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部优 秦机人拼命大干
看了秦机厂270拌和机和20吨震动压路机之后的第三天,赵大庆提前回国了,第二天晚上,他在家设宴宴请财政局长仝小骥,市通用机械厂厂长夏行礼和几个心腹部下,酒足饭饱之后,搓起了麻将。闲聊之际,就说到秦机厂的270和20吨。赵大庆去日本之前,仝小骥曾经问过他朱光祖能不能在三个月之内造出样机,赵大庆说绝不可能。他相信赵大庆,一直把朱光祖卡得很死,可朱光祖把事实摆在面前,他对机械是外行,找不着说服人的证据,更没有一个特别懂行的“专家”指点迷津,又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他没有理由不给他钱,现在提起270、20吨,他就想起心中的疑团,看着赵夏二人微笑道:“如今的世界是文凭的世界,年轻人的世界,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彻底不行了!”
赵大庆一笑说:“老兄为何如此伤感哪?”
仝小骥感叹道:“你说一年才能出样机,可人家朱光祖半年,确切地说,只是三个月就干了出来,各项指标都超过了部优。”
赵大庆笑道:“老兄别唬我了,这绝对不可能!”
“不说你的本事不行,却说人家不可能。”
“难道是真的?”
仝小骥点了点头,把秦机装机前后的情况祥祥细细地说了一遍。
“真是出了鬼了。不说秦机厂那人员,那素质,就是筑路机械行业的龙头老大路路通,也不会在三个月之内制造出样机,并使它达到部优。退一步说,即就那小子比我高明十倍一百倍,他用了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能使一个垂死病人马上痊愈,也得一段时间地将养才能活蹦乱跳。我赵大庆虽然只是中专毕业,可我自认为对筑路机械是有发言权的,就他接过被我弄得一榻糊涂的270,要达到能凑凑合合干活,就是他三班倒连轴转,也得一年,更不要说他还试制了压路机。他要达到部优,至少还要一年多的修正完善才成,他超过了部优,简直是天方夜谭!”赵大庆说得斩钉截铁。
“事实上,人家确实达到了呀?”
“这里面一定有鬼!”赵大庆掏出一根烟点着,慢慢地吸着,思考着。突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路路通的销售公司,问了最近三个月,附近都有那些单位买了他们的机子,接着他就找到市政公司的副经理。
听着铁哥儿的话,赵大庆面露喜色,不住地点头,不住地“嗯”着。关机之后,他又拨了路路通的一个号,说了一阵话后,哈哈大笑,说:“老财神,你被那小子给当猴耍了!”
“怎,怎么回事?”仝小骥脸色大变。
“市政公司十月初在路路通买了一台270,一台20吨,一天活没干,却被一伙人秘密分解拉走了,我敢肯定,你老兄看到超过部优的机子,就是用这种无鸡生蛋的障眼法变来的!那两台机子的发动机号是19970928和19970826,不信你找个人去查。”
“他妈的,他的金工、铆焊和装配三个分厂戒严,原来是防着我的!”仝小骥脸都气青了。
“老兄是秦都市有名的弯弯绕,这回却叫一个刚脱乳毛的小子给绕了进去,真是后生可畏呀!哈哈哈哈哈……”赵大庆大笑着。
仝小骥抓过赵大庆的手机,立即给王民打电话,让他不要给秦机厂拨款,当他得到款子早上已经拨下去的回答之后,又让银行冻结秦机厂的三千五百万,银行说那笔款子到帐不到二十分钟就被提走了,现在秦机厂的帐上,只有一百元压户了。
“我拖了三天,还是叫这个狗杂种给骗了!”仝小骥骂了一句,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心里那个气就不用说了。他暗哼一声,心说,高强,我仝小骥不是那么好耍的!他缓了缓气,看着夏行礼大笑道:“老兄,高太守可是只爱秀才不爱你这个兵呵!”
“这,这话咋说?”
“对于这件事,我们的高太守不但装糊涂,还一个劲儿地夸他,说他是秦机的人才闯将,要大家向他学习,他不但逼我,让我立即给朱光祖放款,还要我再给贷款五千万,得亏当时我想起老赵说的话,硬顶着不给,要不然,我这个老脸可就丢到家了。你们都是七八千人的大厂,却是两番对待,我看你老弟是完了!”
“这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他妈的,这老东西太偏心了,当初我找他要贷款,他嘴像被胶粘住一样,庇都不放一个。我找他要钱去!”仝小骥的话使夏行礼醋性大发,他感到既窝囊又憋气,牌也不打了,立即去找高强。
样机试制出来,试验后达到设计要求,按合同要返还一半押金,高强一高兴,又奖励朱光祖一万元,当高强把这一决定告诉朱光祖时,朱光祖却坚决地回绝了。朱光祖是心虚不敢要,却合了老头子的脾气,小伙子,我就喜欢干将闯将。我透露一点儿天机给你,市里定的期限是留着半年余量的,你能按照合同在半年之内试制出样机,着实很了不起,你还达到了部优,这就证明市里所做的一切切实可行,同时,也说明了你还有巨大的潜力,给你奖励、退你一半押金是应该的,别推辞了?高市长,您的心意我领了,其实,我是觉着上了贼船,我只所以那么拼命干,是冲着二十万元押金的,那钱是夜梦长给我开了后门儿贷的款。机子是试制出来了,这是大家干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呀?还有,市场竞争非常激烈,它的前途和凶吉祸福很难以预料,如果冒然我接受您的奖励,可能引起谣言动摇军心,您就给我存着,等我的机子投入市场,为秦机厂挣回大把银子之后您在一并奖我吧。
见朱光祖硬是不要,高强心里很是欢喜受用,也就不再勉强了。一回家,他就让老伴儿炒菜,他要喝上几盅,庆贺庆贺。
“哎,规定一周一次,昨天刚喝的,你又忘了?”老伴儿不理。
“字字血,声声泪,我铭记心头!”高强撇着秦腔唱道,之后,又换成对白说,“夫人,这在例外之列!”
“你有喜事儿?”
“火药桶里的两万人吃饭不愁了,我的二十万元没有白掏,我进省城养老指日可待啦!”
“你的二十万元原来是给秦机的厂长交了抵押金呀,是谁让你那么看重?”
“朱光祖。”
“就那个胡子都没有长全的毛小子?”
“不错!”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别被他的小聪明蒙住了眼睛!”
“我吃了几十年官场饭,别的本事不敢吹,看人还是不会错的。”接着,他就把朱光祖当厂长前后的事情细说了一遍。最后他说,“别的厂长经理干出一点儿成绩,就伸手要官要钱要好处,一旦得不到,就给你捣蛋撂挑子。小伙子沉不馁,荣不娇,不贪财不好色,是个可造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呀!”
半个小时后,菜闹好了,高强刚刚把酒取出来,门铃响了。
高强开门。见是通机厂厂长夏行礼,微微一怔,连忙朝屋里让:“啊,行礼,我今天酒龙闹海,正愁没个搭裆,来来来,我们弟兄俩喝他几盅。”
“谢谢大老板,酒我刚刚喝过,今天我是讨钱,不是讨酒的。”
见他气势不低,高强说:“嗷,说说看?”
“我们通机厂设备陈旧产品老化,在机械行业大形势不好的情况下,很难在市场上站脚。上个月我到南方考察了一下,认为养鹿养鸵鸟前景非常好,想贷三千万元办一个现代化的鹿鸵养殖场,使通机厂走出困境。”
见他贷款的用途太离谱,高强想了解他真正的来意,说,我也看到一些介绍,秦都市还没有谁有这方面的想法,这是个方向,市里要大力支持,可目前市里的资金太紧张了,你们先立足本行干一段,鹿鸵养殖场过几年再说吧,啊?夏行礼一脸的委屈和不服,高书记,我和朱光祖都是地司级的厂长,你的臣民,您能给他三千五百万,为什么我要三千万你都不给,你这样厚此薄彼,大家会寒心的!听他说完意图,高强把脸一变,你听谁说我给朱光祖批了三千五百万,嗯?夏行礼见高强话说的很硬,就有点儿心虚,吃惊地看着上司说,难道不是吗?仝小骥给他三千五百万,是他的拌和机、压路机的试验成功,达到了设计要求,是他自己争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调查清了再来找我好不好?夏行礼被高强说得一愣,不知道仝小骥的话有多少水份,但仍然不倒架子说,我对筑路机械虽然不十分精通,但也了解甚多,没有一年,他要造出样机才出了鬼呢,你没给仝小骥下令,就凭朱光祖那无鸡生蛋的把戏,仝小骥会那么大方?
夏行礼的话,使高强警惕起来,立即想到赵大庆从日本回国路过秦都,同时,也想到朱光祖不要奖金和返还抵押金的事情,想他可能在机子上做了手脚,被赵大庆看破,心里既惊又气。他知道他来是受了赵大庆和余骥驰的鼓动,以朱光祖来将他的军,心中冷笑。他盯着夏行礼,微微一笑说,行礼呀,朱光祖年轻,有缺点,可优点也不少哇,你是秦机厂出来的老人,和朱光祖的关系也不错,对他对秦机厂的前途和命运是非常了解的,你应该多过问过问秦机厂的事儿,尤其要关心他,帮助他。社会风气变了,很多事情都添上了人为的色彩,本来是应该的,却变得复杂而迷离,这就难免使一些同志把握不住,陷了下去,对于这些同志怎么办呢,市委市政府本着毛主席说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改了就是好同志,不能一棒子打死。所以,我对那些睡二八、送金牛、一条香烟十五万的流言蜚语,就没当一回事儿。他见夏行礼的脸色一变,知道自己的话使他害怕了,就放缓了声调说,俅副书记马上要退休了,对管工业的副书记,省委让市委提个人选,我考虑了十来个人选,都觉着不太合适,最后,我就想到了你和朱光祖,想不到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却出了搂二八、十五万的事儿。这些事儿,通机的群众反应很大,市委始终压着,不管是真是假,却也不能提升你,给群众火上加油。我刚想找朱光祖,他却被秦机人硬推到了厂长的位子上。当时,市委压着他的厂长不批,就是要他到市里的。秦机人对他非常信任,市里又不能和群众抢干部,就用了考试的办法,希望他通不过那一关,这事儿不能明说,朱光祖又不理会我的暗示,尽管题目非常难,他竟然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所有对手。他考到那个份儿上了,市里也没有办法。现在他当了厂长,市委要选一个合适的人就难了。高市长皿了一口酒,慢慢地咽下,长叹了一声,看着夏行礼说,再说,咱们市困难的企业不少,谁能在仝小骥哪儿能贷到钱,算谁的本事,你找我,是跑错庙门了。
高强的话,使夏行礼非常害怕,想到他说的人选和对朱光祖当秦机厂长的种种“刁难”,又觉着自己大有希望。通用机械厂厂长虽然和市委副书记平级,可地方官是一方诸侯,旱涝饱收,尤其到了地司这一级,可以说权大如天,是步入官场的人梦寐以求的。于是,他连忙说:“高书记,二八小姐我是叫了,金牛我也送了,我一条烟里装了五万,而不是十五万,这些厂里几个领导都清楚。我只所以那样做,都是为了给厂里要贷款,我没朝自己口袋装一分,也没碰小姐一指头,事情怎么一传开就变味儿了?”
高强又叹了一声,说:“所以说,人言可畏呀。朱光祖在事业上有闯劲儿、有钻劲儿,不贪财、不好色,在目前的社会风气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可他干出一点儿成绩,无鸡生蛋一类的话就出来了。”
“关于无鸡生蛋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具体也不太清楚,我现在明白了,我是被人当枪使了。”
高强长出一口气,说:“作为一个党员干部,是应该和不良作风做斗争,可千万不能信谣传谣呀?”
“我记住高书记的话了。”夏行礼说。他与高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看着他出门的背影,高强在心里哼了一声,小子,就你这水平,还想当市委书记?
夏行礼走后,高强立即给朱光祖打电话。一听清是朱光祖的声音,高强就吼道,你的手脚真快呀,把银子都弄出来了?电话那头嘻嘻道,饿得满厂蛤蟆叫,我不快大家没米下锅、生产没法开展呀?高强说,拿到银子,为什么不谢我一声呀?朱光祖说我太忙了,我这就谢谢您!不是忙,恐怕是作贼心虚吧?朱光祖心中一沉,笑道,高市长,您这话是从何而起呀?
高强“哼”了一声,吼道,银子拿到手了,我不管你的真假虚实,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赵大庆和你的关系,你应该清楚,我明白告诉你,他把秦机厂搞垮了,也绝不会允许别人高过他,他和仝小骥在上面都有一根绳子牵着,如今通机厂的夏行礼也搭进他们的团伙了,我想保住这个市委书记,最好能混到省政协或人大,闹个省级退休,你别给我惹事儿,从今天起,你让你的喽罗给我泼命干,年也不准过!
见老板来了真的,朱光祖吓了一跳:“高市长您,您这是为……”
“你那点手段,还能瞒得住赵大庆吗?我为什么,你还不清楚,非要我把窗户纸捅破?”高强出了一口粗气,接着说,“赵大庆只所以放弃很多人都羡慕的厅长,而又当了路路通的副总,传说是为了路路通一个叫什么‘亮’的女人,其实,他是不愿干那干事儿不少,好处不多的厅长。他的心还一直留在秦机厂,他对秦机厂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心,谁搞好了秦机,就说明他的无能,所以,他也不会叫谁痛痛快快地干。他到路路通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以路路通的优势,钳制秦机厂。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他在秦机呆了多年,经验十分老道,你做得一切,还能逃过他的眼睛?夏行礼得到挑唆,以你那种把戏要挟我,向我要三千万元,办什么鹿鸵养殖场,我拒绝后,他跳得不行,被我以那二八金牛十五万的顺口溜暂时压住了,又许了他一顶副书记的帽子,他才安定了。再过半年,你如果不拿出东西,按时通过鉴定,为了我的乌纱帽,你可别怪我心狠手黑!”
朱光祖很是感动,严肃地说:“高市长您放心,到时候我保证通过鉴定!”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高强放缓了口气说,“你还要我帮什么?”
朱光祖说:“到时候省里、交通部、公路总局和省内外的相关院校和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和专家,恐怕得您出面请吧?”
“这明着是油水活,一个招呼他们都会撒欢来的。只要你拿银子,把机子给我捣咕好,到时候不出问题给我丢脸,就是安南克林顿,我也能给你弄来!”
“只要是真神,就是我两万张嘴三天不吃饭,也要省出二三十万来孝敬他们!”
高强来了真的,朱光祖不敢怠慢,当天晚上,他就找李小成、夜梦长、冯仁笑、张维香等人,商量着怎么办才好。
夜梦长说:“老爷子下了死命令,现在除了泼命干,还能怎么办?”
李小成说:“干是肯定的,你在生产计划部门呆了近二十年,你看我们怎么干好?”
“要干,就要出奇制胜超过别人,干别人没有干过的。”夜梦长回答。
冯仁笑说:“就筑路机械行业的前景说,移动式场拌机、摊铺机是最有前途的,国内目前还没人搞出来,那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我们厂目前还没有能力搞,确切地说是经济条件不允许。我们需要快投入快见效的产品,才能使厂子正常运转。高速公路虽然不允许使用路拌机,可二级以下的公路是大有发展前途的,拌和机市场依然看好。而这都是老产品,能出什么奇,制什么胜?”
李小成说:“我对机械不十分懂行,就我知道的情况看,目前的拌和机市场主要在北方和中部,厂家的产品也多考虑北方。北方的市场目前还可以,两三年后就说不准了,我们应该生产既适合北方,又适用南方的机子,为占领南方市场提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