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指控,韩佳仪脸色微变,沉沉地看着应璃,“你从小吃我的,穿我的,是我把你生出来,是我把你养大的,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了。”
应璃抿着唇,想要笑,脸部肌肉僵硬,却笑不出来。
韩佳仪说的不错,可她就像是应家要饭的,连临时雇来的保姆都不如。
又叫了应璃的号码,这一次,应璃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朝着科室走进去,韩佳仪和应月愣了一下随即跟上。
“说说你的情况……”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很直接。
应璃二话没有,只说:“医生我是来做流产手术的,还不满两个月,是人工流掉好还是药流好?”
她事先上网查过相关资料,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
对于终止意外怀孕这件事医生已经见怪不怪了,并不觉得惊奇。
可韩佳仪和应月却满脸惊愕,应璃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孩子左右陆少寒的选择,即使陆少寒不喜欢这个孩子,可她是陆家承认的儿媳妇,生出的孩子具有陆家一切的继承权。
而她,居然要打掉?
她是不是脑子坏了?
“你疯了吗?我不准。”韩佳仪出口反对,应月点头赞同,没有孩子的牵绊,应璃说不定会和梁韦琛纠缠越深。
“有了少寒的孩子,你还怕他不回到你身边吗?应璃,你别傻了。”应月焦急地劝道。
她们的反对在她的意料之中,应璃深吸一口气,凝眸对上两人逼视不赞同的目光,无可奈何的轻笑,“我也不想啊,可我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而不是拿孩子去胁迫少寒哥,让他不得不就范,这样逼迫来的感情或是婚姻,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少寒,你劝劝她。”应月一眼看到了站在了门边的陆少寒。
果然,他只沉着俊脸,没有开口。
韩佳仪见此,不免气愤,摸索着从坤包里拿出手机,“刚刚还想着你没给方惠打电话,你做的这么绝,我现在就告诉她。”
“妈――”
“韩阿姨――”两道不约而同的声音响起,饱含阻止之意。
应璃看到眼前一晃,陆少寒已快速地掠到韩女士面前抢下了手机,动作急切而迅猛。
韩佳仪气的浑身发颤,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明显在帮陆少寒的应璃,“没有孩子,你这辈子在陆家就没有立足之地,你伯母也不会再帮你了,你是白痴吗?”
应璃咬着唇看着陆少寒,他手里紧攥着韩女士的手机,脸色紧绷,发慌的心里一阵阵发寒,心口似有千万根细针戳刺着,隐隐约约的疼。
“韩女士,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个男生,您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回来爱您了,我不但想,还努力了,我傻傻地留短发扮男生,非但没有讨到他的喜欢还遭来轻蔑和鄙视,最后我终于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我真的是男生,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他要是真心爱您,哪怕您一辈子生不出孩子,他也照样爱您,爱情,跟孩子没有关系。”
应璃高昂着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少寒。
陆少寒面色僵硬。
韩佳仪气得花枝乱颤伸手就要打应璃,应璃把脸仰的高高的,毫无惧色。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韩女士在应月的拉扯下巴掌才没落在应璃脸上。
应璃垂下眼睑,看向等的已经不耐烦的医生,“医生,麻烦你了,请帮我安排吧。”
医生把早已写好的单子递出去,应璃接住,“这是B超,你先去照一下确定是否是宫内孕,然后再去抽血化验……”
应璃挺着脊背走出了科室,走廊里,应月紧贴着陆少寒,声声急切:“少寒,你怎么忍心?就算你不喜欢小璃,兄妹之情总有吧,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呀。”
韩佳仪此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对陆少寒也不假辞色,冷冷一哼,“我看他被狐狸精迷了心窍,醒不过来了。”
“少寒,少寒……你说一句话啊,你真的忍心小璃受到这种伤害?她是真的爱你呀,从小就爱你,长大了就盼着嫁给你,在你之前她没交过一个男朋友,少女的心思全寄托在你身上……知道你喜欢长发,她就留了长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她就去学,你有一次过生日她特地做蛋糕送给你,你们结婚婚礼简单到寒碜,什么都没有,她有抱怨过吗?她什么都想着你,一心一意爱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应月急了,拉着陆少寒的胳膊如数家珍地细述应璃对陆少寒付出的点点滴滴,陆少寒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置一词。
应璃加快脚步往B超室走去,应月的话,让她难受至极,纯真的往事历历在目,今天,就像是个分水岭,象征着一切即将结束。
到了B超室,医师说要憋小便,嘱咐病人多喝水。
“我去倒水。”走廊空阔的一角,放着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纸杯,陆少寒朝着饮水机走过去。
应月失望地看着陆少寒的背影喃喃着:“他是真的铁了心。”
应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已经不期待陆少寒能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一会儿,陆少寒一手端着两杯热茶走至应璃身边,应璃抬了抬眉目,瞧着陆少寒手里冒着热气的茶,嘴角痛苦地抽了抽,他竟这么心急。
“小心,烫――”陆少寒还来不及阻止,应璃抢过杯子一口喝掉了滚烫的热茶,等到反应过来时,第二杯也已经被她抢了过去。
滚烫的水从舌尖滚过喉咙直达胃里,炽热的温度让她的五脏六腑像是燃烧了起来,应璃歪着头,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似是微笑,似是痛苦,接着,不知疼痛地灌了第二杯。
“谢谢少寒哥。”她把两个空掉的纸杯递回给陆少寒,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像是受了伤的天使蒙了细纱,朦胧哀婉。
也不知怎么了,接过杯子的手有些颤抖,陆少寒把杯子都捏紧了,眉心拧着,似乎叹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去倒水。
如此四次,应璃很快符合要求。
从B超室走出来时,韩佳仪和应月已经不在了,可能是觉得无力改变就走了。
应璃心里一空,一阵惧怕感后知后觉地袭上心头。听说流产很痛,还很残忍,把正在发育的胚胎强行剥离子宫,不仅身痛,心,更痛。
回到妇科室,医生问应璃选择哪一种,她的情况既适合手术也适合药流,前者是物理手法,后者是化学手法,两者对身体都有一定的伤害,但侧重点不同。
“第一胎其实是最好的,可惜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流产导致后来得了各种各样的不孕症。”就在应璃犹豫拿不定主意时,医生感慨一番。
应璃心里一痛,呐呐地说:“药流吧。”
医生遂低头开药,“米非司酮拿回去分两天吃完,每天三片,这一种第三天当你感到肚子疼时再带过来吃,三片一次服完……”
公式化的语气,听的应璃一阵难受。
拿着药走出医院时,脚步比来时更加沉重,头顶的暖阳成了讽刺,耀眼的让她觉得头晕。
陆少寒开车,她坐在后面,手紧捏着药丸,手心满满的都是冷汗。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响了很久她都没反应,还是陆少寒提醒她她才接起,是许婉扬,语气兴奋的说:“应璃你在哪儿?明天我们去玩好吗?我难得轮到休息,不准不去哦。”
五一期间,酒店通常会很忙,能轮到休息很不容易,一听到许婉扬的语气,就知道她很开心了。
可是,明天,她要开始吃药,医生说吃药期间要随时注意身体变化,以防万一,最好哪也别去,有情况就要到医院观察治疗。
“婉扬,明天我有事。”
应璃一拒绝,许婉扬立刻叽叽喳喳地劝说,应璃无奈地听着,好久之后才挂了电话。
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家了。
或许是为了补偿,陆少寒晚上没有出去,而是做了一桌子菜陪应璃吃,应璃吃着,却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是苦的,差一点落泪。
吃了饭,应璃抢着洗碗,陆少寒找来碟片,等应璃洗好便拉着她一起窝在沙发里看。
起初,应璃有意与陆少寒拉开距离,陆少寒看着她的刻意,眸子一深,起身关了灯,房间里只余屏幕上的光亮。
“你不是想好好珍惜七个月的时间吗?”再次坐下时,陆少寒紧挨着应璃,长臂绕过她的后颈落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把她拥入怀里。
应璃先是一僵,随即无可救药地沉溺在清爽的怀抱里,脸,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彼此的相依相偎。
电视里放了什么,应璃全然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这片刻的温馨和安静,记得的,只是陆少寒的拥抱。
那些带给自己痛苦和忧伤的事,她不去想,不去纠结。
这一刻,唯有他们,头靠头,依偎在一起。
不知不觉,应璃在陆少寒怀中睡着了。
她的双臂缠在了他的腰间,把他抱的紧紧的,整个身体挤进他的怀里,翘臀坐在他的腿上,一旦她放下纠葛,她是这么的可爱,全然不想他是多么残忍。
时明时暗的光线下,她枕在他肩上的小脸素净清秀,清雅的宛若不胜风吹雨打的梨花,然而她表现出的坚强,却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比的。
她说的成全,她说的爱情和孩子无关,无不令他惊讶,震撼,从来不曾想过那么普通的女孩儿会想的那么透彻,透彻的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