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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秋将寒意

撤将之令到达风城时,燕王正领着二十万精兵于黄沙内与蛮族部落厮杀,那传令者便不动声色的收了城中余下的兵将,静待燕王凯旋归来。

不料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毫不客气的吞噬了一切,二十万精兵,尸骨无存。

朝野震惊,燕王善战,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埋骨于滚滚尘沙。

派去的万余士兵,寻进沙漠深处,那二十万兵马,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连绵沙丘,空荡荡的死寂。

消息传回京中,上头严令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却不知为何,一晚之间,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西征军的惨况,各种流言不可抑制的沸腾在市井坊间。

原本偃旗息鼓的文人志士,忽如星火燎原一般,再度起事。

昏君当道,为图一己之欲,折我天朝二十万子民,中有两子夺嫡,祸乱朝纲,堂堂天朝已是危在旦夕。边界不稳,有诸国蛮夷趁此机会屡屡犯我边境,长此以往,则国破家亡俱不远矣!

这样的话,不论放至哪朝哪代,都是灭门之灾。顾轻烟缓缓放下手中的纸笺,楼下纷纷扬扬洒了漫天的纸张,每一张所写内容,都足以死罪。

这些热血澎湃的面孔,这些士气高涨的雄心,这样轰轰烈烈的一场革命,她不期然成了主谋。

手边轻巧落下一双细爪,拖着如火之翎迈了过来,顾轻烟托了它放在臂间,“最近宫里不太平静,你与我待在宫外吧。”

狭长的凤眸里眼珠一晃,扑腾下翅膀,惬意的偎进了她怀里。

杨天瀚带走了淳语,命人将顾轻烟秘密送回顾府,那侍卫受了皇命,在顾沧面前言简意赅的交待:“不得有任何差错。”

顾沧自是喜上眉梢,连连应是。末了捋着长须,对座上悠然品茗的顾轻烟笑道:“还是我儿有手段。”

果然,不日便有圣旨下来,中枢二品大丞顾沧,擢升辅政要员,丞相一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顾家好不风光,门庭若市,来往庆贺登门拜访之人一批赶着一批。顾沧每每上朝,昂首挺胸走在百官之首,那袭赤朱色朝服,淡金色腰带,于他不自知时,渐渐将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开端。

顾轻烟被锁于阁楼之上,时秋已深,凭栏四目,也不过尽是萧条。

这番升迁,朝中一些人开始揣测君心,圣上必是不满连家妄图策位之举,以此打压。一些拥护二皇子的官员,亦开始动摇,只持观望之态,毕竟,天子病重,变势犹深啊。风城余下的二十万兵马,一时间无帅领之,朝中诸人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这头肥羊。

握着笔在纸上轻轻勾勒,顾轻烟叹气,这个时代的地图终究太过模糊,以她之力,也不过加深局部印象,秦王描述的四面城池概貌,没有亲眼所见,贸然移至笔下,到底会有偏差。

搁了笔,抬眸看了看窗外,杨天瀚已召回秦王,现在必然已经进京了吧。

顾沧几次来,总是不动声色的探问她身子是否不适,她怒极反笑,“劳爹爹挂怀,烟儿暂时无碍。”

她自己是大夫,又怎么会不知,体内的毒被暂时抑制住了。这话说的直白,顾沧面色一顿,瞬间回复,慈爱之情更甚,“那便好,那爹爹便放心了。”

临出门时,顾轻烟淡淡问了一句:“烟儿是否爹爹亲生?”

顾沧顿足,却并未回头,“如若不是,何以会姓顾!”

如果不是他亲生,又怎么会让她生下来姓顾?顾轻烟勾唇了然。

因秦王伤重未愈,回京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诸官不明君心,一个瞎了眼且身受重伤的秦王,能启何用?

有官猜测,涟江赈灾,秦王在民间声望颇高,此次召回,怕是为了要稳定京中之乱。

亦有人言,圣上病危,恐奸佞祸国,着秦王回京坐镇。

种种猜测,让秦王府门前每天不乏其人以各种理由探访,但都被拒之门外。

终有一日,病中的杨天瀚临朝,撑着铭全的手颤巍巍迈进金銮殿,靠坐在龙椅上,九华珠帘后隐约可见他眼窝深陷,双眼无神,面色苍白之相。

众官恭敬拜倒,齐呼万岁。

连幸不露痕迹的瞟了一眼病入膏肓状的杨天瀚,心底冷冷一笑。

杨天瀚挥手,微喘着气,“众卿,平生。”

不过片刻,侍者宣,秦王上殿,一层不变的青衫磊落,玉簪束发,负手缓缓踏了进来。至玉阶前撩袍而跪,“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叔,请起。”

待秦王起身,杨天瀚又道:“皇叔,赈灾有功,可想,要何赏赐?”

秦王淡淡开口,“为国分忧,是臣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叔,朕,将风城,也赐你,如何?”

群臣哗然,风城,皇上将二十万兵马赐给秦王!

秦王垂首而默,束在脑后的锦带轻轻滑落肩头。

“皇叔……”

“能为将帅者,必是能者居之,臣自知无力统兵,恐有负皇上所托。皇上若真要赏赐,臣倒有一请。”

“哦?皇叔不妨说来听听,还有什么,比朕的二十万大军,还要重要。”

“臣恳请皇上,将顾丞相之女顾轻烟赐与臣。”

此言一出,连顾沧在内,众官俱是一脸不置信,秦王素来孑然一人,何以突然要求赐婚,莫非坊间流传顾小姐与秦王之事属实?

连幸略微疑惑地望向秦王,后者神色自若不似有假,顾沧皱紧了眉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二十万大军换一个顾轻烟,这秦王果真与烟儿私下来往不成。

杨天瀚攥紧了手掌,透过珠帘与秦王遥遥对望,皇叔啊,你此举究竟为何?示弱还是示威?

顾沧握着象牙白笏踏出列,“皇上,臣管教无方,臣女自幼骄纵,蛮横无理,颇让臣头痛,只怕委屈了秦王。”

众人看向秦王,后者只清清淡淡的站着,锦带下的眉峰一挑,不咸不淡的说道:“顾丞相是嫌本王眼瞎么?”

顾沧忙道:“不敢。”

半晌,座首飘来一句:“众卿,以为如何?”

众官皆默,不好插手啊,得罪哪一方都不能。

“顾卿家,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让朕的皇叔不惜舍了二十万兵马,还让她成了朕的皇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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