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朝阳的那背影,是洁白的白色,像冷冽的刀锋,又像温柔的月华,更像娴静的百合。
对生死是如生命,对权力弃如草履,她一直是那样高傲邪魅的活着,就连脚下走的路也非同凡人。
宿州城楼之上,旌旗招展,远山深谷传来布谷鸟的鸣叫。
神乐眺望着远方,刚刚撤军便马上召开了禁忌会议,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而此时,楚军的尾军正整齐划一的撤去,蚂蚁搬家。
神乐的身旁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绑着发带,裸露着臂膀臂膀的肌肉凸起,非常发达的肱二头肌。身后背着弓糟,腰间别着箭筒,活生生就是弓箭手的打扮。
事实上也正如看到的那样子,这男子名唤姚天炼,号称宿州城第一弓箭手,威名十年屹立不倒。
“目标,明黄色的战车!”
“是!”
姚天炼眯着眸子,常年远途暗袭造就了他一双火眼晶晶,很快便在人群中捕捉到所指之物。
驾箭,弯弓一气呵成。
“咻!”利箭脱弦,直冲而去。
神乐抿着唇勾出弯弯的弧线,那是极其邪佞的一抹笑。
如此,便达成一半了。
马车内,楚尚若正襟危坐,目光直视着黑白相间的棋盘。案上同放着一鼎香炉,和一盏茶。
马车外铜铃叮咚,微风习习。然而,那始终注视着棋盘的眸子滑动着,嘴角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咻……”
弩箭刺破蜀绣的舢板,吱吱刺入速度丝毫没停下一分。楚尚若侧过头,直直盯着来着的方向,玉手一提,食指中指并拢夹击住,剑便再不能前进一分。
眉眼一斜,将箭矢折为两半,中间是空槽卷着一个纸条。
“哼哼!果然是不负所托呢。”勾着笑意,将纸条打开。
绢绣的字迹,寥寥几个字。
午时三刻,宿州城南十五里茅草亭,愿君一会,过时不候。
“过时不候?呵呵,你还是蛮有自信的吗!”
幽幽的笑意既不是挖苦,也不是讽刺,而是一种赞赏。
她是聪明人,绝顶的聪明人,怎会不知此战已经处于劣势?偏偏最后四个字“过时不候”便准确无误切入了人心的软弱点,从气势上压倒,也不为为一方良策。
“来人!”
“诺!”是个面貌全新的宦官,前一个被楚尚若毫不留情杀了。
“停车,备马!”
“诺!”
“驾!”
“嘶……”
毛色纯黑的骠骑大马一路南行,奔赴约定的地点。
楚军的各部心中都是由疑惑的,但是,他们也深知这位君主的性情古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如果多舌多心,下场和张公公是一样的了。
虽是正午,但是位于山脚下的茅草亭很是凉快,山谷的风很凉,放眼望去皆是绿意盎然。
“吁!”翻身下马,遥遥看去茅草亭下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明黄色的袍子,头发用宝珠蟠龙冠竖起,垂下来的丝带和墨发一起飘扬。那睥睨山峦的气势仿佛与生俱来的。
有一种预感,很是强烈的预感,这个男人决不好对付。
即便是那样,慕容神乐还是迈着结实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来早了!”远远地,便唤道。
他转身,脸上是平静祥和的,英凛中带着温和,温和中带着百变。虽不似火流云那般极其有视觉冲击的邪魅和俊美,也不似陌云桑那样出尘的谪仙飘逸,但是,也有他独到的气质和渊远的气质。
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迎面走过来,微微一笑,目光直突突盯着的就是神乐的眼睛。道:“想早点看见你,一分一秒也不想等,如此而已。”
“哦,如此而已。”
神乐点点头,相视相忘不相知。
“来,请坐!”楚尚若做恭请状。
茅草亭上一次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如今多了一张石头所制桌子,还有紫晶石的一套茶几。
神乐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东西,幽幽赞道:“皇家尊者,果然是风雅情趣。”
“如果,你以为是那样,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想着,你我初次见面,除了见面说话,还是做些其他的事情比较好,那样不会太无味了。不是吗?”
“你我本就各怀一心,何必在意些肤浅的东西!”神乐挖苦,但是也没明言拒绝。
“不!初次见姑娘,我便觉得我与你是今生有缘的,所以,这些你视为肤浅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非凡的。”
“你说说,有哪些意义?”
“因为,我是想和你共处的时间长一些,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
“难不成,你是爱上了我?呵呵呵!”神乐悠然笑着,笑声是那般的干脆那般的冷。
楚尚若也未生气,而起提起紫晶壶斟上了两杯茶,淡紫色的茶杯只要微弱的光便可穿透,很是晶莹的样子。
“请!”
神乐端起来,举在目下细细看着杯身。旋即,目光又抬起,道:“别人的斗气只是杀人,想不到你的斗气还能如此有格调!怪不得我听别人说楚国的君皇是一个性情中人,尤其爱一些风雅的东西。”
“姑娘谬赞了,若是再成熟一些,应该是纯白色的,那是我所希望让姑娘见到的。可惜……”
“你是指斗宗?斗皇?还是……斗圣?”
神乐玩味的语气,楚尚若竟是惊讶。如果不是心思敏捷的人,只怕是读不出这一层意思的吧。但是,她做到了,第一时间便可以。
杯体旋转,玉指在杯沿上抚摸,动情的样子。
楚尚若双手捧着茶杯,呷了一口。
“嗯,在宫里呆久了,有这等好机会释放出来,连茶水的味道都变得美味了。”
“呵!”她嗤笑,不语。
“姑娘不尝尝么?”
“人命只有一条,我怎么敢呢!”她玩味的笑,毫不在意这样说会遭来怎样的逼视。
事实也如她所言那样,她挚爱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不能重来。
楚尚若沉下目光,瞳孔深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茶杯被推倒了对方面前,里面还有大半浅碧色的茶水,荡着痕波。
“你用我的,便不必担心了!”
“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咻!”像丢石头一样狠狠的丢过去,正中面门。
举起,压唇,品尝,入口甘冽,如山泉一样,的确是很好喝呢。
“如何?”他睁睁期待。
“恩,好茶!”
一饮而尽,楚尚若亦是。
然后提壶斟茶,神乐深处手掌将杯子挡住,意味表的极其明确了。
“我来这不是陪你饮茶赏山水的,我来的目的,大概你也知晓几分。”
“这样啊!其实,你不提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去想起。”
二人沉默相抵,一个是沉着淡漠,一个是冷冽邪魅。
“我问你,宿州之战你的立场是什么?”神乐很是坦白的质问。
看似一个简单而愚蠢的问题,实则是极其相反的。这一个问题,正中战争的平衡点,便宜一点便瞬间改变了宿州的得与失。
怪只能怪斗皇级别,太过恐怖了,不得不让人忌惮。
“恩,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是懂得。”
“宿州对你来说意义应该并不重大,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城池,用不着你十万兵马压境?”
楚尚若站起身,默默走到亭子前。从这里可以依稀眺望到狼牙山,也能依稀眺望到那绵延的宿州城楼。
“宿州对我来说意义的确只是了然,之所以关注是因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慕容神乐。这样说,是不是够坦白呢!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十万兵马只是暂定数目,就连我都还不确定,而你又是从何而知只是十万呢?呵呵!”
那笑声源源不绝,从山谷从山崖从丛林飘来。神乐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如果是那样,宿州面临的危机,将是前所未有的。
她咬住下唇,站起身来,与之一并站齐。一个身着的明黄色龙袍,另一个着银亮的凤之铠甲,一个侵略之国的男人,一个守城之国的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极其微妙的。
“我问你,一国之大,还是一城之大?”神乐忽然这般问道。
“国容百城,城护一国,本质是无分大小。若你真要我二选其一,当然是国大城小。”
“少一城确不会失一国,但是,丧一国便丢百城。这个道理,做皇帝的怎么会不清楚呢!”
“你的目的就是说服我不要攻城?”他侧过头,目光凉凉。
“你比我清楚!”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也需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想以交易为人生准则的慕容神乐应该没理由会拒绝的。”
神乐不语,静心倾听。
“一城还是一国在你的心中呢?谁的分量更重些!”
“你想问可以直接问,我也可以直接回答你,和此时的你我一样,我和火流云就是那样的关系!生意人只在意自己能不能等价换来想得到,却从不会在意对方的生老病死,只要活着一条命,一切都没关系。当然了,火流云那样的人也不会轻易被损伤了,不然,他就不是火流云了。”
“如此说来,我和他还是同一起跑线上的。”
他背过手去,语气听上去很是悠哉。
神乐也不遮掩的回答了,的确本质上也只是那样。
“那我可否试问,你帮他守城,你能得到些什么筹码?无论我怎么想,好似你也未曾缺失什么。”
“我想要什么,与你无关!另外一点,这也是交易的基本点。一个人一旦没有了信誉,那么他便会失去很多东西。你应该懂得。”
“呵呵!”他炎炎笑着,却没有丁点的开心。
旋即,又道:“慕容姑娘可是心直口快啊!其实,处于私心我还是要问你,哦不!应该是炎国皇后才对,你是甘心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世傀儡么!”
一语出,神乐的眼眸顿时呈现出一股冷毅的杀气,一道火光飞射,楚尚若及时躲过去,但是地上的焦土发出一股刺鼻的问道。二人相距的距离,又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