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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天晚上,110冲进来的时候,刘帕和男人正在进行。门是被踢开的,雪亮的手电筒光照在他们身上,象两根诡异的柱子。警察气势汹汹的吆喝声震得墙壁刷刷响,刘帕裹上浴巾,看见男人在簌簌发抖。

今天晚上的自己是愚蠢的。她知道。其实看见男人再次从窗口跳进来,她就有些预知了自己的愚蠢。

她说:不行。

她说:你走。

男人身份的确定让她觉得自己必须拒绝,不仅仅因为他是张建宏的表弟。换作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熟人和他有关系,她想自己都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她低低的语音和隐隐的吃惊把她的拒绝淡化了。她没想到他还会来。在办公室见过他之后,她想他再也不会来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这个愚蠢的乡下人。

不行。刘帕说。

为什么?男人说。

不为什么。刘帕皱着眉。她几乎开始痛恨男人这样的询问,仿佛他有这种权利。其实他有什么权利?但反过来,她又觉得自己的痛恨也很可笑。男人固然没有权利,但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和权利这样的词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用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刘帕沉默着。几乎要笑出来。男人的这种安慰居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但简直也可以理解成另一种威胁。而奇怪的是,无论是怜悯还是威胁都让她觉得有些可爱和亲切。如果说怕,她应当是比他怕得多的。她有体面的工作,有正统的身份,有漂亮的容貌,有无数比他要好得多的世俗的可能。在这个城市,如果事情被人知道,这对男人来说就是一桩可以炫耀的艳遇,对她来说则是一场灭顶的灾难。可她怕么?不,她只是对白天的相遇感到厌恶。她只是对今天认识的那个男人感到厌恶。

在她寂寞的沉默中,男人不知趣地伸出了双臂。刘帕推了推,在他的拥抱中迟疑了。她厌恶今天白天的男人,但这是在晚上,是在他攀着脚手架爬进她窗户的晚上。白天和晚上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可也许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他不象她一样在乎对方是谁,不象她一样在乎白天的相遇。在他的意识里,也许她就是他夜晚的一个女人。他似乎确定白天的相遇并不代表什么,在夜晚他依然可以是她的君王。以后还会有男人以这样野蛮的自信和混帐的勇气来对待她么?

她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自己居然有些贪恋着这样的野蛮和混帐。

“最后一次。”男人靠近她说,“明天这层脚手架就要拆了。”

是的,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个夜晚被实践的话。楼已经修整好了,脚手架正在从上往下拆,很快就要全部拆掉了。而她也要复婚了,她已经通知了房东,下周就要接收房子。这是她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幽暗的房间里,他们静静地对峙着。房间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是路灯的灯光。光总是能跑得很远。无论是多么弱的光。无论是多高的窗户,无论是多么厚的窗帘。男人犹豫地伸出手,刘帕躲开了。她突然又是讨厌他的犹豫,仿佛自己在盼着他斩钉截铁。这个夜晚,这个男人似乎什么都不对:勇敢不对,怯懦也不对。他要听她的话,什么不做就走,似乎也是不对的。那她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男人终于抱住了她。不由分说。刘帕挣扎着,但他毫不松手,象螺钉一环一环地卡着螺母,僵硬,紧张,又含着一种强烈的眷恋。他今晚肯定是特地洗了澡的,刘帕闻到了公共浴池里那种特有的气息,也感觉到了他饱满的欲望。他把今晚看成了什么?是最后的狂欢吧。

她妥协了。或者,她原本也是想的。

男人很快读懂了她的想,把她抱到了床上。

也许,她一直都是愚蠢的。

在闹哄哄的人群中,男人七上八下地穿好了衣服,戴上手铐,被两个警察扭到墙角蹲下。他和刘帕一起沉默着。满房间里只有胡萍的声音在喧嚷。她说她今天有点儿事,回来得晚,下了出租车就往上看。自打这栋楼开始整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居委会的人特意告诉过她们要提高警惕的,所以她一向很注意。看着看着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似的,那个窗户怎么好象有一块儿黑糊糊的东西,还会动。她马上就想到是不是有人趁着脚手架没拆在入室抢劫。

我数了数,天啊,正是刘帕的屋子,她一个人可怎么好啊,赶快就报了警。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点儿。胡萍很熟络地埋怨着一个警察。

人们出事儿的时候嫌我们慢,犯事儿的时候就嫌我们快了。警察笑着说。然后他过来问刘帕男人是几点上来的,刘帕没有说话。他又问刘帕明天能不能去公安局配合一下做个笔录,刘帕还是没有说话。

“刘帕,你没事吧?”胡萍过来摸摸刘帕的头,又象孩子似的哄道,“没事,啊?没事。”

刘帕知道按照被强暴女人的通常表现,自己应该哭,从而顺理成章地接受人们这样那样的抚慰。可她没有。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她想不好。缺了她的哭声和语言,忙乱乱的人群似乎少了一种重要的润滑剂,大家都显得有些干涩起来。

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个警察说。他们去揪那个男人,沉默许久的男人仿佛刚从梦中醒过来,胳膊往前徒劳地挣了挣,说:“是她自己愿意的!”

一个警察当胸给了他一拳。

“是她自己愿意的!”男人绝望地重复。

另一个警察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他差点儿跪下。他被两个警察象木偶一样提着,晃了几晃,影子打在墙上,有点儿象在演木偶戏。

“是她自己愿意的……”男人又说,声音越来越低,“……我妈还在医院呢……她晚上开着窗等我来,好几次了……”

脸颊上又挨了一个耳光,有人骂道:“还敢他妈的瞎得得!这会儿想起你妈在医院了?你还知道你是你妈生的啊?开窗有罪啦?这么热的天儿,谁不知道开窗凉快啊?”

男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挨次走向门口。

“放开他。”刘帕静静地说。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帕。

“是我愿意的。”刘帕说。

“你疯了!”胡萍说,“刘帕,你看好,这儿有警察在,你还怕他杀了你不成?”

“我说的是真话。”刘帕说。

胡萍咬了咬嘴唇:“那你怎么不早说?”

“不想。”

“你要是愿意他怎么还爬窗户?”一个警察的口吻开始带上了嘲讽。刘帕想,他一定觉得她是一个神经病。

“这是我们的私事。”

“叫我们来了就不再是私事。”警察的语言冷冰得象从中央空调里渗出来:“他是谁?”

“我同事的表弟,我们是在我的办公室认识的。”刘帕清晰地报出了张建宏的手机号码,警察很快打通了,让男人和张建宏通话确认,然后打开了男人的手铐。

“对不起,你们继续。”走的时候,一个警察说,引起一阵大笑。

房间里沉寂下来。男人仍站在墙边。刘帕望着屋顶,电棒管滋滋地响着,不知疲倦。胡萍回到自己房间里,没有一丝声响。

“谢谢。”男人说。

刘帕什么都没说。她指了指门,男人走了出去。刘帕跑到卫生间里,干呕起来。胡萍走出来,默默地帮她捶了一会儿背。然后,两个人又默默地站在门厅里。胡萍的房门半敞着,在沉默的间隙,刘帕看见胡萍的纸篓里卧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装盒,包装盒外面印着一个男人裸露的生猛的背部。--正是“欢欢”专营店里让她目光曾经停留过的那个“欢乐颂”。

胡萍也发现了刘帕的发现。她返回卫生间,一下一下地拉着水箱,水“哗哗”地一声声泻出来,象无处可去的河流,冲击着一道道薄脆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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