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释抿了抿唇，道：“你越说不需要，其实你便越是想要欺骗自己！孤单了这么久，你就没想着这崎岖坎坷的人生路上，累的时候有人拉你一把；痛的时候有人借你肩膀；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为你双手扛起一片天！
你，不想么？”
“我是说我不需要！不需要！一点也不需要！”陡然提高了省调，声色隐隐却颤抖着。
“越是不肯定的人，就越需要一点一点的说服自己！慕容神乐，其实你就是孤单的要死。”
“闭嘴！”她一把丢掉手中的肉，站着笔直的身躯。
冷冷的目光照射下来，身后的一瀑长发飘摇着，散发着绝尘魔魅的气息。道：“不要说的你狠了解我的样子！子非鱼，又怎知鱼之所想？
这么多年，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何尝没有尝过个中滋味。就算孤单，就算苦累吗，就算伤痛撑不下去，那么不也一样是走了过来！我期盼着这样的宿命有何改变，因为是我，从来不需要，也可以很好。”
空释滞住了，灰灰的看着她的影姿，原本滋香的烤肉如同嚼蜡，一口也吃不下去。
沉默了良久，道：“我知道了！”
“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我不会阻挡你的坚持，你也无需劝阻我的意志。”
“你会失望的。”神乐勾了勾唇，冷然一笑。
围着火埮，火苗滋长着，被幽幽的风吹动的来回摇曳。
手中拿着一个较为笔直的烧火棍，将火塘底部的温火松动一下，使得燃烧放慢，不用频繁的加柴。拢了拢头发，她望了望天，道：“你先睡，我守夜！”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呢！”
他居然在意的是这个，看来，还是在上一个问题固执呢！
神乐了然笑笑，将棍子放下，拍去手上的灰尘。又道：“如果，你不困，那就你先守夜！寅时，大抵天就该亮了。”
“有我在何须如此繁琐？”
“我可不爱听大话！”神乐嗤笑着，一边掸着灰尘一边朝巨石走去。
空释乐了，幽幽哂笑。且看他迎风负手而立，那背影绝尘天下，弥留着震慑人心的一股傲气。
“慕容神乐。你记住了！对你，我一向不会说谎话！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有些话，守得住的才是诺言，受不住的便是谎言。心中幽幽一笑，她默不作声倾身躺下，辗转翻身，不去看也不去想。
然而，正是闭眼的那一刻。忽然乍现出一道蓝幽幽的光芒，泛着光晕，就像一个气泡。点一下，可凹下去但是又会自动弹起来。
“结界！”神乐即刻起身，心中却是欣喜之极的。
“我虽不是彻彻底底的妖怪，但是，这点小把戏还是会两手的！
其实，有无结界都无妨。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便绝容许万物伤你分毫。”
他张开着双臂，双手合适，默念着口诀。片刻罢，结界由头顶光心一点，像个伞一样滑下来形成一个照面。
“只要今夜，我们不出结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其实，我也挺累，不妨我们一起安歇了吧！”
眸子是笑盈盈的，完成了月牙，邪魅中透出一股股的童贞的趣味。
巨石倒也不小，容得下两个人和衣躺下。他也不见外，纵身一跃就跳了上来，枕着双臂，与神乐比肩。
然而，神乐心中却是不安的，九黎河河塘已经平复下来，湖中央的碧水鳄的尸体和碎肉被潮浪冲击到了下游。在这弱肉强食魔灵森林里，必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思绪还沉浸着，天空蒙蒙的白雾突然黑暗了下来，仿佛是有一片巨大的黑云朝这边移来。只听得一声呼啸，像汽笛鸣号悠长而且尖锐。
只是抬头一瞬，那黑云竟然电闪般倾压而来，那火塘，黑夜里唯一的一点亮光。
瞬间，原本还能看到月色微许亮光的夜空突然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神乐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顿时大惊失色。然而，空释隐者一抹讳深莫测的笑意，脸色格外的镇定。道：“不必担心，此等下角色还不入我的眼。”
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轰鸣不觉。借着火塘光芒，神乐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此时此刻不仅惊慌失色，更是一股森森然的冷意。
她抽了一口气，目睹着那无数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冲撞着蓝色的结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张着大口，钩状的獠牙，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
结界虽然，但是正是显露了作用，再迟半分只怕又要劳神费力。蓝光泽泽，如同琉璃冰珠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外面，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也是丝毫不动。反而是在光圈近处，与蓝色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神乐站起身，欲看结界外面到底还有多少。只是，这满满的结界罩子统统被封住，视野哪还释放的出去！
神乐虽然知道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心中顾忌也是自然。
无数凶恶畜生攻击之下，竟无丝毫脆弱动摇迹象，屹立如山，不消一会，光圈周围的蝙蝠尸体便越堆越高。不说是三层外三层，只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
“你不必担心，也不用想得太多。魔灵森林里其他的不多，嗜血蝠却是最多的，怕没有数百万数千万只。看到那些死去的吧，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不到天亮，它们是不会消失的。”
幽幽谈吐的每一句，都正中神乐所疑惑的。
但见无数蝙蝠前赴后继，神乐顿生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无力感。火流云说的不错，要闯月魂，挑观月，是一件难遇登天的事。此时此刻，她切身体会到了。
“躺下吧！难得了这么好这么安逸的时光！”
“你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好心情！”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要身边陪着我所喜欢的女人，一路荆棘也乐得享受。”
“你的话，忽然让我想起我们那的一句话。”
“哦？说来听听。”
“生活就像强女干，既然不能反抗，何不乐得享受。”
空释心神荡漾，紧盯着她，没遗漏她说那番话时每一个表情。
“那……如果，是我对你做那样的事情，你会选择反抗，还是会选择享受？”他很是在意的问着，表情格外的认真。
神乐坐下身来，睫毛跳动，眼睛却一眨未眨。
“我拒绝回答你这样的问题！”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亦或者……是还不确定！”他杨起身，距离靠的好近。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么！”
“可是，我看到你的双眼之中，明明是有迟疑的！如果，你的心意是那么肯定，又怎会那样？”他对望着她的双眼，虽是曲谱无章，但是却堵得神乐无言回答。
她咬了咬唇，冷漠的转过头去，倾身躺下。
结界斯摩，她安静的闭上了眼，好保存精力迎接着明日的冒险。
然而，本以为他会因为冷漠无视放弃，实则不然。
身上力道骤然倾压，竟是他压下身来，双手撑在两侧，目光如炬。
“我不想和你对峙，所以，不要逼我！”神乐没有睁开眼，比刚才更为桀骜冷漠。
“可是，这个答案，我想知道！所以，你，必须回答我！”
“你这是在逼我！”
“我也不想为难你！”
嗅到的是血腥中略带着淡雅香气的味道，狐裘的容貌扫在下巴，痒痒的。神乐沉默了片刻，眼睛对视他一秒，然后飘忽移开，方道：“我说过，我不想与你对峙！情势当下，容不得一丝差池。你那么在意那个结果！我便给一个答复，好让你死了心。”
“你说！”
“对待像你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享受、也不是反抗、而是冷漠和无视！你冷眼看着他为你付出的真心，同时还蹉跎着他的青春。他以为十年、二十年终会感动，就像铁树也会开花。熟不知，什么也得不到，这世间有的人有情，而有的人，无心！”
“所以，这是你的回答！”眉头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答案我已经给你了！请你，好自为之。”
眯起的鹰眸将深瞳中的冷光汇聚，如一道针芒般刺入心底。神乐只觉得周身的气氛顿时压抑气，沉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才不信什么有心无意的鬼话！你那冷的吓人的话说给别人也许是完美无缺的借口，但是，你骗不了我。你以为我暗暗观察你，没发现你是个怎样的人么！”
神乐面色发白，却忽然来了意念，想知道他严重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所认识到的慕容神乐绝非无心，他乃是一个为灵魂而战的修罗！然而，能不能成为你的灵魂很难说。但是，有一点非常值得肯定。只要能成为那种灵魂，你可以负天下而为他，无论是瀚海大陆的三大皇族也好，亦或者神秘诡秘的月魂也好。只要被你认定，是生是死早已是题外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真的算上一个执着而可怕的敌人。”
他揉捏着她的柔荑，像摩挲打磨光滑的羊脂玉，柔怜的目光睹目最可爱的人。
神乐斜着目光看着他的手，眼神闪烁，忽然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要千方百计得到我的心！以至于，让我背负你的夙愿宁负天下。”
空释嗤嗤，似笑非笑。他又倾下半分，鬓角的青丝几缕垂落，绕在雪白的脖颈上，丝丝凉凉的。
他念想了念想，又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要听你的答案，而不是借口。”
“这世界孰真孰假！你愿意相信，那便是真的，不愿意它一辈子都只能是假话！”
“借口！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么，我就亲自来找出来。”
神乐眉尖一簇，闪过惊愕之色。
既罢，却是唇上一凉。这厮竟然这般无声无息的吻了下来。
他扣着她的柔荑，深沉的吻了起来。而且，是闭着的双眼，十分的动情。
不知何时，冷凉的风突然静止，时间就像像静止了似得。只有某处咕咕鸣叫的猫头鹰，听的人愈发的森然。
仰头看天，虽然被云雾遮住了月亮，但是依稀能看到今夜星晴。可是此时此刻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景色，似乎就像是一个不透风的罩子盖住了。
“轰……”响彻几声闷雷。
神乐心中一凛，猛然将其推开，咽下一口气。
空释抹了抹唇，几分笑意几分怒火。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凝神望着四周，狞声道：“煞风景！”
“你也发现了！”神乐并不惊讶，站起身姿并肩而立。
此时此刻，嗜血蝠亦成群结队的飞走了，地上堆积如山黑色尸体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腐臭不可闻。
唯有头顶算是一片清澈，依旧是厚厚的云层。但是隐隐也能看到月亮的未知。还有漫天的星晴，也有斑驳的透过云缝照进来。
“子时了！”空释淡淡说道。
“子时！”
“子时，就是魔灵森林送给人类最特别的礼物！”
“礼物！呵呵！怕只怕，礼物如山重，肉体凡胎无福消受。”神乐说着，方才淡然的表情竟有几分慌措。
“轰隆！”“轰隆！”
闷雷声愈发的震动，如同巨大的山峰被劈开似得。脚下的巨石已在颤抖，如不是依托功夫身家早就被慌得七荤八素了。
“轰……”大抵开裂，从河谷深处电闪般朝岸边劈开。
“小心！”空释牵住她的臂膀，脚下生风二人齐齐冲天飞起，螺旋急转，稳稳落在河滩的一处峭壁之上。
“啪嗒！”“啪嗒！”碎石剥离，簌簌的掉落下去。
神乐亦不敢分身，只得盯着下处，心思着：这闷雷声到底，是要发生什么孽事。
那河谷滩……
“刷！”土层翻新，宽阔的河谷突然一道沟壑分割。那沟壑如同悬崖般，拉开距离看得直骇人。然而，旋即水流被划开，慢慢凸起一座小山丘，上面粗糙还落着长着荇草的泥土和石头。
不！那不是山丘，而是一座山峰，正在爬高的山峰。
峰顶上面有三把突刺，每一个也足有三丈高。九黎河的水无边蔓延，浑浊不堪，那些碧水鳄的碎尸也都被浪潮推到了岸上。
又一声碎裂的声音，大地又裂开巨大的裂口，陡然间是一座粗黑色的庞然大物压下，深陷着一个泥沼大坑。
“这是什么！”深刻喝道，惊疑怒骇。
“哞……”
好沉重的一声，空谷回荡不亚于巨大的冲击波。神乐只觉得耳膜都快爆掉了，呼吸都压抑的难受。再看去，那庞然大物已经现出了真身，单是头颅已经高出她们所处的悬崖，直视而去，模样好生怪异。
“水犀魔！”
“水犀魔？这里不是魔灵森林外源，怎么会有那种怪物？”神乐惊骇着呼出声来。
且看空释那眼神，墨一般的瞳子似乎也泛着怎样的光彩，让人读取不出来。
“现在问这个也于事无补！”
“那该怎么办？”
神乐心神动荡，很是没有底气。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凶恶之物，直到此刻依然有些紧张害怕。从正中上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看到站在身旁的空释不冷不热依旧淡漠眼神。又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没有！水犀魔乃至上古魔兽，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我找它，可找了好久了。不过，以后的确是有得玩了！”
“找它？现在也是不开玩笑的时候！
神乐紧盯了几秒，一脸严肃，此等庞然大物哪里好玩。
空释抿着唇，讳深莫测的轻松一笑。
“咻咻！”
“哞……”吼声震天，神乐新中国一阵，还未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恍惚看到一道影子，眨眼已经是光影转移，空释抱着飞速转移。
几乎是同时，“嘭”爆炸声震天，绝壁爆开一个巨大的凹槽。宛如霞云滚滚，吹尘气浪翻滚。
水犀魔，庞然的巨大身躯往前迈了一步，地动山摇。那釉色漆黑的身姿忽然泛起了银亮的光彩。时而如同如霞，时而彤红如火。隐在四肢之下六条粗长的腿，徐徐向前。
地上的裂缝仍在以飞快的速度开裂，深约千丈。
“哞……”
血盆大口，喝出的气浪迸裂暴涨。同时如同山盖的地步射出几千几万道红线的光锁，犹如飞箭朝这边射来，如同箭雨似得。
空释抱着她在这密集的箭雨中穿梭躲避，虽然只隔着几公分，那红锁却丝毫更贴近身躯半分，距离掌控的恰到了好处。
随是强敌当前，空释的表情却是愈发的灿烂了，隐隐有几分欣喜。他虽是一直躲避，但是，神乐已经看得出来，他的水准绝对在水犀魔之上。
突然，身形高飞。此时此刻，空释几近飞出了山谷，如同流星。
“水犀魔遇到我可算是你的福气了！”
“哞！”那庞然大物颤抖了一下，声色浑圆但是比起刚才的确是尖锐的多了。难不成，这家伙还听得懂人话，已经有了智慧？
空释却将神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此处已经出谷，而且已经到了对岸的悬崖。从上往下看，薄雾缭绕，然而，那庞大的闪着光斑的躯体却是清晰无比。
他绾了绾她的发，凉凉哂笑，道：“在这等着，看好戏！”
说罢，折身往前走去，一步踏着峭壁，另一只脚已经空悬。
神乐脸色微变，唤道：“干什么去！”
“担心我？”
“呵，我只是不想在我还没走出森林的时候，你的命成了别的口中餐。”
他喟叹，表情却是怡然。道：“不管你怎么说，有你那句话，够了！等我！”
风其，眼帘的风景转瞬已经变换了。那雪白的英姿跃入悬崖，猎猎衣摆，极其危险的举动却生生被演绎出仙鹤般的美感。
神乐心口一颤，赶忙追去。在悬崖的那一线刹住了脚，石头簌簌剥离！
“咻！”数万道红色的光线，由谷底直冲上来。并且，当空爆射出淋漓的光泽，煞是好看。
突然，他顿在空中，狡黠一下。
挥出的一掌掌心发出“呼”的一声，腥风狂卷，倒如骇浪。
飞沙走石，气浪如同漩涡，一个偌大的蓝色光圈赫然成型。光圈直落，形成一个罩门！
“嘭”红锁碰及，顿时擦出耀眼的火光，然后飘出一股白烟。
“哞！哞！哞……”水犀魔惨痛的怪叫，听的人人心发麻。
而且，不仅仅是光波罩门。空释的脸上却是难得一见的玩味，凌空翻身，他那宽大修长的手掌包拢。长臂一甩，眸中锐光乍显。顿时凝生出一股傲风！
巨大的风浪，化成风刃，在山谷中诡异而急速的旋绕。
水犀魔长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黑雾。顿时成团的黑云便压了过来，那森森的颜色，竟是血黑色的骷髅头，森森然的气息愈发的强烈了。
空释定睛一瞧，将那风刃回去，只听得“轰隆隆”一阵爆响，两股彼此不服的力道冲击厮杀。鼓起一阵刺眼而且森冷的环状光波，朝外层叠推涌，瞬间整个山谷都在震动。陡壁上的巨大石块，落得落、碎的碎，坍塌了好大一片。
这也便罢了，倒是那风诡异强大的很，将骷髅头击成粉碎不说，还分毫不损的径直朝母体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