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一夜的风,翌日,果然下起了雪,米粒般的小雪珠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
天擎国的军营内,却似提高了警戒,各营帐之间的甬道上,一列列的士兵持着明晃晃的长矛,雄赳赳地走来走去;高高耸立的哨塔上,衣着整齐的哨兵手持弓弩,双目炯炯地向四周巡视着,各位将军王爷的侍卫们神色肃然,小跑着在议事营和自家主子的营帐间穿梭。
东方魅一夜未归,就连袁叔似也没了踪影,一定又出了什么大事。
我倒是成了一记闲人,当然,说闲人也不对,现在我负责小宁宇的吃穿住行,这不,这小子一大早就吵吵着要吃点心,他放下太子的架子后,可是不择不扣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黑宝石般的眼睛那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你,你不心软都难。
我在厨房内鼓捣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做得了一碟苹果酥,闻了闻,香气四溢,宁宇应该会喜欢吧!乐滋滋抬起头来,才发现一道道饥渴的眼神从四周射来,偶然,还有轻微的吧唧嘴和吞口水的声音,我呵呵干笑,紧紧地抱着我的盘子,逃也似地冲出了厨房。
我嘴角噙着笑,摸着掩在衣襟下的食盘,越想越得意,一定要留几块给东方魅,让他也知道我流云的厉害,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就是以几千年以后的标准衡量,我也是女人中的楚翘。
“往边上让一让,让一让。”一阵粗鲁的呵斥声自前边传来。
这是哪个营的人,如此没有礼貌,我皱着眉头,向旁边让了让。
十几个身穿黑色盔甲的军士手按佩刀、雄赳赳自我身旁走过,他们中间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人,那人手脚都被铁链锁得紧紧地,头颓然地垂在胸前,被两个军士粗鲁地拖着往前走。
我心里暗暗琢磨,这个可能就是东方魅提到得那个奸细。
就在那个人犯要和我擦肩而过的当儿,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双黯淡的眼睛突然变得精光四溢,他微张着嘴,惊讶地望着我,灰败的脸上逐渐地恢复了颜色。
被一个人这样看着,我颇觉晦气,仔细搜罗有限的记忆,确实没有见过他。
我摇了摇头,宁宇还等着吃点心呢,我还是尽快回去的好,正要转身离开。
那人呲着牙向我扑来,撕心裂肺地喊道:“就是他,就是那个人,我没有撒谎,我要见东方魅。”
他如此突兀的动作和声音,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蓦然打了个冷颤,脚就像定在地上一样,无法移开。
押着他的两个军士使劲地拽着铁链,冷冷地喝道:“发什么疯,闭嘴。”另一个军士举起刀背猛地向他后背击打。
他趔趄着向前迈了一步,仍然回头看着我,冷森森的眼光竟含着近乎疯狂的兴奋,他呵呵一阵疯笑,大喊道:“是他,就是他,是他把绝月令交给了邬将军,我要见东方魅,我要见墨离。”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闪电般射了过来,我竟然忘了,竟然忘了这么要紧的一件事,现在邬新越手下的人真正站出来了,我才想到我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你别胡说,那个可是我们睿王爷的贴身侍卫。”
“没人会相信你的。”
似乎有人认出了我,在极力地斥责着那个奸细,但更多的人则是充满怀疑地看着我,我趔趄着后退了一步,向他们点了点头,就快步向东方魅的营帐跑去。
冷风吹起,细细的小雪珠打在我的脸上,吹疼了我的脸,我的胸中似被突然压上一些破碎的棉絮,堵得我出不上气来,我的脑袋中一片空白,我不晓得找到东方魅到底要怎么和他说,又说些什么,我的心里只叫嚣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他误解我,他一定要相信我,即使我是多么想保全自己,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我跌跌撞撞地停在了东方魅的营帐前,使劲地喘着粗气,这才发现掩在衣服内的那盘苹果酥早就不见了踪迹。
“镇静,一定要镇静!”我拼命告诫自己,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去和他解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正在走和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帐子内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音。
“事情查清楚了?”东方魅低沉的嗓音。
“千真万确,是她干得。”袁叔苍老的声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中,他们谈论得可是我?
“要怎么处置她?”
东方魅一阵冷笑,阴恻恻地说道:“背叛我的人,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那小太子呢?紫荆国已经准备立新太子,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
“那就一片一片割了,喂狗。”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几乎听不到他们后边谈的话题。
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发现,原来,下雪可以如此冷,冷到心都会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