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她知道,那是他穷其一生执着守护的东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谁能替代得了。
火流云表情滞了一下,待了片刻,微凉一笑。
等待,却不知等的究竟是什么。
手,松开了,风从指缝流逝,冰凉了手指。她低下头,唇畔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此时只能无语。
马鸣萧萧,旌旗招展,擂鼓震天。
霍然抬头,身边那人已经迈开了步伐朝前走去,一米一米的离自己远去。
那空旷的门口,只剩下一道彩霞般的亮光。傲立着的玲珑之躯,眉宇中仿佛笼罩着千年的玄冰似得,总是冰凉而且沉重。唯有明亮澄澈的眸子,灿若星辰。
那就是大炎皇朝的皇后,慕容神乐。
“嘟……嘟……嘟……”
队伍开拔,那人,真的要离开了。这一次是他选择离开,不管理由是因为其他什么。
慕容神乐慢慢垂下头,看着曳地的裙摆,上面绢绣着艳红色的山茶花,妖冶绽放就像就像最新鲜的血液染出来的……
心,砰然刺痛。
痛,为什么会痛?不应该是开心的么!她想不通,只待抬起目光时眼前忽然降临一道身影,只觉得脑袋被按住,唇上骤然压下一道力,吮吸着唇齿根本换气无法呼吸。
愣怔着睁着大眼睛,她忘记了最原始的抗拒。
“你只是我一个的,等我!”他扶住她的肩,墨一般的眼睛背着阳光也闪烁着夺目的亮。
“不说,就是答应了!”
说罢,他勾勾唇,魅惑的笑了。然后,甩开斗篷大步流星离去……
慕容神乐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触碰着自己的唇,麻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答应了?”
她嗤嗤一笑,轻笑着转身离开。一个原点,两个人背驰而去,走着对方想走的路。
枣红良驹骑上,两边早已是全身披桂华美鼎甲的将领等候,随着火流云的一码当前,他们亦是策马跟上,这时城墙下列队的巨大罕阵,如月被劈开的大诲一样,中央分开了巨大的莆道。
回到未央宫内,天几乎上已经全亮了,宣武门的号角还在。
庄嬷嬷在大门口一直候着到来,一夜未合眼眼睛上布满了血丝。见神乐进来,就赶紧沏了一壶参茶暖胃。
热茶捧在手心,可是,那热度却怎么传递不到心里。
“他,走了。”
“是!皇上今早要御驾亲征的。”
“可是,这皇宫里将要发生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是不是雪妃……”
神乐呷了一口茶,吞了一口气。
“恩,皇上一走,她会更加的肆无忌惮的,后宫之中已经没有能和她抗衡的人了。”
“娘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手指一点一点落在被子上,她的目光半遮半掩,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灵慧。
“我是绝不允许她欺压到我的头上,哪怕是我的奴才也不行。不过无妨,本宫心里有数。”
庄嬷嬷欣慰莞尔,见慕容神乐起身赶紧扶住,往卧房走去休息。
以后这几日,若说是后宫没动静是没人相信的,静美人自打被惊吓神志昏迷不清之后一直疯疯癫癫的,隔了两日,爬上了高处摔了下来跌死了。
下人们传言是柔贵人落井下石所致,然而,慕容神乐不已为然。柔贵人是个小角色,只不过是依附在雪妃身边的当一只傀儡。柔贵人需要借雪妃来亲近皇上,雪妃自然会利用其这点心理。
这一日,戌时。傍晚仲夏来的暴风雨,雨过星晴,星河闪烁就像一颗颗钻石。萤火虫也寂寞了,从叶片下小洞中钻出飞来飞去,虫鸣莺歌天籁动听。
神乐由庄嬷嬷扶着在未央宫的小院子里走走,难得有空气清新的时候。
“这几天热的人难受,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及时雨!那不是及时雨,什么事情都不会一沉不变的!”
“娘娘,您说,咱们和楚军这次交战能赢么?”庄嬷嬷随口问道。
无论是谁,心中也总想着这样的太平日志别在颠簸了,至少,不想重新品尝国破家亡的苦。
“朝中之事后宫一向不得干预的,不该问的不要问。”
自知逾距,庄嬷嬷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了。
“但是,静美人之事……”
“本宫已经传下了懿旨,皇上不在,本宫理应全权执掌。已经追风她为正三品仪嫔,厚葬了。”
“可是,老奴觉得……而且,现在后宫局势,嫣妃她……”
说道嫣妃……
慕容神乐不禁面色发寒,迈着得脚步也停顿了下来。一只萤火虫围绕在手臂上,时起时落。
“关于她……”
情势的确难办,未央宫门外陌生走动的人越发的多了,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嘭……”天际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炸开五彩的花。
“娘娘,您看居然是红色的烟花啊!这非节庆佳日,怎么有人有这个欢喜的耍物?”庄嬷嬷手指拿出,红色的光彩绚丽而夺目。
神乐的容颜顿时凝住了,柳眉挑起,双眸中的色泽是冰冷的墨色。
“娘娘,怎么了?”
“来不及了……”字字珠玑,如咬出来的。
庄嬷嬷哪还敢说笑,方才还有几分慈爱的脸,顿时亦是担忧重重。
刚要发问,神乐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犀利的目光,如同不容抗拒的圣光。
“庄嬷嬷,你现在换一身便装立刻去内务府找张总管。记住,多拿几件宝贵的东西,还有梳妆台上有个牛皮信封,你拿着那个见到张总管他会安排。无论他带你去哪,你都要跟着他。”
庄嬷嬷还没能癔症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之间神乐已经转身,脚步矫健而且从容不迫。
月光下那剪影如水中的倒影似得,显得越发迷离,越发的不真实。
“那您呢!”她唤住,声音在空旷的宫里久传不迭。
“顾好你自己的命,别让我看到你的时候是一具死尸!”
冰冷刺耳的话,如冰针插入了心口狠狠痛了一下。
然而,庄嬷嬷却知道,那不是狠话,也不知诅咒,而是慕容神乐独有的温柔。
愣在原地的她,不禁想起方才她说的那句话。
“平静了那么多日,暴风雨总是要来的!”
倏地,她噎住了呼吸,不禁脸色全白,身形颤栗。
“雪妃……”
一定是雪妃忍不住,要决心下手了。
心脏狂跳,扑通扑通的声响折磨着耳膜,刹那间冷汗涔涔。
然而,她的手握紧,用困窒到极点的身体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眸子,再抬起时澄澈如同狼月,眸底急速闪过一道锋芒。
箭速开拔,如脱弓之箭。
神乐的奔袭在夜色中,目标只有一处,东辰宫。此时此刻,那是受压着慕家唯一的血脉,慕嫣。
偶有后宫的宫女路过,只觉得迎面袭过一震凛风,一道白芒一闪即逝。无不惊声大叫“有鬼”“有鬼”!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罢,东辰宫鎏金蓝底的巨大牌匾就在眼前。然而,还没容得站住脚,只听得空气躁动,“唰唰”三道闪着碧色光芒的风刃当面劈来。
神乐要紧牙关,脚下生风一跃三米,躲避开来。
“背后偷袭,呵!除了你还能有谁?出来吧!”
清凉的嗓音,回荡在每处。
“嗯,我等了好久!和猜想中一样,果然是你呢。”
雪妃独有的清脆嗓音,宛如丝竹天籁。神乐抬头,手早就握成了拳头凝望着玉姿站立在朱红高墙上的一人,身后的孤月散发温润的光,就好像天生为衬托她来。
“慕容神乐!”
“凌雪!”
她们互相凝望,报出彼此的名讳。
指拈兰花,雪妃的表情看上去隐隐有几分得意。又道:“在库尔勒的时候,我就在想慕嫣那蠢货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而后看到未央宫那个假的,顿时就明白了,若她有了你的相伴和庇佑,能活下来也并非一件难事。”
“库尔勒之事,都是你做的?”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么!”
神乐的表情格外的难堪,亦似乎是有一番内心挣扎。夫妻殭那一战,无论是自己也好,慕嫣也好都险些丧命,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挣扎之余,神乐的表情顿时邪佞起来,眉宇中毫不遮掩对于抹杀的狂热。
“看来,你似乎是很恨我!”凌雪说道,不疼不痒的。
“不是恨你,而是我有我的基本准则。别人伤我一毫,我还她一尺,别人断我一指,我折他双手。总之,无论是谁都不能挡我的路。”
“狂啊!你还是一样,和当初的一样。”凌雪眨了眨眼,眼眸几抬几落追忆着什么。又道:“可是,据我所知,你向来不屑与弱者为伴,你和慕嫣……
我本来可以早些下手做掉她,只是,心里还不确定你们是不是一路的人。”
“慕嫣是不是弱者,现在还不是未知数。奉劝你一句话,对于你至少她的实力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她也不是傻子,那夜宴会她是一眼看出来你的圈套,才没将我抖出来。”
“的确,如果她老实说出来,我也不必废这么大劲来试探你!”
冷冷哼笑,神乐的美眸眯成了一条缝,周身的气度亦越发的涣散稀薄了。
“凌雪,你我心里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未必能说谁胜谁负,但是,有一点我保证,静美人和仪嫔加起来你也会比她们惨。”
怒火雄起燃烧,凌雪花容失色,刚才还道貌岸然的仙侣身姿顿时颤栗起来。一双美眸冷冷逼视着场中央那抹桀骜不训、清尘绝艳的身影,闪过咄咄杀意。
“忠言逆耳利于行!凌雪,女人聪明是好事,太聪明了也就不一定了!
你和我之间实则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觉得没必要和你在说下去!”
“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余音未落,只见数到碧色激光****,风芒荡起。
视野骤亮,风声啸歌,那光芒如同剑影刀光,轰然朝着神乐炸开,欲将她的身体穿透击为粉碎。然而,她却是凝视,双臂抬起,双眸煞时迎上一团火,成为血红色的。
奔腾的热浪伴随着迤逦的火焰,周身早已成为火的海洋。她凶狞勾唇,登时劈出数掌!
刹那,两股气波冲击,滚滚破空,宛如星河澎湃,迤逦漫天。
一招作罢,紧随一招。
隆隆狂风,咄咄热浪,星火纷坠,绽放在凌空中如朵朵妖莲。
凌雪冷哼了一声,当即飞身而下,那周身皆凝这一层浅浅的碧色,如光膜一般。斗气越是具现化,斗气修为越是高。
别看着薄薄的一层,凌雪的脸上丝毫未见红晕,额头亦为沾出香汗。护体斗气,使得常人难以忍受的火焰伤的不得她的身。
二人过招,看上去纤纤玉手,却一个是五星资质的风属性玄级斗师级别,另一个是素有地狱狂神的异能者。杀气喷薄,绚光潋滟。
东辰宫,地处皇宫偏角一隅,白日都难见一人,晚上更别提了。如不然,她们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有人。
气浪澎湃,一阵是刺骨的冰冷,一阵是滚烫烧夫。
她们招招直取对方命门,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凌雪咬着牙冷哼,气力却不敢放下一分。
火焰激荡,冲撞而去,如蛰伏云层的蛟龙。然而,凌雪那一招也阴险的很,她飞身一悬,反手以式,斗气化风,疾疾无影简直就是一柄柄剑。
“嘭……”气浪翻天,杀气汹汹。
二人同时抽身,返退十米。
神乐微微一怔,心底却是既错愕又坚定。
与凌雪过招不知一次两次,然而,真正手脚相搏这是第一次。平日见她柔柔弱弱,如娇纯百合似得,却不料她的斗气修为进步如此之快。
真正懂得变强的人,从来不会停下脚步,得意也好,失意也罢。
“你想些什么!”凌雪问道。
“我在想是不是今日该把寄宿在你脖颈上的脑袋取走?”
凌雪错愕,旋即只反唇相讥,冷冷发笑。
“口出狂言无意,你有其本事才是你的。我看,你和我也不过是相抵,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虽然,我还没有想好,但是,的确是该狠狠教训你!”
“我可不会怕你!”
斗气凝聚,身形被斗气托住,如电闪一般,眨眼就到了眼前。那碧色的芒突然光芒大显,飞出几万个分身,各个如剑,前后无路。
银牙一咬,神乐冲天而去,只见那妙丽的身姿如一道流星。凌雪冲口空,身姿陡然立柱,劈天就是一掌!
斗气未到,但是那先遣而来的气波将神乐的衣摆尽数吹起,梳着的流云髻也松开了,青丝狂舞,绝世素颜。
“啊……”爆叱声。
只见红色的火焰,顷刻间暴涨。
凌雪身形一颤,双眸陡然睁着滚圆,惊诧、触目、无可侍从。
火焰轰鸣,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猛虎,嘶鸣的虎啸,遁地千尺,冲天万丈!而她的眼睛亦是血红血红的,那神情分明就是一只活脱脱的猛虎!
凌雪站立不稳,后力无续,然而,慕容神乐的杀气却丝毫没有抛下的。
想起那血腥的一幕一幕,她恨不得将整个女人挫骨扬灰。
“唰……”掌风劈下,滚烫热浪愈发的浓烈,狂潮交涌奔袭,空气中的焦糊味似乎愈发的明显。
凌雪睁着滚圆的眼睛,呆立着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反抗就是多余的。
“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她嗫嚅着苍白的嘴唇,无力的说道。
那手掌就在眼前半寸的地方,凌雪绝美的发髻尽数脱落,凌乱的发丝在身后穷其魅惑张扬狂舞着。
死亡,一步之遥!
神乐勾了勾唇,邪魅且傲慢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还不能杀你!”
“所以,你说到底要不要摘走我的脑袋?我的命,你是早就能取走的。”
掌风收回,火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躁动的风,也停止了,变得柔和而又多情。
“哼,就当是吧!反正,现在是不能杀你!暂且,留着你的命。”
“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戳了一口气,木然的瞧着她,瞳孔已经涣散了。
“你的命,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不过,没有你慕嫣就不会变强!而我,只需要强大的臂膀!”
话罢,她头也不回的踏步东辰宫,迤逦的裙摆,舞动的长发,那身子竟如同妖女战神一般,从地狱来,自然也要回地狱去。
冒死救她,紧紧是为了救赎一个奴才!那么,她这么努力的积蓄实力,图谋的将会是什么?
呼吸困窒,脸色发白,凌雪抿了抿唇,想移动身子却发现手脚冰凉发麻如同久年置身冰窟。
某个高处,这戏剧性的一幕幕被一双眼睛饱览了去。魅惑的眼眸眯着,唇畔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正欲推开东辰宫的大门,门红颜倒地。幸好神乐耳灵身轻,及时躲开。
“唰!唰!唰!”刀芒霹雳,飘出一道血光。
只见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倒下,那反射着寒光的刀锋淌血,握在一个纤柔的手中。
“慕嫣!”
她唤她,那单薄的身形颤抖了几下,踉踉跄跄转过来。
茫然的眼睛,如同被蒙上了黑雾。几日不见,脸色苍白的不似活人了。身材暴瘦,头发也是几日未曾梳洗凌乱不堪了。
“慕容……神乐……”她呐呐念着。
空洞的双眼倏地坠下了两行泪,滴滴答答落在刀锋,和血粘合在一起。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杀我……”
就算知道真相,神乐也难以启齿。
趁着月光瞧去,屋内狼藉的很,隐隐飘出血腥气,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句蒙面尸体。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嘶声咆哮着,眼泪愈是汹涌,那愤愤不平的心浪只能握紧手中的匕首才能平复。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姓,慕!”
“因为我姓慕,仅仅是因为那样,所以,就该被黑衣人放暗箭追杀;所以,就该被满门抄斩,打入冷宫!好,我认命!安心在这东辰宫内老死,为什么?还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仅仅,你告诉我是因为我姓,慕!”
她咬了咬牙,唇畔上染血,红了贝齿,痛楚不觉。又道:“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你那句话。你说你只要我的命,却不要我父亲的。其实不是你不想要,而是根本没有能力保护的了他!
这样的结局,你是早就猜到了。”
神乐抿抿唇,手指战抖了一下。道:“结局是我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改变结局!为什么不去救他!你就算要父亲的命,我也会说服他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我现在这么痛!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就像着了魔发了狂,滚圆的眸子哪有一份灵动,布满了血丝,亦淌着泪水。她提着慕容神乐的衣襟嘶声咆哮,狂笑声由高亢,最后已经沙哑无声。
而她,面无表情。
“我……没有能力救他。”
身后的月色渡在那侧颜上,冰冷而独立。一根一根松开她的手指,一边道:“你的命,是我的。”
“呵!是啊,我早就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你了!我活着,却根本不是我。”
手臂垂下,落在身侧。她抱着头,慢慢蹲下身去蜷缩在一起。
这样受伤的样子,神乐的心中不禁有一丝难过。道:“你的命,是我的!灵魂,却是你的!”
“灵魂……”
“还没有遭此变故之时,你尚能决心复仇,如今,却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说,之前你说的种种都是玩玩。”
沉默,她沉默,却见眼睛从臂弯中探出。
“我不是玩玩,一直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