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人生几何
Maxim离开了，现在她们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见面似乎变得遥遥无期。
六月份，大家似乎更加忙了，却有一个群体更引人关注——高三。对啊，他们要高考了，要毕业了，就像一年前的她们一样，茫然、只知道埋头苦读。
顾星尘最近几天忙得天翻地覆，她忙着这个暑期的三下乡策划，忙着最后的三下乡答辩，忙着这学期所有课程最后的作业。。。终于在高考前一天，她交了策划书，参加了答辩，上交了作业，这才拿了假条飞奔回J市。
顾雨洛要高考了，母亲大人也到了J市陪他，只是前几天母亲大人打电话来，说顾雨洛忽然就闹着说不考了，满满的消极情绪，今天更是连学校也没去，让她回去看看。
回到家中，却空无一人，见顾雨洛房门紧闭，两人房间外的那扇小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窗帘却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顾星尘只好去敲他的门，“顾雨洛，开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她只好回房间里，然后爬上窗台，不敢看楼下的车水马龙，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慢慢向他房间的方向挪，胆颤心惊下终于攀到了他的房间外，缓缓推开窗户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缩在墙角睡觉的某人。
顾星尘大怒，冲过去便关掉了他房间舒适的冷气，扯掉他的被子，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喝到：“你这副死样子给谁看？谁准你不去高考了？谁说你可以这么舒舒服服就在这躺着的？给我起来！”
顾星尘拽起睡眼惺忪的顾雨洛，不由分说直接随便给他套了件衣服，拉着他就出门。
一下子从舒适的空调房里被拉到热烘烘的外面，顾雨洛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顾星尘，嘴角边忽然绽放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盛怒下等着红灯的顾星尘自是没看见。
“姐，你拽我出来干嘛，大热天的，在家好好待着多舒服啊！”顾雨洛悄悄隐去笑容，转而一脸幽怨委屈地瞪着顾星尘，突然惊喜地怪叫一声：“啊！你这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啊？你今天不是还有课吗？”
“你还知道我是丢下一堆事情回来的啊？那你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胡闹！我最是讨厌你这种临阵脱逃的人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学校去！”顾星尘扭过头来看他，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怒火一下子蹭蹭蹭的往上爬，恨铁不成钢地脱口就骂。
“姐。。。”顾雨洛悄悄躲开一步，待她骂舒服了，这才又笑嘻嘻地凑近，讨好道：“嘻嘻，不就是回学校吗？既然你想回去，那我们快走吧。”
顾星尘听他怪异的笑声，心下疑惑，却又想到总算他是愿意回学校的，这样就好。想着便和他一同抬步向学校的方向走。
学校就距离家几条街不远，他们步行十分钟左右便到。等到了学校才发现，学校四周都开始拉起了警戒线，见到的学生更是寥寥无几，她不禁惊奇地看向顾雨洛，“学校怎么都每人啊？不用上课？”
“我们学校今年要做高考的考场，高考前三天天全校学生放假。”顾雨洛忍着笑意，认真回答，“虽然是封锁了考场，除了教学楼那边，其他地方还是可以去看看的。既然来了，我们去操场那边逛逛吧。”
“放假？那你妈那电话是怎么回事？”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路被他拉着走进学校，穿过长长的林荫校道，慢慢地踱步走向西边的大操场。她虽心下疑惑，但见他并没有说放弃考试的感觉，心下也渐渐放心下来，叹道，“你不要总是胡闹了，知道吗？好好考试。”
“知道了。”顾雨洛随口应承着，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一路引着她走到砖红的跑道上，突然两眼一眯，雀跃地指着前方某一处大叫出声，“啊，姐，你快看，看那是谁？哈哈。”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个挺拔身影上，待顾雨洛拉她走近了，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心忽地轻轻颤了一下，脚步一顿，怔怔地停在了那人几步外。
“啊！惨了！”顾雨洛突然怪叫一声，他转过头来看她，声音带着几分惧色，急急道：“家里还煮着糖水呢！妈出门前让我帮她看火来着！死了，我先回去了！”
她木然地看着顾雨洛拔腿就跑，疑云密布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却再也分不出一丝的心思来，她无措地僵着身子看着顾雨洛离开的方向，不知如何面对突然出现的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与他再次相见的情景，她从来就不敢想，她怕她深陷而无法自拔，却不知原来自己早就已经爱他爱得无药可救，就算逼着自己不去想着他，他却始终已是根植她心中了。现在忽然就看见心底的那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心里欢喜又害怕。
忽闻清清浅浅的一声轻笑，顾星尘情不自禁地转身看向他，只见他嘴边噙着一丝轻柔的和暖笑容，脚下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走近她，身姿翩然，磊落大气。
他在她面前站定，柔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也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看她瀑布般的一头乌发，看她沉静的眼睛，看她小巧的樱唇，看她瘦弱的小身板，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她依旧是那个样子，娇小瘦弱，恬静安然。
“星儿。”他轻笑着缓缓出声，一如多年前一样喊着她的名字，软软的听起来很舒服。顾星尘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看那张白皙干净的脸愈加明朗帅气，少年时的稚气尽褪，意气风发，风华正茂，满目坚定自信，又显淡然从容。感觉脖子仰着不太舒服，这才发现他的身形一下子拔高了很多，身子骨也壮硕了不少，精瘦却显出沉稳干练，坚韧有力。
见她终于抬头看他，眼里慢慢染满欢喜，他忽地跨近一步，伸手轻松自然地拥她入怀，将她小小的身子完全收进他怀里，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道：“真好。”
顾星尘僵硬地呆立着，脑袋紧紧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子就红了脸，她的心跳忽地跳得飞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她喃喃念着那个梦牵魂绕的名字：“阿磊。”
许磊轻轻放开她，温柔地看着她呆呆的脸，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缓缓道：“星儿，陪我逛逛这个地方吧。我想看看。”看看这个你呆了六年的地方，没有我的六年。
她这才有机会抬头认真看他，眼神明灭不定又渐渐恢复平静，不自觉地轻咬了下唇，随后如常一般淡然一笑，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轻声道：“学校大都没什么变化，顾雨洛说教学楼都封锁了，也没什么好逛的了。天气热，我们回去吧。”
“星儿，你这是在生我气吗？”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弯腰视线与她平视，满脸的宠溺，“现在我回来了，你想要如何出气都行。我只想。。。”
“你确实不应该这样做。”顾星尘心下一慌，直直地打断他的讲话，她恼恨自己还是不够勇敢，她还是害怕。于是故意地曲解了他的意思，声音带着一丝淡漠，“顾雨洛高考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漠然转身，慢慢走在砖红的跑道上，抬眼看着四周青葱的绿。每次来这里，她都会回想起初一那时的校运会，那少年白皙的脸上时常挂着的温暖笑容，就是那个笑容温暖了她这数年如一日孤寂而冰冷的时光。
这个操场，这个终点。当时不知是谁帮她报名参加了3000米的长跑，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站上跑道，是他一直站在终点的位置，每跑一圈她都能看到他温暖如春的笑容，甚至最后一圈冲刺的时候，他对她张开怀抱，温柔抱住了脸色苍白的她，大力夸赞她，带她慢慢的走着放松紧绷的身体，帮她按摩酸软的小腿。。。
她抬头回转身来，视线从跑道上转回到身边的他身上，也许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泥足深陷了吧，可叹之前自己还自认可以脱身。现在她却明白了，她是真的爱上他了，就算离了他，也不会更爱别人了。
“星儿，”静默良久，他脸上那抹总是让她沉迷的笑容渐渐变得牵强，染上了丝丝苦涩，“阿洛说，你在大学里拍拖了，他。。。对你好吗？”
顾星尘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起他，这时候回想起来，忽然明白了，伍嘉一直都带给她一种家人般的温暖，纵然不是爱情却依旧美好，让她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下稍暖，“嗯，他，挺好的，一直宠着我，将就我。”
他看着她脸上绽放的温和笑脸，心下刀割般的疼着痛着，他痛恨独自离开的自己。若是可以，他真希望一辈子陪伴在她身边，守着她，爱着她。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走停停，从初中部的生物园逛到地理园，又从高中部的体育馆逛到图书馆，顾星尘带着他走过这六年她逗留过的每一个角落，语气轻缓地给他讲一些在这里发生的小趣事，眼里有淡淡的忧伤与孤寂。
“大概你不知道，我初中时可说是极端的顽劣叛逆，迟到旷课还是小事，顶撞老师打架斗殴也时有发生。。。想想都觉得幼稚，怎么就和那一群狐朋狗友胡作非为了呢？”顾星尘陪他沿着学校的人工湖湖边慢走，说起过去的那些丑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笑眼如月牙，芳华初现，许磊一下子就看愣了眼，亏他刚刚还嘲笑她说她数年不变，小身板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见长高。。。但现在看她眉眼舒展开来的样子，比之数年前稚嫩的小脸，显得光华夺目、风华无限。
“说起他们，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全数都误会你和我的关系，然后又能够瞒着我一人的？”她突然停下脚步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咳咳。”许磊被她这一看，听了她的问话回过神来，想起当年他背着她如何处心积虑地谋划，又如何小心翼翼地面对她怕知道，一时不免有些尴尬，却又心生怀念。那段日子，他天天带着顾雨洛他们到处惹事，而她说的那件事其实也很辗转。
“那天中午放学，顾雨洛他拿了一个粉色信封神经兮兮地塞给我，说是前一天晚上在你书本里发现的，里面具体字句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意思是晚自修结束他会在操场等你，你若来便是答应了。那天晚上顾雨洛带着我去蹲点了，还准时准点看到了那个人等在那里。。。咳咳。。。顾雨洛那小魔王你知道。。。”许磊嘴角微弯，脸上也染上笑意，边回忆边感叹万分，“自从他修理完那人后，又经过一番。。。嗯，妖言惑众，所以。。。”
说到最后，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边轻咳两声转了话题，“当初顾雨洛还拉着我帮他追过女生呢，我想他的光辉事迹肯定不比你少吧？你们这两姐弟怎么还能在这所学校呆了六年，还呆得风生水起的呢。。。”
“哈哈。。。我也很想知道，老师怎么就这般看得起我，还年年让我当班长。。。”
“大概看透你们恶魔本质，利用你们去镇压班上的不安分子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校外走，就像很久以前一样，一起放学一起回家，日子简单快乐。
天边的晚霞慢慢消弭不见，夜幕降临，银月高照，清凉的月光渐渐带走四处的燥热，余下丝丝暖意，撩拔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