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到的，她的话语一字一句的那般清晰。
可是寄居人下么？瞧瞧，她说的多好。
一句寄居人下就可以撇清这么多年带给他人的痛苦，一句寄居人下就可以任由她的女儿害死了他人却什么责任都没有。
可既为人母，水心一点应尽的责任都没有尽到，我何须尊敬她？爱护她？体谅她？同情她？
要说同情，也该同情我那傻爹地，用尽了他的一生与她离开的地方相伴，耗尽了一生都在等待之中，却只等到了最终的死亡和欺骗。
谁又来为他悲，为他伤？
撇过了眸，眼角倏然划过了一滴泪，也不知是雪颜残留下的情感影响了我还是日积月累的浓浓父爱影响了我，我突然想起了往昔的一切，仿若历历在目。
清荷的话语却是没有了停断，我以为不过是同母异父罢了，却不想她竟然是我的亲妹妹，而我的亲妹妹抢了我的夫君，抢了我的爱人，更抢了我的娘亲。
微微上扬的语气也无不在诉说着她痛恨着她的出身，本为雪府三小姐却沦落为了平凡人家的女儿，因非亲生受尽刁难。
原不知，水心在改嫁之时就已经怀了我爹地的骨肉。
可是那又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爹地依旧回不来，我就依旧没有办法原谅任何人。
疲倦的背过了身子，我不愿再听，不愿再同不相干的人有所牵扯。
“说完了就出去吧，小顺子，送客。”明显的逐客令却是掩不住语气里的苍白，雪颜的隐隐嘱托依旧徘徊在耳边，可是我下不去手，不是不忍心，而是不屑。
清荷脸色难看至极，她那日那般高高在上不过是因为轩辕帝诀会护着她，可是到了我这里，到了轩辕帝诀不在的地方，她什么都不是，她什么都不敢做。
至于为什么不敢，我不知道，只是直觉如此，便如此吧。
“阿颜，娘亲求你了。”然而，久久的，我却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响起，身后无所动静却在稍许之后察觉到逼人的清香靠近。
妇人摆脱了小顺子的阻拦大步奔至我床前，扑倒在我床前，她的神情绝望哀伤，似乎真心乞求原谅。
可我察觉不到她的真心，不知为何。
拧了眉往床里侧缩了缩，不悦的看着她，眉心突兀的疼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闻言她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初始的温婉似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心机深沉似海，我竟然也有看错了的时候。
“阿颜呐，就算你不肯原谅娘亲，但是清荷她是亲妹妹啊，你帮帮她好不好，啊？”
只听得她如实道，却让我的心一点一滴的寒了下去，我以为她今日来此真的只是为了乞求女儿的原谅，却不想是别有目的。
而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原谅了她，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我会答应她一切我如今不可能做的事情，而反之，如同现今这般情景一般。
“帮什么？”不动声色的问道，我突然就想要知道她们究竟有多么的无耻，多么的不要脸。
后宫权力本就为清荷所有，我想看看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瞧见她回眸和清荷对视了一眼，清荷眸色阴冷至极，却在见到她母亲的那一刻温婉笑意，好似夹杂着一丝丝不舍和愧疚。
我不经冷笑，到底一个做母亲的，连亲生并且一手养大的女儿的性子都不知晓，水心这个娘做的可真够失败的。
只是仅存的耐心在她吞吞吐吐的话语中耗尽，我不耐的皱起了刚放松的眉头，她似是有所察觉般顿了顿，稍微凑过来了一些控制着声线小声道：“……阿颜……到时候你就这样，你放心，事成之后你妹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帮她一次，就当做是娘亲求你了，成吗？”
只是语毕，她的话音却仿佛魔音般缭绕耳畔，挥之不去，我没有想到，同样都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肠竟会是那般狠毒，难怪雪颜会那般称呼她，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叫。
若果真如她所说，雪颜的这一生也就毁了，本就不堪的一生在临终时还要遭受万人唾弃，遭受世人的谴责，这是怎样的母亲，怎么为人母的。
“阿颜，你想想，你的时日本就……况且雪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你妹妹定会央求陛下过继一个孩子到你爹地名下，延续香火，到时候即便你去了，你爹地……”
“那你怎么不替我想想？你要你的女儿与男子厮混被她的丈夫当场捉奸为的是帮助另一个女儿，你要你的女儿臭名昭著是为了她好，让她可以安度余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她会没命？你有没有想过，去了阴曹地府见到了你愧对的丈夫你又该如何面对于他？”
她继续劝着，我却打断了她的话，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至极，可是藏在棉被里的手指节泛白无一不是在昭示着我的愤怒。
此时此刻，我为雪颜不值，为我爹地不值，他们曾经那般怀念的人竟是如此的不堪，是他们瞎了眼，瞎了眼才会认为这样的女人值得他们等待。
“我……可是至少，至少雪家不会断了香火……”她似乎已经无言以对，只是努力的找着借口说服自己，也许在她的心里也是有着一点点的犹豫的，可人就是这样，当你逼不得已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后悔一说，因为你答应了一个人，你永远都不可能反悔的人。
或许我能够知道，水心对于清荷更多的是愧疚，愧疚没有给了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愧疚没有让她认祖归宗，愧疚没有给她一个好的出身，以至于事事都矮了别人一截。
所以她只能对她更好，做她希望她做的一切事情，事事都顺了她的意似乎就能弥补了所有的愧疚，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雪颜。
只是等我反应过来时，手中精致雕刻的花瓶掉落在地应声而碎，眼前的人额头上鲜血淋淋。
我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同时，也出乎了我的意料，只那一瞬间的灰暗仿若我已经不是我，她操控着我做出了我不能做的事情。
“雪颜！”外面清荷倏然大叫了一声，我想她还是对她的母亲有着不可割舍的感情的吧，只是她们的想法实在令人寒心。
以为轩辕帝诀舍弃了对我的最后一丝情感便会全身心的对她，可是身为帝王，从没有真心，就好比我。
曾经我们也很要好很要好，不论我如何的无礼如何的胡闹他都纵容着我，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和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清静，我抱着膝盖出神的望着那一滩血迹。
水心离去时的眼神那般的空洞，她一定想不到的，她的女儿会如此的痛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