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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上古有兽食龙殇

此时崂山,听潮崖。

潮声起伏,冰轮挂晚,风起,山野之间松涛滚滚。

此刻,高崖之上站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相隔甚远。

山风虽是肆虐,两人身上宽大的道袍却是纹丝不动。

站在较后的汉子低着脑袋,不时用眼睛的余光仰望眼前这位在太清宫中最德高望重之人。

便在这时,只听崖上之人沉吟道:“忠一,那少年郎下山已有五日了吧……”

离他数丈之外的汉子正是秦忠一,此刻只听他道:“回禀师尊,那王七下得崂山,确实有五日有余了。”

“那你说,此间他已经到了何处?”

此刻站在高崖上的人自然便是道一真人了,却见他双手负在背后,举目远眺,目光到处亦是重峦叠嶂,山峰嶙峋……

“据山下俗家弟子来报,王七现下已然过了三岔口,往乔镇方向去了。”

秦忠一不自然地抬了抬头,正见到道一真人消瘦的背影,他却知道,在这并不算高大的身躯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移山填海的力量。

“若是这般,他却是早已出了我崂山之界了吧,那经卷乃是千古神物,切不可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他既已出了崂山之界,你便率几个得意弟子,将那经卷取回来吧。”

夜风袭来,道一真人却是毫发未动,他静静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那道清师叔之处又该如何交代?……”

“哼,他既未向我交代,我又何须向他交代什么!”道一真人袖袍一挥,冷哼一声。

“那,那王七又该如何处置?”此刻秦忠一声音不禁有些发虚,他虽是这太清宫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像今日这般事情却从未曾做过。

“我观那少年,毒气已然侵入顶门和心口,想来也活不了几日了,你只需把那经卷取来便好,莫要再伤他性命罢……”

“是……是!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秦忠一怯怯地应声道,随即便欲退下听潮崖……

这时候,那道一真人忽而说道:“且慢,那王七既中冥阳冰火之毒,定是生不如死,你便帮他一把,也好教他少受些疼痛。”

秦忠一顿时一愣,却不敢出言反驳,随即道:“弟子明白!”

说完,他缓缓退下了听潮崖……

此刻,崖上的风更紧了些,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崖下惊涛拍岸,千堆雪卷,道一真人独立在这天地的鬼斧神工之间,仿佛此刻天地之间仅有他一人一般。这时候,只见他的双脚离地,御空而起,却是低头俯视着眼下的芸芸山峦,放声大笑……

————————————————————————————————————

兴国寺,丈八佛前。

其时已至正午,王七此时已然悠悠转醒了过来,他自知之前自己定是冥阳冰火掌之毒发作,此间未曾服下那玄阳丹竟已无事,想来定是有人在他昏迷之时为他注入真气所致。

想到此节,王七不禁环顾四周,想找寻方才为他真气续命之人,此刻回首,正见那大汉摩昂盘膝端坐在他的身后,原本黝黑的面庞更是显出一青一红两样色彩,王七此刻心中不禁惊愕,他深受这冰火两重毒之苦由来已久,此间便是一看之下,心中便已知晓,怎的这汉子也是中了那冰火之毒……

只是当下他更无思量,伸手便从那流云袋里取出来几颗玄阳丹硬是塞进了摩昂口中,那玄阳丹乃是刘万青采集二十三味神奇药材,反复提炼而成,虽不能完全解毒,却也能抑制那冰火之毒发作,此刻塞入摩昂口中的数颗玄阳丹入口即化,立时化作一股暖流流进摩昂的五脏六腑。

就这般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摩昂渐渐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他早已洞悉此间王七身在何处,下一刻,只见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猿臂便如一条黑龙一般探海而出,还未等王七惊觉,一双蒲扇大的巨掌便掐在了王七的勃颈之上。

“啊!”只听王七大呼一声,四肢挣扎,一张脸蛋更是憋得通红无比。

“哼,你这挫鸟,我好意救你,你为何如此阴毒,竟而加害于我!”说着,他掐在王七脖子上的巨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王七一张脸此刻更是由红转紫,眼见竟是要背过气去。

却在这火石电光之间,忽听这庙宇之外轰隆了一声,宛似平地之间响起来一声惊雷,摩昂方才服下那玄阳丹,此刻虽掐着王七的脖子,其功力也不过是平日里的二三分,此间平地惊雷,他立刻有些站立不住,若非扶着支撑殿梁的红漆大柱,想必早已经歪到,此刻王七也脱离了他的手掌,生生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二人只觉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眼前的丈八佛石像更是摇摇晃晃,将欲歪倒。此时殿外忽又而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嘶鸣之声,震天撼地,宛若龙吟,又像虎啸。

二人一时竟是忘了方才还是势同水火,此刻不约而同地飞奔到了那大殿门外,不看则已,一望之间,二人俱是惊得目瞪口呆,但见半空之上,五条长蛇一般的巨兽此刻正围绕着一形似烈马之兽,那巨兽耳长有角,浑身生麟,其鳞之上,又缠绕着暗紫色的火苗熊熊燃烧,只见它嘶吼之间,那五条飞蛇竟是连连后退,不敢正面与之对峙。【注1】

摩昂眼见这般,口中喃喃道:“二龙三蛟之力,竟也不是这凶兽的一合之将,这……这究竟是何物!”

王七更是从未曾见过这等景象,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的望着虚空之中的惊天之战,愣愣出神。

此刻那半空之中,双龙三蛟成一环形围将起那凶兽来,三蛟合一赤龙咬住那凶兽的四肢,一条黑龙正对着它的面门,伺机而动,便是要治这凶兽于死地。

那凶兽如何肯就范,只见他长尾一晃,随即一张血盆大口张了开来,嘴角火苗窜动,惨白的獠牙立时便露了出来,下一刻,但见它的口中一簇火焰喷涌而出,正对着那黑龙的面门而去,那黑龙躲避不及,但听轰的一声,百里之外也能听见声响,只见它脑袋迸裂,倏忽之间便丢了性命。

此时一龙毙命,剩下的一龙三蛟更是疯狂了起来,在虚空之中扭动着身体,立时便对着那凶兽的四肢撕咬了起来,那凶兽又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但见它狂吼一声,身上的火苗忽而乍起,下一刻,它一爪挥开正在撕咬它右爪的青蛟,接着一爪便踏了出去,正中那条青蛟的脊背,只听咔嚓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青蛟眼见便是不活了。

这时候,这凶兽将那青蛟的脑袋塞入口中,大块咀嚼,鲜红的龙血顺着那凶兽的嘴角流了下来,随即又蒸发成了水汽。那凶兽一见有血,此时更加疯狂了起来,它隔空一握,那方才被它毙命的黑龙倏地便飞到了它的掌中,只见它又嘶吼一声,抓起龙头来便往口中塞去,随即一扯,龙身被丢了下去,大地一片颤抖。

摩昂王七眼见那黑龙巨大的向着兴国寺的方向砸将而来,手忙脚乱的奔向了大殿之外,下一刻,直通轰的一声,那黑龙庞大的躯体砸在了四大金刚的身上,那泥塑的金刚立时便化作了一捧齑粉。

王七二人眼见那黑龙身躯庞大无比,鲜红的龙血顺着它掉了脑袋的勃颈缓缓流淌,竟是汇作了一条溪流,他二人惊魂未定,抬眼继续望向半空,此刻虚空之中仅剩下了一龙二蛟,更不是这绝世凶兽的对手了。

正在这时,那一龙二蛟也松开了这凶兽的剩余三肢,眼见便要合在一起,给这凶兽狠狠一击,那凶兽仰着脑袋不断地嘶吼,鼻孔之中喘息间喷出来簇簇的火苗,此刻它眼见这一龙二蛟合力向它而来,一双举目更是紧紧盯着眼前三兽眨也不眨。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龙二蛟之中的白龙和青蛟忽的向两处飞奔而逃,此刻仅剩下的一条紫色蛟兽立时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那凶兽袭去。原来这仅剩的一龙二蛟心中已有商量,若是一起上去,定也是落得个尸骨未寒的下场,为今只得丢车保帅,以一命换它俩的性命了。

这时候那凶兽也来不及躲闪,唯有和这蛟龙正面相对,只是它又哪肯就范,下一刻,只见那凶兽血口一张,又一簇火焰喷向了眼前的紫蛟。

然而那紫蛟却是拼了全身之力向着凶兽而来,速度之快,倏忽之间,已然撞在了这凶兽的胸膛之上,但听那凶兽惨叫一声,想来在这紫蛟全力一击之下,它也是身受重伤,此时无比的疼痛叫它凶性大发,随即抓起自己胸膛上的紫蛟来一口便咬掉了脑袋,却是这样它还不解恨,又将那紫蛟的身体扯得粉粹才肯罢休,这时候,那凶兽的胸口也开始落下带着火苗的鲜血,宛似岩浆一般。

它哀嚎了几声,扬了扬巨大的尾巴,一双灯笼大的凶目环顾四下,此刻却见那白龙青蛟早已跑去了不知何处,他狂怒着嘶嚎了几声,喷出一口火焰,更似是在挑衅一般,下一刻,只见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一头便扎进了小平湖之中。

王七摩昂二人见识了这么一场殊死搏斗,心潮更是久久不能平复,此时他二人望了一眼庭院之外的黑龙尸身,又互相看了看对方,大眼瞪着小眼,寒冬腊月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摩昂毕竟行走天下已久,很快便从惊愕之中醒了过来,便在这时候,他忽的伸手又将王七的脖子掐住,冷声道:“快说,为何害我。”

王七此刻惊魂未定,怯怯地说道:“我如何,如何害你了,我见你身中剧毒,还给你解药服下,想不到,想不到这么快你便恩将仇报了!”

摩昂方才虽身中剧毒,意识却仍是清醒的,的确便是眼前的少年喂他解药,他才将那冰火之毒压了下去,想到此间,掐在王七脖子上的巨手不禁松懈了下来,这时他又道:“这冰火之毒,明明是你身上的,为何此间会跑到了我的体内?”

王七也是奇怪,怎的他身受之毒,竟而会传到为他疗伤之人身上,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王七沉吟道:“平日里我师父师伯为我真气疗伤压毒,并未发生这等怪事,为何今日这般,我也是说不清楚的。”

此时那摩昂已知不是王七害他,杀他之心随即淡了些,只是这冰火之毒阴毒无比,无论他如何运气逼毒,却是丝毫没有办法,王七眼见如此,不禁对他道:“我师父师伯也曾想尽了各种办法为我驱毒,到今日时近一载,却仍是没有办法,听师伯所言,这奇毒乃是昔年玄冥老人所创,又唤作十日必死功,至今亦无解救之法。我只能吃我师叔炼制的玄阳丹以压毒性,这次下山,乃是听了师伯之言,要我去琅琊山烂柯寺不动上人处求药,你既然也重了此毒,那便与我一路如何?”

说着,他将手伸入流云袋中,取出来十几粒玄阳丹递到摩昂面前,说道:“你我一人一半,想来也能走到那琅琊山。”

摩昂似是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王七手中的丹药,他听闻王七方才所言,也只得点头答应,想来那王七还有道清道泓真人用真气和仙药为他续命,这才多活了数月,此间摩昂中毒却并无他人为之疗伤续命,算起来也不过十日寿限,除了前往琅琊山便再无他法了。

王七眼见他应了下来,心中也是一喜,若是有这等高手与之同路,想来一路定也是安全无阻,这时候他忽而又想及那小平湖的妖物来,便对着摩昂道:“那小平湖的妖邪还未肃清,你我身为修道之士,是不是应该为民除害之后再去求医?”

这时候摩昂神色一变,歪头看了一眼王七,随即说道:“你今日见那凶兽没入小平湖,平日里危害乡民的定是它不假,莫说我现在身受剧毒,就是我全盛之时,也万万不是这凶手的对手啊。”

王七正要点头称是,却忽而想及之前那股白色雾气将他挟持之事来,他对摩昂道:“不对,这小平湖中的妖物定不止一个,先前我被那妖物挟持,你一掌便将她击退,想来定不是这战蛟龙的凶兽……”

【注一】:

一说

《集韵》解释:“犼,兽名,似犬,食人。”

二说

清代东轩主人的志怪小说中《述异记》有载:犼,形类马,长一二丈,有鳞片,浑身有火光缠绕;会飞,食龙脑,极其凶猛。与龙相斗时,口中喷火,龙即不敌。有人尝见一犼独斗三蛟二龙,斗三日夜,杀一龙二蛟方毙。原文:“东海有兽名犼,能食龙脑,腾空上下,鸷猛异常。每与龙斗,口中喷火数丈,龙辄不胜。康熙二十五年夏间,平阳县有犼从海中逐龙至空中,斗三日夜,人见三蛟二龙,合斗一犼,杀一龙二蛟,犼亦随毙,俱堕山谷。其中一物,长一二丈,形类马,有鳞鬣。死后,鳞鬣中犹焰起火光丈余,盖即犼也。”

三说

东海有兽名犼,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偃曝馀谈》有载。体型虽小,亦能搏龙,胜后以其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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