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有些犹豫，这些是军防机密，断不可轻易示人的，抬眸看向郑霖，后者亦一脸审视的看着顾轻烟。
顾轻烟坦然迎上郑霖的目光，“我对北疆虽知不多，但或可帮点忙。”
郑霖终于点头，方青便拾了树枝画起来，一边画一边讲解，顾轻烟低头看着他画，问道：“烟城的水源在哪？”
方青指着一处山谷，“此处距烟城不过几里，想必已被切断。”要围城，切断水源是必然的。
“未必，”顾轻烟眉梢一挑，“烟城地形复杂，这些人秘密围城，怎能不需要水，若切断水源，岂不连自己也困于其中？”
郑霖等人凝眉看去，“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即便水源未断，烟城孤立，也撑不了多久。”
“最近的一座城距烟城多久行程？”
“青城与樊城，与烟城呈三足鼎立之状，最快一天左右便可。”
顾轻烟将手一指，“青城在烟城左侧，樊城在右，对方为何敢围城？两城只要一城出兵便可缓烟城之急，届时我军便能成反包围之势夹击。”
郑霖沉声：“皇上不肯派兵。”
“谁说皇上不肯派兵？”顾轻烟紧盯着郑霖双眼，“可有诏告天下不援烟城？”
郑霖等人心中一动，皇上亦未言明不出兵，敌军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若非上万人马，他们拿什么围城？这么多的人过境，烟城守军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郑霖沉吟，“除非是走玉伽关。”
视线一移，方青摇头，“玉伽关横着万丈雪峰，人是无法攀越的。”
“难道这伙敌兵是从天而降不成？”
顾轻烟将图细细看遍，亦是不明所以，烟城占地颇广，是北域与中原的唯一接口，若要进入中原，不可能不过烟城。问题就出在这，这临空出现在烟城四面的兵马究竟从何而来？
“外公，北疆这个时候是何气候？”
“若非雨雪交加，也定然浓雾重重。”
这就能解释，敌军如何突然绕至后方，北域内部是极寒之地，这等天气于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可于天朝士兵来说，却是一大考验，再加上几十年的相安无事，难免心生懈怠，怎敌对方的有备而来，破城怕是迟早的事。
叹口气，“敌军中定有一人对我朝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不太可能，”方青否定，“北域几十年乃至百年来一直封疆自闭，除了几个月前，突然派人出使过我朝，仅凭这一次，显然不可能。”
顾轻烟脑中闪过一人，晋王杨炎。若当真是他，那容华岂非凶多吉少？
“不管是否确有其人，眼下烟城危在旦夕却是属实。”
郑霖负手踱步，神情焦虑，不时翘首向北眺望，眼中压抑着狂风暴雪，浑身冷冽之气更甚。任他们现下如何骁勇善战满腹谋略，也是鞭长莫及了。
“天气恶劣，于他们有利，同样也有利于我们。”顾轻烟突然说道。
众人转眸看定她，她将纤指往城门处一点，扬眉一笑，“他们的目的是要攻陷烟城，那我们何不保存实力，将烟城拱手相让？”
“什么？”当中一人惊呼，“我等镇守边关，未能开疆拓土，倒要不战而降么？”
郑霖挑高了浓眉，等她说下去，“我们将城门大开，休兵歇战，大大方方逃出城去，对方定然怀疑，会先遣小股人马入城一探虚实，而后派兵围堵我们，我们只管分散逃开，一方全力突围，其余的迅速反围回去。我料想，他们的兵力定然不足五万。”
否则烟城早已沦陷。这些人明显是采取的拖延战术，只怕他们还有重兵压后，若死守，结果只有一条。大雾或大雪可以迷惑人的视线，对方可以借机围城，那他们当然也可以反包围。她能想到这一层，对方定然也料到了，可是对方定然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郑霖，要如何力挽狂澜。
郑霖与方青俱是沙场老将，只听她说了个大概，便已想到后面的种种，并迅速做出相应对策。
只是眼下，尚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众人面前，纵有千方百计，要如何送达前线？对方必然加强对空中的严密控防，信鸽断然不行，万一被对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再度抬首看向顾轻烟，几分无奈，几分不甘。
郑霖仰天长叹一声，将长鞭狠狠捏在手中，未言语，已是如梗在喉。
顾轻烟勾唇轻笑，“外公宽心，烟儿自有办法。”
她的凤儿，如今别说寻常人追它不到，要想伤它也更非易事。
仰首冲天，高声一引，竟如凤鸣一般清越绵长。她闲时听那鸟儿叫的几声，只觉清脆悦耳，便忍不住将之学来，虽与真音相差甚远，却成了独属于她的召唤之音。
果然不过片刻，虚空绵绵一声清啸，远远传来，转眼已到了近前，仿佛一团火焰凌空划下，锵……穿透力十足的清吟，将众人震在了当场。
盘旋一圈，双翼一收，落在她肩头，眯着眼亲昵的蹭了过来，顾轻烟将之托在臂弯，指尖轻轻顺过光滑斑斓的羽毛。
方青眼露惊异，“这是什么鸟儿？未曾见过。”
郑霖却道：“你确定它可以？”
顾轻烟扬唇一笑，“传言外公箭术了得，烟儿未曾有幸一见，您不如试它一试。”
早有人自马上取了弓箭下来，递予郑霖，后者望着顾轻烟怀中的鸟儿，明显迟疑。
顾轻烟知他顾忌，笑道：“若是躲不过，自然便无法承担此重任，外公切不可留情。”
听她言中自信不假，倒让众人好奇心起，兴许这只怪鸟当真本领超群也难说。
当下郑霖也不再迟疑，搭箭挽弓，直直对准了正慢悠悠飞腾的红色身影，咻，这一箭劲力十足，眼看那鸟儿便要丧命于箭下，却不曾想，那看似悠闲地身影微微一侧身，这一箭竟然落空。
郑霖咦了一声，迅速转身，大手一捞，咻、咻、咻，却是三箭齐发，那鸟儿款摆着翎尾，似是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身形陡然拔高，引颈长鸣，显然得意之极。
