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略显无奈,然而,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幽幽道:“慕容神乐,你想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亮出铁拳,也还是不会。讨不讨的好处,现在,你说了不算!是我,说了算。”
“哦?”
“我不告诉你,但你会知道的,而且为时不远了。”
火焰瞬间熄灭,手臂慢慢的垂落。她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格外的鬼魅,隐隐中也总能看的到火流云的影子。他们都是强者,算计着十日百日之后的种种,狼心天下。这种人,是不能轻易把他们打败的。
“你很聪明,很聪明!希望你不是他的人。”说罢魅影一闪,顿时无影无踪。
寂寞的纱帷飘飘荡荡的,末了那句话熟悉极了。那夜初见,也这般说过。可是,他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太深了,神乐想不明白……
飞贼的风波过后,又一件大事就是封后大典了。后宫很是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空白。
慕容神乐一如既往过着平静的日子,少言寡语冷若冰霜。闲来没事,就往皇家书院跑,一呆就是一上午一下午。
生活和最当初不误差别,若有一点不同就是不论她走到哪,总有一撮人躲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只当吹了一阵耳边风,不理不顾。
九日后的接近子时,神乐关在内殿研究药理医书,门忽然被推开。
“庄嬷嬷。”一去近十日,总算回来了。
神乐在意的不仅仅是她安然无恙站在眼前,更在意宫外的种种。
“怎样?”
神乐扶庄嬷嬷坐下,斟上一杯茶。她的脸色看起来不错,就是沧桑几许。
饮了茶,润了喉,她将所探查的到风动一丝不拉娓娓道来。
“你是说,卓氏七日前曾在京郊现过身?”
“嗯,军督的人曾派人围剿过,但是,被他们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七日之前闹得最凶的是盗贼风波,华音阁遭窃。会不会,黑衣人就是卓氏呢?
神乐冥神一点一点剖析,踱着步子左右行走。
“不早了,神乐还是睡了吧!明日再想,后日便是封后大典了呀。”
“我知道,这个有人自会操持内外。你去休息吧,明日早些侍我洗漱宽衣!”
庄嬷嬷点点头退身出去。
夜风寂寥,习习弄身,狼月弯钩照的人心孤独。
雕花大床,神乐枕着双臂一点也没有睡意,脑中思来想去萦绕着好多好多的事。可是慢慢的,脑子空了,浮现着一张模糊的脸……
干净明朗的笑容,纯洁得就像北极的雪一样,浅色的唇哝动着。然而,慕容神乐看不清楚,听的也不清楚。
“澈……”哽咽喊出来,眼角却湿润。
狼月弯钩,照得人心孤独。那一刻,神乐只觉得好像葬身大海,心酸无比,孤独无比。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答应你的……”
翌日大早,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
庄嬷嬷伺候神乐洗漱更衣,看到黑黑的眼圈就知道她一夜没睡。
“你帮我梳个好看点庄重点的发髻,上个妆,也找来件搭配得当的衣裳。”
庄嬷嬷的手很灵巧,眼光也很得当。收拾的当,简直是艳煞旁人。
身着雪青束腰玲珑曳地荷叶裙,外罩浅白云罗纱。腰系攒翡翠珠宫涤,挽着草青色绣暗花的批纱。身材娇小,但玲珑有致。
发髻也梳理的格外精美,利落而不低调。前额贴着五瓣莲钿花,梳着处云髻。三朵青色的锦花,侧鬓斜插两把和田玉簪子。青丝如瀑安静的垂在身后,宛如出水芙蓉。
“姑娘这真好看。”
女人为悦己者容,可面对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心里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辰时初,大老远就传来一丝尖细无比的传唤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余声阵阵,如这偌大庄严的皇宫般,终于来了。
披星带月,红毯坦途。威严的皇家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一抹明黄色的俊美身影映入眼帘。
几日不见,他愈发的英凛高贵了,紫金龙冠,纹金盘龙蟒袍。手摇一把玉骨扇,唇畔含着私有若无的浅笑,慢慢的走来。
神乐福身在前,后面跪着一地宫女奴才,齐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起身说话。”
火流云往前一步,扶着神乐的手,定睛一瞧。道:“几日不见,神乐是愈发的美艳了。”
“谢皇上谬赞。”
“走,进屋说话。”
皇上挽着神乐的手,大手拉小手径直往内堂走去。一群奴才和宫女全部留在外面等候。
刚进了殿,掩了门。神乐便将自己的手抽开,却不得而终。
“神乐,你很美!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比不上。”
“也不对吧!有的人也不比我差,比如,凌雪?”
轻飘飘的说出那个名字,神乐幽幽瞥了他一眼,还在笑着。
“吃醋了?”
“为什么要吃醋,你娶我,我是正房,她不过是填房而已。”
“还说不是吃醋,明明就透着一股酸味。”
他摇了摇扇子,玩味的笑。揉弄着将她的手,像抚摸一件心爱的艺术品。
神乐嗔笑,笑他的愚昧。
“你来这不是为了埋汰我的吧!明日就是册封大典,有些事你是不是需要交代我一下。”
这时候宫里早就忙里忙外了,人手稀缺内务府从各殿抽走不少人手去操办,玉漱殿遣走了明月,比以往更清净了。
“嗯,的确是有些东西要交代与你的。”
他松开她的手,径直走往窗前。撩开竹帘,外头的菩兰树的花正在凋零,满地的雪白。
“怎么还在呢?”
神乐面色一滞,眼中敛住一股冷光。
“何必问我这个,难道你的心中还会不清楚么?我若除了,你的心意可怎么满足呢?”香炉腾着白烟,手指绕在上面,玩弄空气。
“呵呵,朕知道你的心中明了,不会胡来。”
“我的心是很明了,可都为她记在账本上。暂时不提,不代表我可以忍受。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语气冰凝,冷到了骨头。
放下了竹帘,他折过身来从身后拥着她。纤柔的腰身,媚骨的体香。
“你是对的!”他吻了吻她的雪颈,淡淡的说道:“你也是对的,谁何尝又是错的?”
这场政治对弈,她们不过是小小的棋子。常言道,“身先士卒”。除了蒙着心、忍着痛埋头向前,还能做什么呢?
沉默、沉默、沉默……
“神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约定的时候?你说过的话。”
怎么忽然问这个?神乐冥思一想,昂头望了天,道:“怎么敢忘记!”
“朕想你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更不要逞强违背心意。朕会努力留住你的。”
臂力加重,他将她圈得更紧,亲密无间。那番话,温柔的,霸道的,动听的,让人着迷。
神乐慢慢的吐出肺腔压迫的气体,手指触摸着手腕一对绿翡翠纹凤凰的手镯。扪心自问:接受了他的感情,是不是就像着镯子一样,牢牢的被套住了?
“来人!”火流云唤道。
推门而入是手握拂尘的御前总管太监刘公公,全程弯着腰。
火流云点点头,他即可领略其中意思,行礼退出门外吆喝一声,“把东西抬进来。”
四扇门统统敞开,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太监。当然,他们并不是空手而来的。手中都捧着物件,刘公公则杵在一旁宣报。
“罗海雪玉珊瑚一盆”,“青鸟雕花双耳花瓶一对”,“锦绣江山玉如意一对”,“玛瑙璎珞配环一对”,“五彩金莲玉鞋一双”,“金缕玉衣一套”……
数不胜数,不大一会儿玉漱殿的便满满当当的。然而,赏赐并没有结束。
“喜欢么?朕还可以给你更多的赏赐和恩宠。”他在她耳边喃喃厮磨。可是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让每个宫人听得见。
“皇上高兴民女怎么会不高兴?”
字字句句皆是心底的实话。可外人读出来,便如是男女情话,真正能读懂的只有火流云了。
扶着双肩,扳过她的身躯。
她仰望,他凝视。流淌着讳深莫测的笑意……
“你喜欢就好。”说着,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声情并茂。
“嗯,民女知道。”
他是冷血暴虐的九五至尊,她是作风不检的废柴亡国公主。然而,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从不曾温柔的暴君,为她笑、为她屈尊将贵,活生生演绎着梦幻的爱情。
然而,外人看到的也仅限于此。戏做足了,风头给够了,他们依旧是谁也不牵扯谁的商人。
夜晚,关于神乐的流言又多了一条,说她是妖媚的狐狸精,耍了肮脏手段迷惑了圣上。对此,神乐只是嗤鼻一笑,再无其他。
册封大典的日子,后宫从凌晨就开始了。香汤暖浴,华衣霓裳,一墙之隔亦能问的到群芳之芬芳。
玉漱殿也一样,由寅时开始全力准备。香汤沐浴,华服加身,穿的是广袖金缕玉衣套裙,腰间系着宝锦丝带,腰身玲珑不赢一握。脚下穿的是五彩金莲玉鞋,雪颈佩戴玛瑙坠宝石的项圈。
擦上了胭脂,贴上了钿花。远远一看恍如隔世似的,神乐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神乐照着铜镜,镜中的那个人高贵无比,魅惑苍生。美,美得令人窒息。
游园惊梦,既来之,则安之。
放下了镜子,神乐打开梳妆台的小抽屉,抽出一方半透明锦缕的面纱,遮在了脸上。
“这,是不是妆容不够细致?”
“不,已经够了!足够了!”
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非但没有将美丽减分,反而多了几分神秘。
辰时,乾清宫。响亮的号角吹响,皇宫深处一遍一遍回响着,红毯坦途,直通内外。
忽一声尖细的传召声,从前宫也一遍一遍传到了宫后。隔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来,然后,走远。神乐知道,她们梦寐以求的一刻终于来了。
庄嬷嬷扶神乐坐下,一边揪着心听隔壁的动静。问道:“如果,慕嫣真的被封为皇后该怎么办?”
“如果,她是,后宫就是她的,也算后宫之福了。可惜,她不是……”神乐不冷不热说道。慕郎千金慕嫣和前朝公主结下了大梁子,世人皆知。如果,慕嫣做了皇后,慕容神乐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然而,神乐的回答推翻了庄嬷嬷心中故存的想法。
“难不成,她会好心放过我们?”
“不,选择放不放过的人,是我。但慕嫣,是对后宫有福之人,以后总会懂得。”
唇畔微微一扬,是妖娆而邪魅的笑容。
庄嬷嬷顿时也明白了,纵然心中格外惊喜,但是,脸上却很平静。她已经开始将心事深藏,用沉默武装。
乾清宫内,火流云娴静高居皇座,邪魅而慵懒的目光瞥着殿中央。大殿两边依次列开是朝廷文武重臣,慕郎赫然期间,然而,平日与之针锋相对的陌云桑却未出现。
刘公公簇立在一手捧着圣旨,正宣读着秀女封号品级,由低到高,和斗之气星级高低直接挂钩。
品位较低的封号,圣旨是一早拟定好的,所以没有任何悬念。未获封赏只有两位斗之气五星资质的秀女,封位也留空了皇后、皇贵妃和妃位。后位之人选即将从二人之间诞生。
“慕嫣,凌雪。”
“臣女在。”二人齐声道,一个端庄娇艳,另一个娴良自然。
“好啊!古有虞姬梦娴女,今有嫣雪双姝珠。一个是慕爱卿之爱女,将门之才,风姿绰越,颜艺无双。另一个,凌雪。如朕没记错,你的父亲乃是素有凌天霸虎的猛将,凌飞扬。”
“家父前朝罪臣,实在是担不起皇上金口玉言。”凌雪答道。
“朕既然说的出,那便是担得起。朕封你为雪妃,享正三品奉碌,赐北苑涵雪宫。史御司,即刻拟旨,召告天下!”
“臣女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火流云瞥了站在凌雪一旁的慕嫣,她抿着唇,眼睛中总含着笑意。那是少女即将得到心爱之物时的那种喜悦和满足。
“慕嫣……”
“臣女在。”
慢慢抬起头,今日的她格外的美艳,穿着比任何时候都要高贵华美的衣裙,描着当季最精美的妆容。纵然是群芳从中,也是怡然独立的。
火流云点点头,唇畔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半阖的双眸遮住瞳孔深处的一抹阴寒。
“如此妙人,朕该封你什么好呢?”
手拖着下颌做忧愁冥思状,慕嫣扣着手指,心里紧张的不行。
时间,悄悄过去半展茶的时间依旧没有答案,台下众人臆测分分。
“慕爱卿国之栋梁,平四海,破贼逆,军功盖世,名垂青史。膝下虎女,也深得朕意。朕决定,封慕氏嫣女为皇!”
“等等!”大殿突然传入一女声。音色稚嫩清脆如同丝竹,但是,却底气十足。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款款走来一位美人。
穿着价值倾城的金缕玉衣,梳着端庄的发髻,一频一举高贵不凡。然而,华美的外表只是其次,容颜虽然被面纱遮去,但是,一双冷咧清高的美眸却让人不得不惊叹,仿佛,偷偷在心里念想都是一种亵渎。
“堂下何人?”火流云慵懒的问道。
“民女慕容神乐,有事秉明皇上。”
“乾清圣殿,岂容你私自擅闯,来人啊,把她拉下去重杖八十。”慕郎冷声呵斥,心里一早便对此妖女厌恶。。
“谁敢!”神乐厉声说道。
慕郎浓眉一敛,眼睛瞪圆,心中怒极。她不过一个亡国公主,竟然如词此放肆。就是高居庙堂的小皇帝也不敢如此。
慕郎震臂一挥,乾清宫外的御林军立刻闯了进来,十几把宝刀锃锃出鞘。慕容神乐被围其间,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怕,她瞧着一个个的,忽然狂笑起来。
“还不拿下!”
“谁敢!”
金镶玉的通行令赫然在手,士兵一个个顿住,谁也不敢上前。
神乐转过身慢慢走去,与慕郎冷面相对。
“皇上赐我令牌的时候,曾说过,此令在手,如圣架亲临,坦途无阻。慕将军,你拦的可不是我,而是皇上!”
慕郎身躯一滞,赶忙上前解释。道:“皇上,臣绝无此意,切莫听这妖女胡言。”
“呵呵呵,慕将军,这忠心耿耿何来呀?我看你,分明就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激昂的声响,控诉着朝中位份最重的人。
慕郎脸色一白,蹙起黑浓的眉毛。然而,皇位上那人,似乎像在瞧一场绝妙的梨园昆曲,慵懒着、邪魅着。
“今日本是册封大典,如今,到也算有了意外惊喜。慕爱卿,朕相信你是赤骨丹心的忠臣。但,朕也想朝堂之外的声音。难不成,你想让朕做闭目塞听的昏君。”
慕郎无言,赶紧叩拜。
然而,所有的臣子都不傻,听得懂皇帝的话中的深层意思。
“慕容神乐,你且直说,朕统统恕你无罪。”
福身谢礼,神乐的头颅扬得高高的,面对皇帝威严也不肯低头。
“民女虽是前朝遗孤,也懂得百姓疾苦,朝廷更替乃其中定数。对天下,对百姓来说,得一位如皇上一样的明君坐拥江山,是几世休来的福气。
然而,民女今日看到的和想象中大不同的。朝廷不是皇上的朝廷,天下也不是皇上的天下!”
这世间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这么口出厥言。慕容神乐,第一个。
火流云微睁开眼眸,饶有意味,追问:“哦?何出此言。”
“因为,这乾清宫内,有人可以置龙威皇权于不顾,招御林军擅闯大殿。”
“臣正是想保护龙威才如此的呀。”慕郎赶紧解释道。
“呵呵呵,皇上坐镇朝堂目观四海,耳听八方,心明如镜。难不成,需要你决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还好今日此事尚小,群臣也是知晓慕将军乃是护主心切。可是,若是不知内情的呢?是不是,这泱泱天下也由慕将军代劳了呢?”
神乐嫣然一笑,向慕郎作了一揖。接着道:“慕将军不要误会民女,民女也是相信慕将军是难得的忠臣,是龙威恩泽下的好官。所以,慕将军会永远做皇上的臣子,安分守己,以保护这偌大的江山基业永无仵逆和叛乱为最高信仰!
慕将军,民女所说的可对么?”
慕郎面色铁青,心底燃着熊熊的怒火,投来的目光恨不能生吞活剥她。然而,他却是恭敬抱拳回礼。
大步跨前,单膝曲地,发誓道:“慕容神乐所道正是微臣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火流云手臂一抬,笑道:“爱卿快快起身,朕得此忠臣无憾矣。哈哈哈……”
龙颜大悦,众臣却更紧张了,尤其是慕郎的党羽。朝廷谁不知,仵逆之心最重的便是慕郎,然而,神乐一席话,反手将了一军,逼慕郎立了军令状,如若谁人有叛逆之行,必当鞍前之马。
火流云鼓掌,笑看着大堂中风姿绰越的她,目光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慕容神乐,你还未说你来此何意?”
“回皇上,民女毛遂自荐来参加册封大典。”
一语出,全堂哗然。然而,最不可置信的却是慕嫣。她水样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光彩,脑中不禁回想那一夜,慕容神乐曾说,“我是亡国公主如何?废柴如何?我就是要争,我要你亲手我要把你想要的东西统统抢过来!而你,什么都拿不到!”原来,那些从来不是空话,而是事实。
“哦?你想成为朕的妃子!”
神乐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目光是直接的了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