接。

她一拍,他一推。

她一劈,他一架。

总之她进一步,他退一步,她攻一步,他守一步。

虽然兵器被夺很是丢人,可他毕竟是个有自尊的小男生,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认输,就这样被魔教教主抓住祭祀,当然,在他心里,也不懂什么叫祭祀。

如果知道所谓的祭祀要开膛破肚,估计他脆弱的心灵会直接被击倒,停止抵抗,哇哇大哭,以求恐怖的魔教教主放他一命。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一进一退,已经到了断崖的边缘上。

习若瑶看到了断崖的边缘所在,她得意地一笑,用尽全力一掌拍了过去。

可是小男生完全忘记了身后是断崖,只顾着狼狈地抵抗她的攻击,硬生生地接住她的一掌,对方浓厚的内力重重击来,他根本无法承受,只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借退让避开内力的冲击。

“啊——”哪里想到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平衡,仰头向后跌了下去。

习若瑶只是想逼他放弃抵抗,然后将他抓获,没想到他会咬着牙抗争到底,更没想到他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跌下断崖。

他难道不知道身后是断崖吗?这样一脚踏空,就算武功再高,跌到崖底也就只剩一堆肉泥了。

“小心!”她童稚的声音尖叫起来。

天性善良的习若瑶想也没有多想,丝带瞬间飞了出去,不是攻击,而是救人。

红色的丝带破空而去,赶在小男生向下加速之前抓住了他,在他的腰间团团围绕,然后习若瑶内力一动,丝带向后抽去,带着小男生重新回到断崖之上。

一惊一吓一跌一回,小男生很难以忍受自尊被这样践踏,又羞又恼的他,下意识地抬掌,冲着近在咫尺的习若瑶狠狠拍去。

只顾着将他救起,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被拉上断崖的他,居然会突然对她出手,习若瑶一点防备都没有,内力向外输出,毫无防守。

啪——他小小的手掌正好击中她胸前的大穴。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习若瑶,就这样被小男生打中。

她脑海中还在想,幸好把他救了起来,否则后果可就惨了,她还没有杀过生呢。

谁想到,她没有杀生,他却要杀生了。

门户大开的习若瑶,就这样被小男生用尽内力击中胸口要害,感觉气血在体内翻滚,她一时间难以承受。

哇——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小男生也吓呆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出手的。

“你……你……”呼哧呼哧艰难地喘着气,她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筋脉不能正常地运气,几乎快要痛死了。

小男生傻傻地站在那里,丝带从他腰间滑落,他一点也没办法动弹。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着救了他的小女生出手,趁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出手。

刚才发生的一幕,真的是他干的吗?

习若瑶倒在地上,痛苦地向后一退再退,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体内气血却没办法正常运行,胸口剧烈的疼痛几乎快把她撕碎了。

“我……我干了什么?”小男生稍微清醒了一点,脸色苍白,他向习若瑶跑去,“我不是故意的……”

“别!别过来!”习若瑶用尽全身的力气喝止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小男生想要上前扶起习若瑶。

可是习若瑶害怕极了,无法运行的内力,剧烈的疼痛,小小的她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果有多严重,她只知道,不想让眼前的这个小男生再接近自己。

涣散的内力无法再充盈丝带,她慌忙地拔下插在发辫上的寒玉簪,翻起手腕向上,将它托在掌心,用魔教特有的姿势,用尽护住心脉的最后一丝内力,将寒玉簪射了出去。

吓呆的小男生压根没有想要抵抗,他只是傻乎乎地向前,想要扶起小女生。

啪——

啊——

寒玉簪摇摇晃晃地击中了他,正好打在他左眼尾,他捂住伤口,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都僵在了原地。

“瑶瑶……瑶瑶……”母亲的声音从宫殿的方向飘了过来。

“妈……妈妈……救命啊!”她放声尖叫着哭了出来。

“瑶瑶!”听到习若瑶的哭喊,母亲飞身向月岸天池奔来。

“对……对不起!”小男生看到有人来了,留下这样一句道歉的话,捂着被刺伤的左眼,寻着来时的方向,纵身跳下断崖。

又是一堂佛学课,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整个课堂,闭目入定的高僧,交头接耳的同学,习若瑶再一次选择最不起眼的角落,盘着双腿,不停地打着呵欠。

昨晚费了很长时间,把她压抑在心底的悲惨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什么痛苦的折磨,什么隐藏的身份,统统让它们见鬼去吧。

和盘托出的感觉真是舒服啊,仿佛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忽然被解放了一样,心胸之中满是轻松的快乐。

本以为会引起喧然大波,结果只换来程依依的一句“真的吗?”,以及唐丫丫的一句“骗人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当然随后她才知道,所谓的中毒,根本就是程依依故意吓唬她编出来的,小手指的伤愈合是很,是因为她本身体质虚弱,筋脉俱断,血流异于常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中毒的迹象,害得她居然把隐藏这么久的秘密全部倒了出来。

她们两个对于这样故事很不感冒,这一点令习若瑶非常不爽,她以为自己托出了天大的秘密,结果别人却毫无反应。

要不要试试讲给史小册听?

算了算了!她还没有厌倦尘世,不想死无全尸,这样的故事如果被那个八卦男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事端呢。

但是坐定的习若瑶还是无法安静地入睡,程依依和唐丫丫是真的不在乎吗?她们会不会悄悄跑到校长那里告密?

武林中正以通辑魔教教主,就算那些坏事不是她做的,将她抓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啊。

不对,不该这样想她们,她们俩……不是这样的人吧?不是,绝对不是。

在心底的最深处,习若瑶居然发现,她希望程依依和唐丫丫可以为她保密秘密,她不希望……不希望……被她们出卖。

不要想了,已经讲出来了,就要勇敢面对任何后果,即使那后果很沉重,她也会咬着牙承担,还有什么后果,比当年救起那个小男生更严重?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杨少恺。

他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像是跟着高僧一起进入了佛学境界。

不知道他的心里,对于当年的一掌,是什么样的想法?是后悔没有再追上一掌拍死她,还是真的会内疚?

即使他真的会内疚,习若瑶也没有勇气坦然承认一切,因为她无法再一次面对被伤害的结果。

当年的一掌,令她筋脉俱断,外公用了整整三十天,不停地为她灌输真气,才勉强保住小命,即使如此,她的功夫算是废了,身体无法承受真气运行带来的压力,稍微运气,全身就全痛楚难忍,如果真的将全部内力释放出来,后果更是可怕。

从一个天姿聪慧的武林奇葩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废柴,外公受的打击比习若瑶多得多,他全部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几乎疯了一样离家出走,再也没有见到他。

睡吧,睡吧,只要睡着了,一切烦恼都不见了。

“不好了!不好了!”

半梦半醒的习若瑶忽然被史小册尖叫的声音吵醒。

这孩子疯了吗?不知道这是佛学课?竟然敢在少林高僧面前这么放肆在大呼小叫,他是不是想偿偿被罚打坐的滋味?

史小册一手抓着判官笔,一手抓着小册子,狼狈地跳上围栏,冲着全部的同学,当着少林高僧的面,放声高喊:“不好了!魔教教主来了!”

啥?习若瑶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要大,魔教教主来了?她没听错吧?

她本人好好地坐在这里,怎么叫魔教教主来了?难道有人把她出卖了?

史小册又接着高喊:“就在下面,也是一个用长鞭的女生啊。”

这句话似乎是喊给练思茹听的,史小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讨好天山派的白发魔女,这一点很令人无奈。

用长鞭的美女?习若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商业街遇到的那个女生,难道是她?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了过来。

程依依。

唐丫丫。

杨少恺。

很好,很好,很好。

怀疑,迷惑,询问。

原来人的眼神可以表达这么多的感情,以前她可一点都没感受到呀。

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习若瑶继续她的打坐。

不看,不理,不想。

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内心疯狂地尖叫,表面上她却是异常安静。

没关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史小册同学。”入定的高僧缓缓睁开眼睛,慈善的眉宇间出现了一抹笑意。

“嗯?”没有想到一向定若神像的高僧会主动喊他的名字,史小册一怔。

“年轻人,要戒焦戒躁,怎么可以如此不够沉稳呢?”高僧平静的声音中找不到一丝波澜,“先静静心吧。”

不等史小册明白怎么回事,高僧右手一扬,食指和中指并拢,身体纹丝未动,手腕一翻,冲着史小册凌空两击。

啪啪——史小册被隔空点穴了。

只见他左腿弯曲踩在围栏上,右腿伸展垂在围栏外侧,一只手抓着判官笔挥在半空,一只手抓着小册子压在围栏上,活活的猴子摘月形象,就这样被定格了。

扑哧——好多同学压抑不住,小声地笑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冷艳无双的练思茹,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讨好了他的意中人?

想不到少林高僧也有生气的时候,这么不动声色地出手惩罚,史小册没两个小时估计是动弹不了的。

轻轻地深呼吸一下,习若瑶闭上了眼睛,心静慢慢地沉了下来,不听,不想,不看,她自己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佛学课啊,用来睡觉真的不错……

愁什么,见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古人的遗训偶尔挖出来听听还是蛮有道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叫做“魔教教主”的风云人物上面,本来习若瑶对于这样的谣言琐事从来不会当真,可是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跑来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对于这样彪悍的孩子,习若瑶觉得有必要认识一下,看看是谁脑袋被门撞了,冒充她的身份来江湖闹事。

有了史小册的例子在先,这堂佛学课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偷溜的孩子都乖乖地打坐,即使有些人像坐在针尖上一样屁股乱晃,也不敢步史小册的后尘,毕竟像猴子一样被定格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总算熬到了下课,所有人飞一样的跃出围栏,纷纷跑去看热闹,习若瑶也趴到围栏上向下俯瞰。

这……这一定是她眼花了吧?

一个夺目的美女正站在杨少恺的对面。

那个美女有着一头波浪的卷发,刘海很厚,脸侧垂下蓬松的发卷,大眼睛,高鼻梁,嘴唇丰满,面色红润,身上穿着一件束腰大摆公主裙,外面套了一件江湖的黑色风衣,腰间像练思茹一样束着长鞭,脚下是一双半高跟的蝴蝶结小皮鞋。

这个……被妖魔化的芭比娃娃,不就是周末在商业街上遇到的那位吗?

她就是魔教教主?

习若瑶忽然很有撞墙的冲动……

“魔由心生方为魔。”少林高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习若瑶的身后,他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世间的沧桑。

这句话是跟她讲的吗?习若瑶抽了抽肩膀,魔由心生……可惜啊可惜,她的心魔,早在六年前就彻底被消灭了,所以这话一定不是跟她讲的。

她有礼貌地冲着少林高僧点头微笑,然后泰然自若地爬出围栏,爬上扶梯,一步一步向下爬去。

不得不承认,单独地面对少林高僧,她确实感觉有压力,他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佛缘,她不想结佛缘,真的不想。

“宝贝,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吗?我好心疼呀。”南宫培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飞身跃上扶梯,紧贴着习若瑶暧昧地问候。

“我怎么觉得很久没见到你了?”习若瑶歪着脑袋瞅了他两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这个意思吧?”南宫培扯着笑脸贴了过来。

习若瑶奇怪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啊,明明新来了一个“魔教教主”,南宫培这么爱惹事的性子,早该冲上去闹腾一番,怎么反而对那个美女视而不见,一个劲地围着这只“宠物”乱转?

“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同学。”习若瑶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跟着她一起向下爬扶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不去跟她认识一下?”她再次好心地提醒他。

“没必要。”南宫培的丹凤眼绽出笑容。

“啊……”

不等习若瑶再次说话,南宫培搂住她的腰身,直接抱着她跳下了扶梯,稳稳地落地,结束了她爬扶梯的蜗牛历程。

她是想感谢南宫培,帮她省了一大截体力,可是他为什么要抱着她落到杨少恺和卷发美女面前呢?这举动怎么看都有点居心不良。

轻轻挣开南宫的臂膀,习若瑶赶紧迈步,不想打扰了杨少恺的艳遇。

可是他们的对话却飘进了习若瑶的耳朵里。

“你该把我的发簪还给我了吧?”女声听起来很娇吟。

“抱歉,我们以前认识吗?”男声有点冷清。

“我们明明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女声听起来像是撒娇。

“如果说是周末,我想我们确实见过。”男声越发冷清。

“难道除了周末,以前我们就没见过吗?六年前呀!”女声稍微高了一个音阶。

“你如何证明,我们六年前见过?”男声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们在魔教交过手,然后你拿走了我的发簪,约定日后凭此物相见,现在……我来讨它了,你该还给我的。”

习若瑶险些扑倒在地。

这是来报仇的还是来勾引人的?

怎么听这对话都不像是死对头六年后相逢,想要大打出手决一胜负。

如果她的感官还正常的话,这美女摆明了想要……想要……跟杨少恺确立一点不正常的暧昧关系啊。

美色害人不浅。

又一个无知少女被他华丽的外表迷惑了。

“如果你真的是魔教教主,那最近武林那些重任的人,都是你打伤的?”男声语调一转,清冷之中透着严厉。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女声显然不高兴了。

“在一切没有弄清楚之前,这只发簪……只属于我。”

伴随着掷地有声的尾音,习若瑶感觉背后灼热的目光几乎将她的脊梁穿透。

迈步,往前走,别回头,不要看。

这个时候对他的话做出反应,那就是心虚,她可不想在这里露出马脚。

什么恩怨,什么发簪,她统统不记得了。

“宝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南宫培紧挨着她,丹凤眼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盯着她看个没完。

习若瑶轻轻摇头,发辫上程依依和唐丫丫给她的那只银质发簪迎光闪烁,尾部的铃铛轻轻作响,她轻扯唇角,笑着回答道:“那是因为你眼花了。”

“我眼花了?”南宫培忽然笑了出来,丹凤眼中桃花横生。

“停!”习若瑶赶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顾形象地挂在他身上制止住他,“别玩了,读心术一点也不好玩!”

南宫培笑嘻嘻地停了手,只是暧昧地贴着她的身子,嘴巴轻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诱惑地问道:“你有什么秘密,害怕被我知晓?”

习若瑶身子一颤,南宫培危险起来的时候,比杨少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时冲动,已经把最大的秘密透露给了程依依和唐丫丫,她的下场到底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敢再次犯错?

只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一条生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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